二十四歲的云麾將軍,在大越這個對武職控制較嚴的國家,的確是有些驚世駭俗了,想馮從義兢兢業業在盧州城駐守二十余載,臨末去職,也就撈了一個忠武將軍的職份,還是一份沒有實權的虛頭,直到北部糜亂,才被晉升為云麾將軍,而云昭從軍不過數年,便一路從振武校尉扶搖直上,多次越級晉升,其晉升之速,不但前無古人,恐怕也將后無來者了。
黃樸不禁暗嘆時事成人,亂世之中出英雄,古人誠不我期也,如在和平年代,像云昭這個年紀,恐怕也就在校尉一級之上晃蕩,這還得上頭有人呢!否則任你英雄蓋世,強大的體制力量仍然可以讓你不得翻身,不是所有金子都會發光的,如果被深深地埋在污泥之中,光芒終究會被污垢所淹沒,直至你的雄心壯志被歲月一點點的腐蝕最終蕩然無存。
二十四歲的云昭如今已經坐擁益州,麾下雄兵十萬,自劍關一路至興靈,黃樸一路之上見識了安慶邊軍的煌煌軍威,心中卻是驚喜交加,喜者,有這樣一支強軍,陛下在北部不至于焦頭亂額,蒙軍也不能肆無忌憚,驚者,云昭如此年紀,便有此成就,誰又能擔保他在這個亂世之中不另有心思呢?潘浩然,王好古等一些梟雄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什么樣的籠頭才能拴住這樣一匹駿馬呢?”黃樸不禁有些憂心忡忡。作為李鑒的心腹。又能坐到兵部尚書這把椅子之上,黃樸自然不是無能之輩。
不提黃樸心中所思所想,益州如今的確是百廢待興,益州城作為益州的中心,如今卻握在簡單手中,現在的云昭卻不好伸手去拿,好在簡單在益州城倒行逆施,人心背離,如今影響越來越小,人心向著興靈在不斷地傾斜。到了某個成熟的節點,自然可以水到渠成,而就現在而言,興靈不言而喻成了益州新的政治中心。城墻加高加固。新的移民點不斷地在建立,從安慶移民而來的面姓,云昭一紙命令,將他們全部遷移到了興靈府周圍。這些人可以說是云昭最早的家底,對于云昭的忠心亦最為可靠,他們遷來興靈,分給土地,分了房屋,工具,牲畜。安家立業,便會成為興靈最為可靠的屏障。
除了這些安慶移民,高陽族也被大批遷入興靈周邊,這些人現在除了附屬于云昭之外,沒有其它的路可走,有了這兩股新興力量的注入,興靈一日比一日熱鬧起來,沿著興靈城向外幅射出去,周邊五十里左右,一個個的村莊拔地而起。一個個的城鎮,交易集市正在如火如荼地興建當中,一個新的大城市正在一天天的成形。
云昭的兵力現在幾乎全都集中了興靈周邊,在高陽,他只保存了一個新兵訓練中心。作為招募新兵訓練之用,平日里一般保持著三五千人的新兵數量。這些人平時訓練,一旦有事,拉出去便是一支可觀的力量,作為已經基本安定的益州,這支力量加上各府縣的鎮軍,便足以安定地方形式,唯一有可能威脅到他們安全的也只有益州城的簡單了,但無論從那一個方面看,簡單的腦殼都不會如此發昏,云昭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他呢,他豈會將頭巴巴地伸到云昭的刀下去?
近十萬安慶邊軍云集在武縣,劍關,興慶,興合,臨高,興靈一帶,隨時準備應付蒙元的大舉反攻。
如果泰州有變,蒙元猛攻益州的計劃便會得以實施,那時,將是益州最難過的日子。在內心云深處,云昭亦盼望關鵬舉能早日抵達泰州,這位大越的軍神或許能改變日前僵持的局勢,這樣,益州的日子便要好過多了。
“黃大人,請!”云昭伸手相邀黃樸入席,讀完了圣旨,黃樸便卸去了欽差身份,雖然是兵部尚書,但在這位新科云麾將軍的面前,這個架子是擔不起來的,要知道,云昭可不求他什么,安慶邊軍發展到現在,沒有向他兵部要過一文錢的晌銀,一文錢的軍械糧草。
“云將軍請!”看到云昭相讓自己入主席,心中有事的黃樸那里肯就坐。“云將軍等將士在前線浴血奮戰,方有我等在后方的安逸,我豈能僭越?更何況今日是云將軍的大喜日子,自然是云將軍上座。”
云昭大笑道:“黃尚書掌管兵部,那是我等的頂頭上司,以后要請黃大人幫忙的地方多得是,黃大人平素豈會來我等軍營,這現在的佛腿我可是一定要緊緊抱一下的,黃大人請。”
黃樸亦笑道:“如此說來,我可更不敢坐了,安慶邊軍有今日成就,全賴云將軍一力促就,我是無功不受碌。”
“客隨主便吧,黃大人,再謙讓一番,這熱氣騰騰的菜肴可就冷透了!”云昭笑道:“下面的將軍們呆會啃著凍硬的肉,心里不免要埋怨你我二人了。”
周圍的一些將領頓時轟然大笑,一齊摧促。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得罪了!”黃樸抱拳作了一個羅圈揖,這才坐上了主位。
大堂之內,擺放了十數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是數個大海碗,當真是大塊肉,大塊魚,油脂淋漓,土罐之中,雖然泥封還沒有開,但酒香卻已是透了出來,整個席面充滿著粗獷的軍中氣息。
黃樸長居京城,位高權重,食不厭精那是已成習慣了的,看著這油膩的一個個大碗,頓時沒了胃口,暗自叫苦,但坐在這里,又那里能表現出來,在其它地方,官員們自然是奉迎不及,珍稀菜肴想著法子也得放在他面前,但這里,除了幾個海碗之中的大塊肉魚,竟是看不見其它的東西。
“請。黃大人!”參軍馬一功興高采烈。以前他雖被云昭任命為安慶邊軍的參軍,但并沒有得到朝廷的認可,說白了,他就是云昭私人的一個幕僚而已,權雖重,位卻低,如今他已是堂堂的歸德中郎將了,如何能不喜氣洋洋。“大伙可都是借了黃大人您的福氣,要不然,大家伙可沒這口福。”
看著這些自己難以下咽的東西。黃樸驚訝地道:“這些東西大家平時……”
馬一功微笑道:“益州百廢待興,像牛這些大牲口那里能殺來吃肉,便是豬羊這些玩意兒可也是限量供應的,打仗將益州打得稀亂。這些東西如今可是少了,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士兵需要大量的肉食來保證體力,所以官員們嘛,就只能節約一點羅!”
“這又能節約多少?”黃樸訝然道。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云昭大笑,“重要的不是能節約多少,而是官員,將領們的示范作用,上行下效,這個作用可就大羅!益州現在窮啊。大家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嘛!”
“難怪難怪,佩服佩服!”黃樸以前也是帶過兵的,自然知道如果將領們能做到如安慶邊軍這樣,士兵們自然會效死力的。
“來,來,喝酒,喝酒,黃大人遠來,請嘗嘗我們自釀的燒酒!”拍開泥封,酒嘩嘩地沖進了酒碗之中。“來,我們一齊敬黃大人!”云昭站起來,端起了酒碗。
一大口酒喝下去,黃樸險些全噴了出來,這酒聞著香。喝在嘴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主要是酸。看著以云昭為首的將領們興高采烈的喝了下去。黃樸亦只能一哽脖子,屏住呼吸,咕嘟一下全倒了下去。
“來來來,大家隨意,隨意啊!”云昭擺擺手,“坐下吃,喝,可只有今天這一回,吃完喝完,該干嘛去干嘛去!”
眾將轟然應是,關系好的當下便抱了自己桌上的幾個大碗湊到一齊,吆五喝六地大喝起來,都聽出將軍的意思了,今天可以大吃大喝,今兒一過,都得滾回軍營去,酒那可是想不著了。
大廳里瞬間便分出了幾堆,霍震霆,樸德猛,萬世昌一堆兒,原來的安慶將領如蘇定方,燕小乙,郝仁一堆兒,新晉將領如王強,李富貴,馬友等一堆兒,孟姚與丁仇兩人與幾位縣令湊了一桌,只有周廣益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一邊,低頭喝著悶酒,最終還是全益鳳端著酒壺,與他去坐到了一塊。
黃樸,馬一功,郭長興,云昭四人則坐在一起。
孟姚端著酒碗,大步走到了黃樸身邊,“黃大人,孟某敬你一碗!”語氣頗不客氣,黃樸眉頭一皺,正待拒絕,云昭已是在一邊介紹道:“黃大人,這可是我麾下第一猛將,安慶邊軍第三營主將孟姚,都說我安慶邊軍的猛仗,惡仗都是第三營打得,雖然言過其實,但十仗當中,倒是有七八仗是第三營親自打下來的。”
聽到云昭的介紹,黃樸也不敢托大了,站起來,端起碗,“久仰久仰。”看著孟姚,忽地覺得有些面熟,不由奇道:“咦,孟將軍看起來好生面熟,我們在那里見過么?”
當年黃樸曾經與徐威一起去調查過云家村滅門案,不過徐威是去查案的,黃樸則是去和稀泥的,孟姚作為當時司馬瑞麾下的大將,自然是見過黃樸的,不過一來已過了數年,當年的黃樸也沒有將一個區區的哨將放在眼中,映象不深,二來,這幾年來,孟姚經歷了太多的滄海桑田,不論是氣質還是外在,都有了極大的變化,黃樸只覺得眼熟,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孟姚嘿嘿一笑,“黃大人,我們當初的確有一面之緣,不過黃大人位高權重,我們卻都是一些小人物,貴人多忘事,自是記不得我們了,丁仇,來來,我們一齊敬黃大人。”
丁仇大步走了過來,看到丁仇半邊可怖的臉孔,黃樸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兩人都是當年的經歷者,知道司馬瑞的后臺是大王子,而這黃樸則是大王子的心腹,那里會有什么好臉色,此時來敬酒,只不過借機來下下絆子罷了。
一人一碗酒敬下去,黃樸肚子里已開始翻江倒海了。
{/a感謝各位書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