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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府的秀園精巧絕倫,天下無雙。[]
而在秀園里,最好的景致有兩處,一處是給永泰公主圈起的園中園,另一處自然在主人居所附近。
在定國公侯爺所居的正宅不遠處,有一座人工堆砌的山包,那山名叫繡球山,山上有一所清涼瓦舍,樸素寧靜,仿佛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異樣的象是在一片花團錦簇中點綴著一抹淡雅,讓人見之忘憂。
這秀園最早乃是個富商為了愛妻所建,他們夫妻從貧賤而富貴,妻為了丈夫吃了很多苦,而丈夫也沒有失了良心,在富貴之后仍然一心一意待著妻。所以這處離主屋不遠的繡球山上,最早是依著他們貧窮時的故居所建的茅屋,夫妻二人時常攜手登山,站在高處眺望整個府中的美景,憶苦思甜,愈加恩愛。后來妻過世,丈夫不勝悲痛,把這里又改成了草廬,時常上來悼念亡妻。
等這宅歸鄧家所有時,那所土坯茅屋早已被他們后世不肖兒孫嫌棄,夷為平地,建起高塔,鎮日尋歡作樂。
鄧家祖先在聽這地方的來歷時,甚為感慨,當時,“富而忘本,數典忘祖,全不念前人艱辛,這樣的人家如何能不敗落?”
于是在翻修時,專門請人將此處的高塔拆去,建成三間清涼瓦舍,名為數典居,以示警戒。而每旬末日,家主必親臨此處,靜思其過。時日一長。此處便成了鄧家家主的內書房,除了每任的鄧家家主,連其他主都一概不得入內。是下人來打掃清理,每月也有特定的日。
但因此處風景極好。四面皆是景,時常親戚朋友來了,都想上去坐。尤其是當年接駕的時候。總得讓皇上來吧?
所以鄧家想了個辦法,在這所清涼瓦舍之旁,又搭起三間屋。葉只是挑土運石,把底逐漸駐高,顯出如依著山勢般的錯落之致,頓時把人們的注意力集中新的屋上了。
舊居樸素,新居自然也不能太過華麗。依舊是綠窗油墻,清雅不俗。但新居的四面窗戶卻不如舊居般用白紙糊成,而是全部采用了造價昂貴的琉璃,采光極好。而且為了觀景方便,新居的四面皆有大扇窗戶。無論哪個角度,只要推開窗能欣賞園林風景,自然為人喜歡。
當年皇上來時,曾在這里住過,很是中意,回宮后甚至參考了鄧家的建筑圖紙,也在宮中也修了個琉璃亭,可見此處精妙。
而此處因為招呼過皇上,自然身份倍增。慕名前來的參觀的人更多了。可此處因為跟鄧家主人的內書房相近,故此不是摯交好友,決不接待,若是得蒙留宿之人,更是屈指可數。
可眼下,眾人眼見錢靈犀養的狗竟然沖著那處琉璃居吠吠。而那只灰不溜秋的鷹兒更是徑直飛琉璃居的屋檐之上,如何能不大驚失色?
方氏的臉白了,鄧慕貞姐妹倆的臉白了,連溫心媛的臉都白了。
只有錢靈犀不解的挑眉問,“夫人,請問那里是何處?”
方氏不答,只是鐵青著臉,提著裙親自上前要個究竟。可剛走出兩步,忽聽身后有羊車聲響,一個中年沉穩的聲音疑惑的問,“夫人,你這是在做甚么?”
他的聲音醇和溫厚,但方氏聽了卻如遭雷殛,僵直著身半天回不了頭。
直另一個清亮悅耳,著“給嬸娘請安”的聲音響起,方氏才猛地似被針扎了一般,回過頭來。
羊車停下,當先是一位披著黑裘的中年人。他個不算太高,但身形挺拔,顯出高人一等的氣勢,想來年輕時應該也是個翩翩美少年。[]而今雖然人過中年,有些發福的富態,卻并不臃腫,反而多添了幾分成熟與睿智。
他的衣飾并不過分華貴,卻是一種千錘百煉后的極簡與優雅。通身無過多的裝飾,只有拇指上那只象征權力的羊脂白玉板指,才隱隱點出身份。此刻,他雖是問著方氏的口氣極其溫和,卻不失威嚴,上去既通情達理,又讓人覺得不可冒犯。
饒是跟在錢靈犀身邊的秦姨娘第一次見他,也不難立即猜出,這位必是鄧家的國公爺。而他旁邊同樣披著黑裘,內著白衣的自然是鄧恒,只是在第三輛馬車上下來的一位更年輕些,藍衣紫裘的公有些不認得。不過長相,卻比酷似其母的鄧恒更肖其父,想來定也是位貴公。
可錢靈犀認得,這位相貌較為敦厚的公是方氏的長,溫心媛上一世的相公,鄧憫。
“老……老爺。”方氏動了幾下嘴唇,終于出話來了。只是那聲音抖得,象風中的落葉,讓人想不生疑都難。
驀然鄧瑾在身后出現,方氏第一個的眼神是震驚,第二個眼神卻是憤怒的。頓時抬頭掃向后頭的下人們,為什么老爺都入了府,卻沒有人向她稟報?可在接觸鄧恒似笑非笑的眼神時,方氏心下了然,卻是又驚又恨又怕。
腦里如電光火石般轉著念頭,要是那只狗當真在琉璃臺被找,那連她也免不了要被牽連了!所以她雖是給鄧瑾行了個禮,卻心虛得連頭也不敢抬。
“母親,您這是干嘛?帶著諸位姐們打算是去琉璃臺上賞景么?”鄧憫笑吟吟上前給方氏請安,并適時拋出救命稻草。
可方氏雖然知道兒一片好意,卻無法領受,錢靈犀手上抱著狗,那屋頂還站著只鷹,只要不是瞎都得出有問題了。何況是鄧瑾那樣精明的人?
所以方氏不敢心存僥幸的隱瞞,直白的道,“是世給郡主的狗丟了,眼下錢姑娘的狗和鷹幫忙來找,卻不知怎地,找此處來了。”
她這番話避重輕,可鄧瑾是誰?當即一聽覺出不對勁來。也不話,先向鄧恒。
聽長呵呵笑道,“嬸娘怕是弄錯了吧?我可從來沒送人什么狗。前幾日雖是得了只袖狗讓人送回府來,卻是要獻宮里去的。爹,此事孩兒前兩天不是跟您了嗎?”
鄧瑾微微頷首,想起確實有這回事了,當時他見吉祥抱著狗來找鄧恒,聽為了此狗花了多少銀兩,鄧瑾還很是生氣,以為兒是玩物喪志,后來聽他解釋才知,是寧太后聽,嫌宮中寂寞,想要一只作伴。
方氏一聽,腦嗡地一聲炸響了。
如果鄧恒是要把袖狗送給哪個姐妹,都無關緊要。只千算萬算沒算他是要送進宮里去的,那自己作主給了人,可平添一樁罪過了。要是進獻之物,都極為難得,鄧家雖富,卻也容不得這樣敗家浪費的行徑。
而溫心媛更是臉色煞白,她也是時常在宮中行走的,自然知道私搶貢物甚至毀壞貢物的罪過。相比起這個來,鄧恒不是把狗送她的打擊反而輕了。
鄧瑾銳利的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后落在那個相貌衣飾并不出眾,但通身氣度沉穩的女孩身上,見她遇著自己眼神,絲毫沒有怯懦之意,倒是有些刮目相。
再瞧一眼落在琉璃臺屋檐上的鷹,再瞟瞟錢靈犀手上明顯受傷的狗,鄧瑾先沒別的,只問方氏,“夫人,你你們找狗,找這里來了?”
他的語氣雖然依舊溫和,可方氏心里已經打起了鼓,抖著嗓應了一聲,“是……只是不知底在不在……”
“那上去吧。”鄧瑾意外的好話,讓方氏更加緊張了。依舊蹲在雪地里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連站都站不起來。
還是鄧憫眼著不對,對妹妹使了個眼色,鄧慕貞才大夢初醒般上前扶起了方氏,順勢急急耳語,“母親鎮定,鎮定!”
她顧不得尊卑之別,狠掐了方氏一把,才讓方氏慌亂的心冷靜下來。再一眼鄧恒,方氏梗著脖咬牙跟上了鄧瑾。
鄧恒隨后微微一笑,卻是走錢靈犀的面前,輕聲問,“這狗兒我來幫你抱吧。”
錢靈犀烏黑的圓眸定定的了他一眼,把胳膊收緊,似是怕他搶一般,抱緊加菲,跟上了大部隊。鄧恒略有些訕訕的低了頭,卻不緊不慢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溫心媛著從頭尾都沒有自己一眼的鄧恒,眼中的失落,臉上的寒霜一層層的重了。她想邁步上前,但一雙腳卻邁不動步,她想抽身離去,卻無法移動分毫。
在這遍地冰雪,如詩如畫的園林里,她頭一次深刻的意識,這不是自己的家,不是她一呼百喏,誰都會圍著她打轉的家。那還要留下去么?
正猶豫著,旁邊管事嬤嬤見錢鄧兩家人都走了,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郡主不如回屋,收拾東西告辭吧。橫豎咱們在江寧府還有幾家親戚,不必一定留在此處。”
溫心媛明白,這是提醒自己,無論今日那狗從哪里找出來,鄧恒一回來,鄧瑾一回來,自己敗了。她可是立了白字黑字的呀!與其留下來受辱,不如趁早離去。可是這樣一逃,鄧家的人要怎么她,錢靈犀又要怎么她?一旦傳揚出去,天下人又要怎么她?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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