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楊逸例行到寶文閣做‘起居舍人’,發現劉婕妤也在,正給趙煦喂藥,楊逸眉頭暗暗一蹙,他倒不是擔心劉婕妤對趙煦不利,而是出于對趙煦身體的憂慮。
趙煦很好色,對于皇帝來說這一點本來沒什么大不了,皇宮里就數女人不缺,漢武帝也好色,皇后嬪妃換得人眼花繚亂;唐太宗也好色,傳言他連隋煬帝的蕭皇后都沒放過;問題是你趙煦沒人家那樣的好身體,你折騰不起啊!
這陣子他做起居舍人,得知趙煦還不時招些寵妃到寶文閣來臨幸。楊逸當初說出肺結核會傳染,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希望趙煦病好前少近女色,現在看來沒什么效果,楊逸心里不禁暗嘆,你不管這些嬪妃的死活也就罷了,可你總不能不管自己的死活啊,俺可是把寶全押你身上了。
見到楊逸到來,趙煦有些訕訕然,因為楊逸曾委婉地進諫過他幾回,他搶過劉婕妤手上的藥三兩口喝完,然后對劉婕妤說道:“清菁先下去吧!”
劉婕妤頓時一臉幽怨,流露出來的那種依依不舍的媚態,讓趙煦心兒發軟,一時真舍得不趕她走了,他有些心虛地瞥了楊逸一眼,楊逸裝著什么也沒看到,坐到角落的桌案前開始寫起居注。
劉婕妤一見趙煦心軟,立即抽出手絹幫趙煦擦嘴,那十指細長如玉,她有意無意地靠上去,動人的酥胸貼到趙煦的手臂上,溫軟中透著幽香,讓趙煦的目光流連于她那無限美好的身段上,許久舍不得移開,殿中靜靜的,而楊逸坐在帷幔那邊看不到這邊的情形,倒讓趙煦莫名的生出一種刺激的感覺,忍不住伸手在劉婕妤的香臀上撫了一把,換來劉婕妤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吟,媚態萬千的雙眸水汪汪的一片。
劉婕妤名叫劉清菁,很小的時候就入宮,隨著年齡漸大,她越長越動人,如今雖然只有十六歲,卻已具備一代尤物的本錢,身材高挑、明艷無比,一副天生的媚骨,是那種讓男人一眼看到便聯想到床的女人;
劉清菁因此成為趙煦最寵愛的女人,地位從普通宮女一下子提到了婕妤,楊逸在寶文閣碰到她已經很多次了。
好不容易等趙煦把劉婕妤打發走,劉婕妤走過楊逸身邊時,還俏生生地盼了他一眼,如同一枝解語花,楊逸垂下眼簾施了一禮,等她出去后便到趙煦面前再不客氣地進諫:“陛下自己的家務事,臣本不該多管,但臣作為郎中,有必要提醒陛下珍惜自己的身體,您現在病情雖然有一些起色,但尚不宜過多流連女色,否則后果難料,臣這是實話實話,請陛下勿嫌忠言逆耳。”
趙煦正了正神說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楊卿一翻好意朕明白;神宗實錄修得怎么樣了?”
見到趙煦把話題岔開,楊逸也不好再說什么,但心里的那份隱憂怎么也抹不去,自己把寶全押在了趙煦身上,這太危險了!
由于自己的出現,許多事情已經不是原來歷史的模樣,楊逸也不知道下一刻會出什么意外,看來必須提醒章惇,有些事情的步調一定要加快才行,否則趙煦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一幫人怕是死得很慘。
出于這種憂慮,一下值楊逸就直奔章惇府上,章惇的家人如今已經跟進京來,熱鬧了不少,他的長孫章瑤十四歲,相貌堂堂,性格與章惇比較相似,甚得章惇喜愛;
章瑤代祖父出來迎客,對楊逸以晚輩自居,執禮甚恭。
楊逸見他叫自己叔叔,大覺有趣,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小瑤啊!我大不了你幾歲,你叫我叔叔這可是叫錯了!”
章瑤連忙謙恭地答道:“楊叔叔是狀元出身,且與我阿翁交情深厚,小子豈敢逾越以兄弟相稱。”
楊逸詭異的一笑:“誰讓你以兄弟相稱了?既然你知道我與你阿翁交情不淺,那你知不知道我與你阿翁是平輩論交?雖然,我大不了你幾歲,但是,你得叫我叔翁才對!你嘀明白?”
章瑤愣住了,有些憋屈地說道:“可是……可是家父都快四十了,我若叫你叔翁,家父豈不是也得叫你叔叔,那可不行!”
“不行也得行!要怪你就怪你阿翁去,誰讓他和我平輩論交呢?”
為了父親的顏面,章瑤還想分辨,廳中適時傳出章惇的聲音:“癡兒,還不快把客人引進廳來。”
章瑤終于回過神來,沒錯呀,惡人還得惡人磨!呃,不妥不妥!自己的阿翁怎么能說是惡人呢?罪過罪過!
章惇已換上常服,坐在太師椅上微闔雙目喝著茶,楊逸大笑著走進廳來,他連瞥都不多瞥一眼,楊逸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找了個位置坐下才說道:“章相公,您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章惇雙眉一豎反問道:“你把自己當客人了嗎?”
“呃,這倒也是,我是小瑤的叔翁,還真算不得什么客人;小瑤啊!這次叔翁來得匆忙,沒帶什么見面禮,這樣吧,明個兒你到叔翁府上,叔翁教你幾式‘乾坤大挪移’的絕世武功,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青云老道那兒得來的絕學,這事你阿翁是知道的,男子漢大丈夫,要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才行,你嘀明白?”
看到自己長孫被楊逸忽悠得不分東西南北,章惇為之氣絕,想起當初楊逸欺負明月、明智,還有覃子桂的情形,章惇有些憐憫地看了看自己的長孫,悠悠一嘆!
“狀元郎這次不是專程來欺負小孩子的吧?”
“當然不是,是這樣!最近我手頭有點緊,這次來主要是想……呃,咱們都不是外人,就不用我說得太直白了吧?”
“那狀元郎就請隨我來吧!”
看著自家阿翁把楊逸帶往書房,章瑤還在廳里發愣兒,虧自己對他還那么尊敬呢,敢情是來打秋風的!
章惇讓人遠遠地守著自己的書房,緊閉起門窗,楊逸才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關于趙煦的身體狀況,對外是絕密,別說舊黨盡量瞞著,就連新黨之中了解情況的也只有楊逸與章惇二人,如今趙煦還能堅持五日一朝,奏章也能照常批閱,對外宣稱是染了風寒還能瞞得住人。
“章相公,找機會你也必須去勸勸陛下,他身子久病本來就虛弱,若是在女色上再不節制一點,恐有不忍言之事發生,咱們輸不起啊!”
章惇稀罕地長嘆一聲道:“實話跟小友說吧,此事老夫勸過了,聽小友道來,在此事上看來老夫的話也無甚作用。”
倆人說到這都沉默了下來,色之一字,多少英雄好漢都過不了這一關,趙煦壓抑了這么多年,一朝脫開束縛,在這方面難免放縱一點,而且這么多年養成了他偏激的性格,他認準的事,別人很難左右得了。
就象現在他認準了新政,就絕不會象他父親神宗皇帝那樣顧慮重重,誰反對,立即貶謫誰,嚴厲打壓,絕不會退縮或手軟,他的偏激對新政、對新黨極為有利。
但有利就有弊,在女色上就是如此,楊逸已經當面說得很明白,但趙煦看上去沒有絲毫動搖的意思,偏偏他那副身子骨經不起這種折騰,令人擔憂萬分,趙煦就是新政的核心支柱,他一倒,后果想都不用想,原來的歷史上,正是由于他突然死了,連繼位詔書都沒留下,使得向太后有機會控制住局面,章惇一干人等再次被貶謫,直到郁郁而終。
“章相公,時不我待,必須再加快布局,以防萬一,否則……”
章惇雙目烔烔地看著楊逸,沉聲問道:“小友有何見解?”
楊逸收起凝重的表情,淡淡地說出三個字:“朱太妃!”
章惇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逸出了章府,回家的路上細想朱太妃的為人,突然發覺這個女人在性格上、與自己的母親楊氏幾乎同出一轍,一樣的出身貧賤,一樣的柔弱,一樣的逆來順受,都屬于那種典型的賢妻良母。
這樣的女人缺少主見,容易左右,若能成功將她扶起來,即便趙煦真有個三長兩短,新黨也足以控制住局勢。
但光將朱太妃扶起來還不行,還得把另一個人打下去,向太后不倒,即便朱太妃成了兩宮太后之一,也無濟于事,朱太妃在向太后淫威下生活了半輩子,加上她向來不問世事,萬一趙煦有個不測,掌握局面的還會是向太后。
而要把向太后打下去,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向太后沒有臨朝視事過,一時找不到她的死穴,沒有充分的理由、大義的名分,想動她絕不可能;她與高滔滔一脈相承,想打擊她只能從高滔滔身上著手,而要掀翻高滔滔的牌位,這更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這需要足夠的耐心來布局,同時還需要一個良好的契機才有可能達成目的。
機會不會坐等你上門,必須得自己去挖掘、去創造。
楊逸回到家,意外地發現馬漢卿回來了,他連官服也顧不得換便把馬漢卿叫到書房。
等楊逸坐定,馬漢卿一抱拳道:“大人,在下跟著譚愿從京城到安肅,一路上并未發現他與什么人有接觸,到了安肅后,譚愿落腳在一個叫趙財生的茶商家中,其間深居簡出,極少露面,經在下細查,趙財生是譚愿的表兄,十多年前從滄州搬到安肅,一直從事茶葉生意,主要是從江南一帶進貨,然后銷往遼國,在當地人面極廣,與安肅知軍何泗宗也素有來往。”
趙財生既然做越境生意,與邊境官員有來往很正常,這算不得什么線索,楊逸蹙眉問道:“就這些嗎?沒查到有關彌勒教的線索?”
馬漢卿一臉慚愧地答道:“沒有,譚愿到安肅后基本沒出門,在下只能轉而跟蹤趙財生,但趙財生除了與當地官員應酬外,其余的就是忙于生意,在下實在沒法查到什么可疑之處,請大人責罰。”
楊逸期待了許久,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心里不免大感失望,他擺了擺手接著問道:“譚愿呢?可是回京了?”
“正是,因為沒有大人吩咐,又找不到什么疑點,在下沒有動他,便一路跟著他回京來。”
楊逸也有些拿不準了,譚愿那次試探自己,難道真的只是偶然?自己的讓小廝去探問時,王詵府上的人明明說譚愿是回滄州老家,那他為什么又跑到安肅去呢?難道只是臨時改變主意?
楊逸不死心,對馬漢卿說道:“辛苦漢卿了,你先歇兩天,然后繼續盯著這個譚愿,看看他在京里都與些什么人接觸,我總覺得此人非常可疑。”
“在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