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就聽言掌柜道:“錦緞呢?讓我看看,哎呀阮姑娘,不瞞你說,老頭子現在看見你可真是從心里往外高興啊,真不知道這一次你又能帶給咱們什么驚喜。”
阮云絲笑道:“您老不是剛剛對我吹胡子瞪眼那會兒了?這回又說什么從心里往外的高興。”說完,見老頭兒又要瞪眼,她連忙抿嘴一笑,轉頭對剛進門的鐘南道:“都搬進來了嗎?”
鐘南點頭答應了一聲,阮云絲還不等說話,就見言掌柜一個高兒蹦起來,大叫道:“什么?已經搬進來了?我去看看。”說完風一般的沖了出去,阮云絲額前碎發讓他經過時的微風一吹,登時就飄蕩了起來。
素流云搖頭笑道:“言叔就是這脾氣,年紀越大,倒越像個孩子似的。”說完撩開門簾,對阮云絲道:“姑娘先請,咱們也去看看那些錦緞。”
阮云絲哪里肯?最后兩人只好并肩出來,只見言掌柜正在柜臺上看那些錦緞,一邊嘖嘖贊嘆著,又命伙計趕緊擺幾匹進柜臺,然后他看向素流云和阮云絲,正要說什么,卻是張著嘴一下愣在那里。
“怎么了言叔?”
素流云看看自己和阮云絲,似乎也沒什么奇怪的地方啊?不由詫異望向言掌柜,卻見他面色瞬間回復正常,搖著手呵呵笑道:“沒什么沒什么,我是說阮姑娘這錦緞著實漂亮,公子你來看看,這質量可算是上品了。比起江南織造的素錦,也不遑多讓的。”
素流云走上前,看了幾匹緞子,又用手摸了摸。點頭道:“沒錯,質量不比官錦差,花紋雖不如官錦那樣細致。但勝在別致。好,很好,言叔,咱們這就擺進柜臺里賣吧,看來你這綠水城的店,年末時是一定可以勝過鐘叔的店了。”
言掌柜得意的哈哈大笑,但很快又搖頭道:“不然不然。先前那三千匹軍服布,因為是那老小子談成的生意,所以都算在他店里了,這我便吃了一個大虧,必得好好經營才有可能迎頭趕上。阮姑娘這錦緞雖好。奈何量還是太少了,這夠賣多長時間的呢?不到十天大概就賣完了。
“這可是錦緞,哪里有賣那樣快的?”阮云絲搖搖頭,相對于普通布匹來說,錦緞實在是太貴了,價錢是普通素緞的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在她看來,百姓們在這方面的消費力肯定弱的可以忽略不計,而指望那些達官貴人富商巨賈才有幾個啊?
言掌柜捋著胡子笑道:“不然不然。現在有錢人多著呢,我們只是苦于沒有貨,只要有貨,便可以賣出去,姑娘你好好兒干,你給多少我要多少。是了。咱們呢把這一批錦緞的賬目算一下,這里共是九十六匹布,就以京城現在一匹錦緞賣三十五兩銀子算……”
“掌柜的,就按照三十兩來算吧。”
忽聽阮云絲打斷了言掌柜,老頭兒想了想,便呵呵笑道:“好吧,就按三十兩算,姑娘你如今有這手藝,還怕什么?便讓小老兒沾一些便宜也無妨了,哈哈哈……”
當下就付清了兩千八百八十兩的銀子,其中絕大部分是用通兌的銀票,剩下的銀子,乃是給阮云絲換成了碎銀和十幾貫銅錢。接著言掌柜又熱情留飯,阮云絲和他以及素流云都是相熟了的,因此中午素流云做東,幾人在酒樓用了飯后,阮云絲便和鐘南一起回了小王村。
且說言掌柜,素家在綠水城也有宅子,只是平日里素流云很少住在那里,如今他在這邊辦事,自然就搬進去住著,有時候還會去言掌柜家住兩天。
因這一日晚間,言掌柜灌了兩杯黃湯之后,便舒舒服服躺在炕上,問他婆娘道:“老婆子,你覺得,阮姑娘和咱們五公子般不般配?”
他婆娘一下子就愣住了,抬起頭看了他半晌,才罵道:“你個死老頭子胡說什么?咱們五公子是什么家世人品?阮姑娘再好,也只是個村婦,更何況她還是個被休了的寡婦,你趕緊把這心思放下,以后也千萬別說給人聽,不然東家老爺子和五公子非恨死你不可。”
言掌柜冷笑一聲道:“你們婦人都是頭發長見識短。這事兒我還正經要去老爺子面前提一提。你說人家阮姑娘是村婦,你看看人家那舉手投足,那好歹是給咱們知府當過妻子的女人,豈是尋常村婦可比?上次你去山上進香,看到那位張知府家的如夫人和喬指揮家的千金,你覺著還能比阮姑娘強到哪里去?也就是阮姑娘身在鄉野,不然若是放到大戶人家里,誰不以為她是端莊優雅高貴的千金小姐?更何況,素家是干什么的?阮姑娘這樣的人才,但凡是這行當里的,哪一家不想要?你以為貴云和其他布莊就沒打過主意?就因為人家姑娘講情義,把貴云去游說的兩個人都趕跑了,這才讓其他人一時間裹足不前。可實話說,咱們流錦布莊對人家的那點兒幫助,到如今也都消磨光了不說,倒欠下人家姑娘天大的人情,這樣情況下,人家若是去了別家,咱們哭都沒地方。若說銀子,好幾家的資金可比咱們雄厚,你說,你憑什么能留住人家?”
裘氏一下子便愣住了,自己想了想又道:“雖如此說,可……可你竟讓五公子為了生意娶阮姑娘,你這是把他當什么了?流錦布莊沒有阮姑娘,最多還是個二流布莊唄,錢賺的也不少,東家從來都不是那貪心不足的人,你讓他兒子娶一個寡婦,這說什么都不妥當,更何況日后三公子一旦高中,那是要做官的,一個官宦人家子弟,卻娶一個寡婦……”
她不等說完,便聽言掌柜笑了一聲,抿了一口酒道:“你懂什么?素家是做這一行的,老爺子真正看重的,自然還是這一行,咱們流錦布莊如今是宮廷供奉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阮姑娘這個人在咱們手里,日后做大做好那是必然的,就是對三公子的仕途,那也有莫大幫助,反過來,沒了阮姑娘,這宮廷供奉怕是不到三年就要讓人撤了,這些你不懂,但老爺子心里肯定有數兒。”
裘氏皺眉道:“我倒還真是不信,難道阮姑娘就有這樣通天本事?”說完卻聽自家老頭子嘆了口氣道:“在織染這行當里,她就是當之無愧的下凡織女,好了好了,和你說也沒意思,我等找時間去探探老爺子的口風,哼,這事兒老爺子最明白,且也得他來拿主意。別說,從前我和老爺子也有過這想法,只是五公子不肯,如今我看著他和阮姑娘,許是相處時間長了,兩人間倒有了那么點兒意思出來。何況,就算沒感情,成婚后慢慢處著也就有了,我和你成婚時,彼此還沒見過面兒呢。”
阮云絲卻絲毫不知道言掌柜竟存了這份心思。從綠水城回來的第二天,她便和鐘南一起趕著馬車去了離綠水城五十多里地的小李莊,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如果要大批的買生絲,還是應該去小李莊,許多生絲商人都在那里,有點現代那些批發基地的意思。
阮云絲就帶了五百兩銀子,又雇了三輛牛車,預計買上幾千斤的生絲,這一年的絲源大概也就夠了。只是她還沒定準主意,是買素絲還是彩絲。
“姐姐,叫我說,還是買素絲吧,之后咱們自己染,不比他們染得強?”鐘南跟在阮云絲身后攛掇著,卻聽她笑道:“也不一定,若是有好的彩絲,就買彩絲,雖然費幾文,卻省事的很。”
鐘南嘟囔道:“一斤費幾文,幾千斤甚至上萬斤,那可也要不少錢呢,咱們進原料自己染就不會用這么多錢。再說之前我在那賣染料作物的地方,把那么多種作物都記住了,若是再不去看一遍,怕也要忘了。”
阮云絲笑道:“原來你是打著這個主意,有什么關系?忘了就忘了唄。”
鐘南聽她這樣說,知道她還是怕費事,而且他現在也看出來了,阮云絲并不想在染字上多下功夫,也不想過多依靠流錦布莊,她全部心思都在織錦上,卻想完完全全將這個渠道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過令鐘南意外的是,那些彩絲中竟沒有質量上乘的,而且顏色也單薄,最多的一戶人家,也不過是有二十幾種顏色,遠遠不夠阮云絲的需求,最后無奈之下,只好挑那上好的素絲買了六千斤,然后對鐘南道:“你就是個烏鴉嘴,這下好了,果然還要自己染,這一回我把這活兒交給你,你去后院弄幾個大鍋灶,不許再禍害前院了。”
鐘南不服氣道:“從前姐姐染布不也是在前院?輪到我就成禍害了。哼!后院就后院,你放心,這事兒我給你拿起來。只要姐姐能配出顏色,其他我不用你伸一根指頭。”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拉了六千斤生絲的牛車在后面慢慢跟著,這鄉間小路難免顛簸,好在幾人也不著急,所以阮云絲坐在馬車里還是很舒服的。因和鐘南說到后來也累了,她便倚在車壁上閉目養神,一邊暗自遙想未來,越想越覺著心情舒暢。
忽聽趕車的鐘南驚叫一聲道:“咦?那……那個人好像是小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