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一怔,他沒有想到剛一入宮,皇帝就給他來了一個當頭棒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紕漏,眼角余光瞅見徐從陽泰定自若,馬宏臉上倒是顯出幾分幸災樂禍之色,心中知道恐怕是有麻煩上身了,卻還是保持鎮定回道:“回稟圣上,臣……不知身犯何罪!”
皇帝面無表情,緩緩道:“楚歡,你娶的好媳婦!”
楚歡心中一緊,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綺羅。
他作為大秦使臣,出使西梁,卻娶了西梁的塔蘭格,雖說這都是陰差陽錯,但畢竟已經成為事實,看來皇帝此番是要秋后算賬了。
“圣上,西梁那位塔蘭格……!”楚歡正要解釋,皇帝已經打斷道:“朕說的不是她。西梁那位,薛懷安已經向朕稟明,并不是你的錯。而且身為大秦使臣,娶了西梁的公主,倒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并沒有辱沒國體。”頓了頓,沉聲道:“但是朕聽聞,你府里如今還有一位妻子,聽說這個女人曾經還是你的嫂子,可有此事?”
楚歡道:“確有此事。”
“楚歡,你干的好事。”皇帝冷笑道:“朕一直以為,你的人品就算不出眾,也不是一個卑劣之徒,想不到竟然納嫂為妻,你可知罪?”
楚歡神情肅然,搖頭道:“臣不知罪!”
馬宏在旁立刻道:“楚大人,你這次可是做錯了。咱們大秦的官員,重視清譽,這天下女人何其多,你卻偏偏……哎,楚大人,你真是糊涂。”他臉上顯出惋惜之色,但是眼眸子中,卻完全是幸災樂禍之情。
徐從陽也終于道:“忠勇伯,令妻從前當真是你的寡嫂?”
楚歡點點頭,道:“是!”
“那她為何又成了你的妻子?”徐從陽皺眉道:“這有傷風化,損傷大德,難道你不知道?”
楚歡淡淡笑道:“圣上,徐大人,賤內曾經確實是臣的寡嫂,但是臣迎娶她之前,我楚家已經將其休出家門!”
徐從陽道:“如此說來,你迎娶的并非寡嫂?”
馬宏立刻道:“徐大人,話不能這樣說,常言道的好,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既然曾經是嫂子,那也不能因為休出家門,所有的情分就斷了。下官聽說,楚大人未迎娶嫂子之前,一直都是住在一起,互相照顧,那感情也不是說沒就沒的……!”
楚歡聽得馬宏這樣說,陡然間便明白,看來此事十有是馬宏挑起來。
馬宏這幾句話說出來,當真是用心險惡。
他說得好聽,說什么是互相照顧,但是若被不明.真.相的人知道,少不得會懷疑楚歡在迎娶素娘之前,就已經與寡嫂有了茍且之事。
楚歡心中冷笑,卻看向馬宏,問道:“馬部堂,素娘被休出門,家母做主,又將其許配于下官,敢問一句,這是否已經觸動了我大秦的王法?按我大秦之法,該當如何治罪?”
馬宏一怔,看了皇帝一眼,才道:“這個嘛……雖沒有觸犯王法,卻是有傷風化,楚大人是朝廷命官,這種事兒傳揚出去,終究會讓朝廷臉面無光……!”
楚歡搖頭笑道:“馬部堂錯了。下官曾經遭遇坎坷,多年不能侍奉雙親,
年來,都是賤內在旁孝順,馬部堂可以派人去往下官故里,打聽一下賤內的為人,便知道她的賢惠孝順。她父母已經不在世,家母臨終之前,擔心她的歸宿,這才將其許配給下官,說是一門親事,卻也不妨說是我楚家虧欠她的恩情,而下官也已經答應家母,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好好照顧于她。”
皇帝撫須道:“楚歡,朕要你再休她一次!”
楚歡一怔,皺起眉頭。
“你如今身在朝堂,清譽重要。”皇帝緩緩道:“你若還想要前程,便不可讓她牽累于你。今日朕給你選擇,要么休了她,朕日后定當重用于你。要么……帶著你的寡嫂,離開京城,罷官免職,永不錄用,莫要說朕沒有給你機會,想要如何,由你自己選擇。”
楚歡想也不想,立刻道:“謝過圣上隆恩,微臣現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皇帝皺眉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圣上給了臣選擇,臣已經做出選擇。”楚歡看著皇帝,“圣上要臣保住清譽,臣遵旨而行,只有離開京城,才可保住清譽。”
馬宏皺眉道:“楚大人,你在胡說些什么?”
楚歡搖頭道:“臣方才不知道臣有何罪,但是現在臣已經知道了。”
“哦?”皇帝饒有興趣問道:“那你所犯何罪?”
“臣若是選擇休妻留京,那便犯了罪無可赦的大罪。”楚歡揚起頭,“臣與素娘結親不久,為了自己的前程,休去發妻,此乃不貞之罪。家母臨去之前,囑咐臣要好生照顧賤內,臣卻擅自休妻,此乃不孝之罪。素娘對我楚家有恩,臣不念其恩,見利忘義,此乃不義之罪。有此三罪,卻還想著為國效命,厚顏無恥,此乃不忠之罪。”他看著圣上,“圣上對臣隆恩浩蕩,若是臣休妻留京,四罪在身,便是辜負了圣上的厚恩,所以臣只能選擇離開!”
馬宏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他確實料不到楚歡竟是如此伶牙俐齒。
皇帝面不改色,冷笑道:“這都是你的片言之詞,朕問你,在你的眼中,一個女人,比朕的重用還要重要?”
“國有根本。”楚歡亦是面不改色,“圣上以仁義治國,而臣絕不敢令自己陷入不仁不義之境,那樣才是真正的辜負圣上的厚恩。”
光明殿一時之間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片刻之后,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楚歡詫異間,卻見到徐從陽竟然也露出微笑,便見到皇帝向徐從陽道:“大學士,看來你對楚歡還真是了解,你猜的果然沒有錯,楚歡有時候就是一頭犟驢,不錯,倒有朕當初的幾分影子,認準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楚歡正詫異間,徐從陽已經笑著向楚歡道:“楚大人,你若真的休妻留京,今天也就不要想離開皇宮,圣上素重忠義,對于不仁不義之徒,圣上從來不曾手軟,幸虧你自己選對了答案,否則這顆人頭那是保不住了。”
楚歡這是卻明白過來,皇帝問罪是假,試探是真,如果自己看重仕途,休了素娘,反倒是要大禍臨頭。
只是他卻有些奇怪,皇帝心機深沉,試探臣子倒不奇怪,可是如今天已入黑,這老家伙不想著修道或者休息,卻派人將自己召進宮來試探,難道當真是吃飽了飯撐著,閑來無事,拉著徐從陽試探自己玩兒?他知道這當然是不可能,皇帝雖然算不得日理萬機,可是卻絕對沒有閑工夫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他既然這樣做,自然便有他的道理。
卻見到皇帝輕撫白須,臉上倒是顯出難得的微笑:“楚歡,朕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你沒有讓朕失望。你說的不錯,朕以仁義治國,朕要自己的臣子懂得仁義二
,那個女人對你有恩,你若是為了自己的前程拋棄于她,那才是真正的卑劣之徒。”揮手道:“來啊!”
從旁立刻出現一名太監,手中端著一只玉盤,皇帝揮揮手,那名太監已經端著玉盤到了楚歡身邊,皇帝已經道:“這是朕給你們的賀禮,這金梅簪只有宮里的妃嬪才有資格佩戴,朕從沒有賞賜給臣子,今日朕便賞賜給你的妻子,希望你們能夠相敬如賓。”
楚歡心中詫異,在他心中,皇帝陰冷森然,心機陰沉,倒是少有這種溫情時刻,也不知道皇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楚歡叩謝過后,收了皇帝賜下的金梅簪,這簪子做工十分的漂亮,通體純金,簪頭是梅花造型,惟妙惟肖,梅花中間,是一個圓形的紅寶石,流光溢彩,價值不菲。
“楚歡,朕召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讓你去辦。”皇帝微一沉吟,終于道:“卻不知道你有沒有膽子去。”
楚歡心下奇怪,皇帝派自己做事倒也罷了,怎地卻問自己有沒有膽子?卻還是恭敬道:“不知圣上有何事情要臣去做?圣上但有吩咐,臣自當竭盡全力,不辜負圣上所托!”
皇帝對楚歡的態度很是滿意,看向徐從陽,徐從陽已經示意楚歡起身來,這才道:“楚歡,圣上準備讓你往安邑道去一趟,以欽差的身份,前往抄沒黃家在安邑道的所有家財。”
楚歡一怔,前幾日他還在與郎毋虛說及安邑道的事情,黃家謀反之后,京中的家財被戶部和刑部聯合抄沒一空,卻不知道黃家的老家那頭是否也已經派人去抄家?今日皇帝召自己來,竟然是讓自己前往安邑抄家,這一點楚歡還真是沒有想到。
“安邑莫非還沒有派人前往?”楚歡有些詫異,通天殿之事都快過去十日,怎地朝廷動作卻如此緩慢,對安邑道的行動今日才會開始。
皇帝的神情已經冷峻下來,徐從陽的神情也變的難看起來,沉默一陣,徐從陽終于道:“圣上運籌帷幄,早已經洞悉了黃家的奸謀,在通天殿事發之前,就已經秘密派人前往安邑道,準備同時下手,將安邑道的黃天易一黨一網打盡……!”
楚歡問道:“那黃天易如今已經被抓?”
徐從陽搖搖頭,道:“圣上派出兩名神衣衛百戶帶著人秘密前往安邑道,準備聯絡安邑道總督袁崇尚對黃家動手,但是……就在兩天前,安邑道那頭傳來消息,黃天易已經反了,糾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