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原本是想回報之前幾位太太的宴請,卻忘了八月初就是秋闈的日子,家里有應試子弟的太太全都沒有過來。倒是蕭氏娘家來了不少的親戚。
琳怡比以往每次宴席都要忙,讓幾個姨母手把手傳著看了一番,然后低頭多叫幾聲表哥。長房老太太的意思是,這樣也好,一來讓琳怡適應適應過幾日去族里也是這樣的情形,二來在長房辦宴席,也是間接讓族里知曉,長房有意過繼后人了。
給二老太太董氏四下活動的時間,讓董氏將手段都使出來,免得日后磨人。
長房老太太聽說琳怡在園子里快被揉搓成團,當即就笑起來,“多虧六丫頭年紀還不算大,否則真要被折騰壞了。”
白媽媽給長房老太太捶腿,“這也是好事,說明咱們六小姐將來不愁嫁。”
假稱身子不舒服在內室里偷閑的長房老太太喝口茶,“哪個好人家的嫡女愁嫁,不過就是嫁的門頭高底,姑爺品行好壞有區別罷了。我倒是不贊成做什么姨表親,小蕭氏是個不壓人的,多了一層親戚更是負累,憑白就拖累了六丫頭。”
琳怡進門恰好聽得這話,長房老太太偶爾會提起她的終身大事,但是沒有直接表露過喜好。想到蕭氏被幾個姨母說得啞口無言的模樣,琳怡悄悄松了口氣。
琉璃簾子作響,琳怡踏進門,南北的窗子都開著,屋子里一陣涼風吹來,讓人舒暢許多。
長房老太太笑看琳怡的模樣,吩咐白媽媽。“去打水給六小姐重新梳洗。”
都已經是秋天了,還這么熱。
琳怡顧不得別的,讓丫鬟先拿了西瓜青煎的茶伺候長房老太太喝下。
長房老太太長了口瘡,所以才不愿意去花廳和大家說話。
琳怡拿起一只小盒子,“還有西瓜翠燒成的藥灰,伯祖母吃過飯再敷上,應該很快就能好了。”姻語秋先生總說她正才沒有歪才有余。她是覺得大病還有郎中在,平日里小病就不用勞煩郎中了。對于長房老太太這樣不愿意整日讓郎中來請安的長輩,她的歪才還真的用上了。
祖孫兩個說著話,衡哥一溜煙地跑進門。額頭上滿是往下淌的汗珠,看來幾位表哥跟著姨母一起回去了。
衡哥進了白壑書院,識得的人說到這個都是一臉羨慕。
“齊家哥哥要入場了,我想明日去送只福包。”衡哥揚著手里的福字荷包,里面是初一那日衡哥一早去清華寺求的香灰。秋闈要開場。清華寺的香火比往日不知要旺了多少,加之初一的香火難求,衡哥足足用了一整日的時間才弄到。
長房老太太慈愛地道:“這份功夫也算是尊師重友。”
也不知道齊二郎這次能不能考過林正青。
說了會兒話。衡哥和琳怡兄妹兩個去前面幫襯蕭氏收拾殘局,長房老太太歪在羅漢床上歇著,半晌才微睜開眼睛,“去池塘里采兩朵紅蓮。再備上一份筆墨紙硯送去齊家。”
白媽媽笑著道:“奴婢這就去辦。”老太太大約是看上了齊家二爺。
長房老太太攏攏袖口,“族里要入場的子弟都送去賀禮了?往年有遺漏也就罷了。今年三太太幫忙打理長房的家事,不能有疏忽的地方。”
白媽媽躬身道,“您放心,昨晚六小姐已經對過單子,差不了,直系族人不說,稍遠些的親戚也都有呢。”
聽到是琳怡辦的,長房老太太放下心來,抬眼看到白媽媽臉上深意的笑容,屋子里沒有旁人。長房老太太干脆也不避諱,“你覺得齊二爺如何?”
白媽媽打發了屋子里的小丫鬟,“奴婢雖然見人不算多。不過也能看出來齊家二爺品行是一等一的好,要不然也不會教我們家二爺讀書。別的不說。這門親事,三老爺是第一個愿意的。”
長房老太太坐起來,讓白媽媽服侍著穿鞋,“他自然愿意,我之前問過他,他是想找個書香門第的后人做女婿,從前在福寧的時候,他還想過姻家,只是姻家的子弟過于隨性,不一定是良配,他就想著若是沒有合適的書香門第,倒不如去鄉下找家境殷實。”
蕭氏已經吩咐下人將院子整理好,琳怡沒有什么可伸手幫忙的,就回到長房老太太房里,門外的小丫鬟知曉長房老太太凡事不避諱六小姐,也就沒有阻攔。
琳怡進門沒想到聽到長房老太太說起這個,好奇心讓她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靜靜地聽過去。
白媽媽正好笑起來,“六小姐可不適合做個地主婆。”
琳怡聽得這話,忍不住要笑起來。轉念想想地主婆也沒什么不好,守著田地吃穿不愁。要不是長房老太太說她,“你以為小地主不會被官府壓迫嗎?家里沒有官到哪都難言,這種日子你是沒有過過。”她哪里不知道,只是撇開壞的想好的罷了。
長房老太太道:“老三從小沒少和武將子弟打交道,知道武將為人粗魯,怕琳怡嫁過去受委屈。我大周朝一度重文輕武,有些本事的武將都張狂的很。我為六丫頭打算,也要顧及老三的意思。”
琳怡偷聽到這里,再也不好意思聽下去,伸手去撩開簾子。乖乖坐到長房老太太身邊。
白媽媽見狀抿嘴笑著,將瓜果給祖孫兩個擺在矮桌上,忙著去給齊家送禮了。
長房老太太知曉剛才的話琳怡一定聽到了些,也就順理成章多說了幾句,“女人嫁人之后就要仰仗夫君,”長房老太太端詳著琳怡,“女孩子出身在哪家不能選,夫婿卻是能挑的,你長姐出嫁的時候我也是精挑細選,家事、品性固然很重要,脾性也要合得來,日子才能長長久久,能給你找門好親事,我也就安心了。”齊二郎別的都很好,只怕性子太憋悶,不過六丫頭和齊家兩個小姐相處的融洽……夫妻之間的緣分誰也說不準,長輩也只能瞧個大概,日后如何還要他們成親之后才知曉。和齊家的關系干脆就維系著,還要看齊家有什么動靜。
琳怡回到房里,玲瓏已經打聽出來,白媽媽千挑萬選找了兩朵最漂亮的荷花,包了份筆墨紙硯一起送去齊家。
荷花是如意花,是祝齊二郎登上桂榜。
這是重生之后家里長輩第一次對她的婚事做出安排。琳怡想到這里忍不住一陣心跳,抬眼看向窗口的桂花,如果讓她選,她真不愿意嫁出去。她也知道,這不過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哪個女孩子能一直留在家里,就算姻語秋先生也是因婚事出了差錯,這才下定決心不出閨閣。經過了前世的婚事,就算她再看開,那場大火在她心里還是留了一片陰影。
可終究早晚也是要嫁的。
一轉眼,參加秋闈的生員很快入場。七天之后考完了三場,衡哥這些尚不夠資格入試的,提前跑去貢院門口感受一下氣氛。貢院里忐忑了七日,出來的人多是走路一深一淺,唯有林正青一人輕松瀟灑,提前交了考卷。
齊二郎斟酌到了最后才出貢院。
這樣的消息和琳怡前世聽到的只言片語差不多。
林正青這場秋闈過后,名聲更甚從前。
不出幾日,乙榜放出來,齊二郎第三十八名,林正青中了第一名解元。家里有子弟上了乙榜的都免不了一陣慶賀,中了舉人就代表有資格為官。京里立時又掀起一輪議親熱潮,對象基本都是這次桂榜有名的。
林家自然不必說,齊家也是屢屢有人上門。以林、齊兩家的家世,即使春闈上不能提名,也足以入仕。
齊二太太親自登門給長房老太太回了份禮,笑著打聽陳允遠的消息,“三老爺快回京了吧?”
長房老太太拿著蓋碗撥動茶葉,“算著日子是快了,回來之后也該走馬上任。”
齊二太太低頭笑著,“以后三老爺在京里任職,也能多多照應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笑笑,“是啊,人老了,身邊總要有個人依靠。”
旁邊的琳怡看著齊二太太的笑容,眼睛一跳,齊家是因為父親能留京且長房老太太有意過繼父親才會與他們親近!這也沒什么不對,婚事本來就是要仔細琢磨,男女雙方都要互相掂量家世,而后才是各自品性。
說是兩個人的婚事,其實是兩家的相看。
初步的好感,只是個開始。
齊二太太伸手將琳怡叫過來,“我們家三姐兒、五姐兒常常說起六小姐,”說著笑了笑,“過些日子請六小姐過去坐坐。”
琳怡低頭笑了。
齊二太太也親切地笑道,“三姐兒還欠你一只鐲子呢。”
秋闈過后,考生們松了口氣,陳家的氣氛倒是緊張了些。
蕭氏苦著臉,“也不知道老爺那邊怎么樣,還沒有書信捎回來。”
長房老太太捻著佛珠,“再等等。福寧到京城路途遙遠,半路耽擱了也是有的。”
琳怡將茶果送到蕭氏眼前。蕭氏說的對,父親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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