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客棧,客棧內的服務倒是不差,熱水隨時供應,趕了幾天的路,楚歡身上風塵仆仆,洗了個澡,隨后換上了琳瑯做的衣裳,十分的合身,而且衣裳的料子極好,穿在身上,并不招搖,卻十分的舒適,新換上的鞋子也是大小正合適,楚歡心中暗暗感嘆,琳瑯雖然出身富貴,卻也是體貼入微。
晚上讓店伙計送來了飯菜,就在屋內食用,忽聽得門外傳來敲門聲,楚歡起身來,走到門前,輕聲問道:“是誰?”
“在下住在隔壁,聽說這里有兄臺入住,所以過來認識一下。”外面的聲音聽起來倒是十分的熱情。
楚歡皺起眉頭,客棧住客,南來北往,你不識我我不識你,就算住在隔壁,也很少有互相打招呼的,只是對方既然過來,楚歡卻也不好拒人于門外。
他還記得自己入住之前,隔壁出來一個高個子的大漢,此時在門外的也不知是否就是那人。
打開門,便發現門外卻是一個身著粗布衣裳的矮個子漢子,長著八字須,與先前見到的高個大漢大是不同,想來是那人的同伴,一見到楚歡開門,那人已經拱手笑道:“打擾了!”
這人生就一副笑相,看起來十分和善,楚歡也拱手還禮道:“無妨,卻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笑瞇瞇道:“在下常易,聽聞兄臺今日才入住進來,所以過來打聲招呼,出門在外,多交朋友,也就多條路。”
楚歡笑道:“原來是常兄。”
常易向門內看了看,笑問道:“兄臺只有一人?”
楚歡道:“是。”
“唔。”常易笑道:“其實只是過來說一聲,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常某也是這幾日才來到京城,對京城十分的陌生。不過既然能住在隔壁,常某與兄臺也算是緣分,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過去說一聲,必當竭力相助。”
楚歡笑道:“常兄客氣了。”
“不打擾了。”常易笑道:“回見回見!”拱手笑著離去,楚歡點頭,見他離開,這才關上房門,想到常易方才似乎是在探看自己屋內的情景,卻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過楚歡并不在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對方別有居心,楚歡也是毫不畏懼。
楚歡要等著孫德勝送來消息,所以次日并未離開,直到正午過后,孫德勝終于尋到了匯緣客棧,入門之后,立刻道:“楚衛將,讓你久等了。”
楚歡笑道:“勞煩公公辛勞。”
孫德勝道:“楚衛將,你只怕還要等上幾日了。”壓低聲音道:“咱家倒是見到了殿下,只是殿下如今情況有些不好。”
楚歡皺眉道:“公公的意思是?”
“徐大學士上了一封奏折,奏陳殿下在云山府的時候,私自離開行轅,此事已經被皇后知道,皇后讓殿下在承信宮思過,這陣子不能出承信宮一步。”孫德勝嘆了口氣,道:“殿下讓咱家告訴楚衛將,你暫且就在這里住上幾日,他找機會讓你進宮,讓你稍安勿躁。”
楚歡想了想,道:“殿下吩咐,楚歡自當遵從。”心里卻是沒了底,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多長時間,更不知道齊王回頭會如何安排自己。
孫德勝似乎看出楚歡所想,輕聲道:“楚衛將,你不必擔心前程。殿下既然賞識你,為你謀個一官半職,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楚歡笑道:“楚歡明白,只要能為殿下效命,楚歡自當盡忠職守。”
孫德勝道:“京城游覽之處倒也不少,衛將若是煩悶,四處走走,日子過得很快。皇后娘娘這幾日正在盛怒之下,但是她對殿下十分疼愛,過上幾日也就會消氣。只要皇后娘娘氣一消,禁令一廢,殿下便可召你入宮。”
楚歡點頭稱是。
孫德勝也不在客棧多待,囑咐兩句,便即告辭而去,出門從隔壁門前經過,在那門縫之中,卻有一雙眼睛盯著孫德勝,直到他的身影從客棧消失。
孫德勝既然帶來這話,楚歡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這一日楚歡倒是沒有出去,只是留在屋內練功,《龍象經》已經突破了第一道“照輪”道,其作用楚歡也已經探明。
比起從前,楚歡的呼吸已經大大不同,只有他自己清楚這種感覺,只是卻不知第二道“浮塵道”又將何時能夠突破。
只從字面的意思上,楚歡也弄不清楚練成“浮塵道”又將對自己的身體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他也深知,這《龍象經》確實是奇功,“照輪道”已經能夠讓自己進入假死狀態,而“浮塵道”比之“照輪道”更上一層,其作用想必也是非同小可。
離匯緣客棧不遠,有一座酒樓,楚歡此時便坐在酒樓上飲酒觀景。
來到京城已經兩日,孫德勝那邊遲遲沒有消息,楚歡倒是耐心等待,天氣一天比一天好起來,這百通坊內卻也是熱鬧無比。
百通坊是西城諸多坊間之一,距離西城二元市并不遙遠,只隔了兩條街。
坐在酒樓之上,憑欄下望,街道上清渠縱橫,船馬如流,重樓延閣,榆柳輝映,景色秀美中帶著繁忙,只望著街上的熱鬧,很難讓人想到帝國西北正在進行著殘酷的戰爭,在這繁華的京城之內,根本聞不到一絲一毫的烽火硝煙味道。
雖然距離西城最大的二元市還有些距離,但是這百通坊卻也是商行不少,宮粉、絲綢、麻行、首飾、竹木、米酒、鐵器、古董各行充斥在街道之上,秦水岸邊,也有不少小商販擺著攤位,長長的街道,水陸并存,貨物種類也是甚多。
楚歡要了一壺酒,兩碟菜,慢慢地飲著,目光卻是盯著樓下不遠處的一顆大柳樹。
柳樹之下,卻是有一人擺著攤子。
只不過那人的攤子不同尋常。
擺攤之人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其貌不揚,但是氣質如水,盤膝坐在大柳樹下,宛若坐禪,在他面前,則是擺著一副棋局,楚歡甚至能夠看到,在那棋盤之上,已經擺放了黑白分明的棋子,那人便是坐在棋盤后面,雙手橫抱胸前,一動不動。
楚歡上樓時就看到那人坐在那里,雖然秦水岸邊擺攤的人多如牛毛,那人也不如何顯眼,但是楚歡就是感覺那人有些特別。
他一直盯著那人看,那人自然不知道一家酒樓之上會有人正打量自己,穩若泰山地坐在那里,楚歡看到那人許久不動,還真是佩服那人的定性。
其他擺攤之人都是吆喝聲聲,唯獨此人靜坐不語,楚歡也不知這人是否是買棋的。
一壺酒不知不覺飲完,第二壺酒上來,店小二見楚歡一直盯著那人看,低聲道:“客官認識那瘸子?”
“瘸子?”楚歡扭過頭來。
“是啊。”店小二笑道:“那人在這里已經半個多月了,每天都在那里擺著棋盤,聽說是靠那個營生。”
楚歡奇道:“此話怎講?”
“那瘸子敗了一副殘局。”店小二道:“據說誰若能勝,他便奉出五兩銀子,若是輸了,只要給他三十文銅錢便可以。一開始不少人試過,但是這瘸子還真是有兩下子,小的見過許多人上去挑戰,卻沒有一個人勝過他,大伙兒也漸漸不理會,這些時日生意差了許多。”
“這樣說來,那人還是棋中高手?”
“說是棋中高手,那也未必。”店小二笑道:“市井之中,能有幾個圍棋高手?那些真正的高手,誰會為了五兩銀子和一個瘸子下棋?”
楚歡微微頷首。
飲完壺中酒,楚歡結了賬,便即下樓,卻是準備往二元市去看一看,領略一番京中市集的繁華。
只是尚未走出幾步,就見到迎面走過來一群人,來人有七八人之多,卻并不是沖著自己來,而是往那擺著棋盤的瘸子走過去。
楚歡見這些人一個個吊兒郎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貨色,知道接下來必有事情發生,便也停住步子,不遠處站著。
當先一人戴著青帽子,令人沖到大柳樹下,旁邊幾名擺攤的急忙拉開距離,顯然對這伙人頗有些畏懼。
青帽人走到柳樹下,身后一群人立刻將那瘸子圍住,青帽人擼起袖子,大聲道:“聽說你在這里擺棋局?”
瘸子終于抬起頭來,楚歡此時距離那人不遠,卻是看的清楚,只見那人眉毛極濃,國字臉,鼻直口闊,雙耳極長,眼睛也很大,倒是一表人才,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年紀,雙目雖然有神,但是整個人卻是一副懨懨欲睡的模樣,看到四周被人圍住,倒也是淡定自若,開口問道:“幾位誰要下棋?”
青帽人將帽子摘下,一屁股在瘸子對面坐下,道:“聽說你若輸了,便要陪五兩銀子?”
瘸子微微點頭,道:“我若贏了,只要你們三十文銅錢。”
青帽人從懷里掏出一吊錢,道:“你若贏了,這里一吊錢都是你的,你若輸了,給老子五兩銀子,不過……你那五兩銀子在哪里?先拿出來瞧一瞧。”
瘸子淡定自若道:“不用急,你若贏了,我自然會奉上五兩銀子。”
“老子信不過你。”青帽人大聲道:“先拿銀子出來看。”
瘸子搖頭道:“贏了棋,自然有銀子,否則便是我拿出千兩銀子,你也只能看一看的。”指著青帽人那一吊錢道:“我贏了不用你一吊錢,你數出三十文銅錢就好,我不占你便宜。”
青帽人氣樂道:“喲呵,你還真當你一定會贏?”
瘸子雙手抱在胸前,道:“你臉色不好,今天贏不了我。”
青帽人冷笑道:“老子也不和你爭這些。你知道我是誰?”
瘸子打量青帽人幾眼,看得十分認真,終是搖頭道:“不認識。”
旁邊立刻有人罵道:“真是瞎了狗眼,孟大爺你都不認識?在百通坊內,誰人不識孟大爺?”卷起袖子,瞧那樣子,隨時都要一拳砸向瘸子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