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之后連著晴了三天,南方就這點好,一出太陽,立馬暖和多了,地里的油菜已開出了零星的花,大部分的也已抽條長出了花苞。
可能是打理的不經心,這些油菜長得并不粗壯,掐了當菜吃勉勉強強,若是留著等成熟后榨油顯然不太合適。
如此一來,倒是也省得子晴費口舌了。
曾瑞祥去菜地看過后說,年前把青蒜和香芹拔了,那片地還空著,左右他也閑著,不如把菜地翻翻,種點別的。
沈氏聽了說道:“把這小院里的空地翻翻種點菜也夠自己一家吃了,那塊菜地我想空出來養一段日子留著全種西瓜,賣西瓜比賣菜合適多了。”
子晴正想著怎么跟家里說這個問題,沒想到沈氏自己提出來了,這下省事了。
看來沈氏心里也有成算。
一家人正熱火朝天地翻小院里的地,門鈴響了,子晴跑去開門,居然是周掌柜來了,還提著些小點心,并給子晴一對絹花,說是京城捎來的。
周掌柜告訴子晴玻璃的事他問過了,一塊普通窗戶大小的要十兩銀子,子晴換算了一下,自己家一年有五兩銀子加上地里的出產可以過得不錯,兩年的生活費買一個窗戶的玻璃,好像有點奢侈,可轉而又一想,連紅木楠木都用上了,還在乎這個?
只是怎么說服爹娘卻有點難到她了。
正兀自糾結時,子福一個腦瓜崩給她彈醒了。
原來這次周掌柜來是要家里的油菜條,上次帶回去一點他給東家老爺送去了,說是東家的老人孩子喜歡吃,尤其是過年吃多了油膩的魚肉,吃點油菜條特解膩,有點淡淡的苦香,比別的青菜都受歡迎。
原本東家早就想讓他上門來買了,只是覺得大過年的不好擾人才拖到今天。既然來一回,也不能只買一點,周掌柜定下隔一天送一回,一次二百斤,連帶飯館也有了,價錢給到五文一斤,一次一結算,這次就帶走了二百斤。
送走他們,沈氏說這東家還真是她的貴人,家里種啥都不愁賣,大家說笑了一回,仍舊翻地。
子晴想著今年早點育苗試試,反正南方的天一晴就很暖和,她打算仍是用黃瓜豆角來試,左右也不怕浪費,這次她先種子放在太陽下曬了一天,再用溫水泡了足足兩天,也是差不多兩個時辰一換水,晚上就放在灶口,那有余溫。
因為她拿的是個破陶罐,倒也沒引起大家的注意,只是三天后當她把這幾樣種子扔到院子的菜地里,晚上蓋上一層厚厚的稻草,這回大家想不注意也不行了。
子晴一本正經地說道:“小雞冷不是也睡稻草嗎?菜種也是一樣的。”
眾人聽了大笑,只當她胡鬧呢。
轉眼就元宵節,曾瑞祥一早帶著子福去了老房,沈氏留在家里用圓托盤滾了好多湯圓,用油炸了一些,一個個齊整地碼好。
原來元宵節這日要去上墳,給祖先燒包袱,跟冬至差不多,去年是因為忙著看子喜脫不開身,子晴沒大留意這個,再說她是女孩子,這種事情也沒有人叫她的。
沈氏撿了些蠟燭、香、爆竹、還有一塊汆好的豬肉,一條剖開的整魚,沒有水果,撿了幾個大棗,一碟子油炸湯圓,林林總總一籃子,剛準備好,曾瑞祥他們就回來了。
沈氏讓子晴換上羊皮靴子,子晴才知元宵這日不管男女都可以去祖墳的。
“娘,這是什么規矩,女人可以上墳,卻不能進祠堂?”子晴問了出來。
“你問我?我問誰,也就你多事,小腦袋里怎么有這么多疑問,我們打小就這么過來的,也沒聽誰問過這些,可說好了,去歸去,不許生事。”沈氏伸手戳了下子晴的腦袋,咬著牙說道。
盡管這幾次子晴倚小賣小懟了好幾次田氏,讓她也出了口氣,可她清楚得很,女兒這么做是不對的,若是從小不給改正過來,將來長大了嫁人去了婆家會被人詬病的,一個鬧不好甚至會被休回家。
因此,她是決計不能讓女兒養成這個壞習慣。
其實,若不是老爺子說今年是他們分家蓋新屋的第一年,須去給老祖宗送信,感謝老祖宗的庇佑,讓全家都要去,沈氏是不想叫上女兒的。
盡管子晴并不認同她娘的話,但還是乖乖地點點頭。
無他,她也想出門去走動走動了,成天被關在家里,再好的性子也會膩煩的。
去的時候是從村后走的山路,回望山腳下,村子里有幾家的炊煙裊裊從樹梢升起,遠處的山是一片蒙蒙的黛色,近處的油菜花海可是黃得亮了子晴的眼,一大片一大片的,還有蜜蜂在花叢中翩飛,若不是怕弄臟腳下的靴子,子晴都想去打個滾,難怪古代的女子春天都要出來踏青,這花黃柳綠的,連空氣中都彌漫著青草的芳香,正是踏青的好時節。
子晴上輩子看過濟州島的廣告宣傳,那金黃色的油菜花海讓銀子花花地流進了韓國人的腰包,讓她沒少感嘆。。
其實,上一世她在農村那會,村民種油菜的也不少,一大片一大片的,高高低低的,更為天然,一點也不遜于濟州島的,只是后來村里的主要勞力都外出打工,剩下老人和孩子留守,這才導致一片一片的田地就那么荒蕪著,每次子晴看著都會不勝唏噓。
到了地頭,就不能說笑了,老爺子帶著大家排好隊,男左女右,男的拈香,女的不拈,炮竹一響,男的雙手舉著香作揖,田氏端起托盤先作揖,再跪拜,眾人跟著田氏磕完三個頭,圍一圈把封好的包袱燒了,田氏在包袱的四周各放一疊紙錢,也是草紙做的。
田氏邊燒邊念叨,“各路野鬼聽好了,外面的散錢才是孝敬你們的,不要搶不該拿的,害我祖宗沒有銀錢。。。”
子晴一聽撲哧笑了,換來許多不滿的眼光,沒辦法,實在好搞笑嘛,野鬼,有那么聽話的野鬼嗎?
燒完包袱,還要在墳頭四周放一圈紙錢,用石頭壓好,順帶給近支的老祖宗同樣放一圈。
回家走的是田埂路,子福就手摘了一朵油菜花非要給子晴戴上,子晴不干,在田埂上你追我趕起來,倒像出來游玩的,被老爺子一聲大喝止住了。
子晴見地里的青草都長出來,水塘的浮萍也冒出來了,小蝌蚪也游了出來,突然想到阿婆菜地里的柚子樹,忙跟子福說了,叫了子祿一起去了老房那邊,這才知曉大姑一家還沒走,子晴想不佩服她姑爹的臉皮都不行。
子福和老爺子說了一聲,找個鋤頭就要去菜地,老爺子怕他們挖不好,跟著他們去了菜地親自動手挖的,回來路上老爺子又說隔壁鄰居家的柑子底下也長出來幾棵小苗,想要就去問一聲。
子晴聽了自是歡喜,忙推著子福子祿過去。
三個人扛了六棵小樹苗回家,子晴本想都栽在小院內,誰知曾瑞祥說要在院內栽兩棵桂花樹,已經和曾瑞玉約好了次日進山去找。
于是子晴只在院內栽了兩棵柑子樹,剩下的栽到外院留著養雞的那塊空地上,柑柚類的樹葉都有一股怪味,雞都不吃。
本來子晴還想去找棵樟樹栽在院內,夏天沒有蚊蟲好乘涼,誰知遭到大家的一致的反對,說是樟樹一到夏天就掉一種綠綠的蟲子,比一根手指頭還粗,還吐絲,太恐怖了。
子晴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