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二郎今年只有十七歲,個子不高,身材也不雄壯,當初之所以能進“特戰隊”,是因為他箭術好,西軍箭術好的大有人在,但能象阮二郎這樣七十步外射中狐貍眼的人不多。
阮二郎性格樂觀詼諧,平時在伍里數他話最多,身邊的隊友分別叫秦朝、花崗、黃四娘;黃四娘并不是娘們,相反,他是一個七尺大漢,滿臉虬須,卻偏偏聲音有些娘娘腔,因此被戲稱為王四娘。
伍長叫楊志,二十六歲,因為與知州大人是本家,如今被阮二郎送了個外號叫楊衙內。雖然每次他這么叫都被楊志踢屁股,但阮二郎還是樂此不疲。
他們這一伍人出來已經半個月了,超額完成了當初楊知州一天干掉一個黨項人的任務,這些天偶爾也能碰到其它伍,沒一個伍戰績比得上他們的,這讓阮二郎嘴巴更加響了,只要到了安全地帶,他就吹個沒完,幻想著回去之后立多大的功,領多高的賞。鑒于他超凡的箭術,伍里確實是他功勞最大,楊志也只好每天忍受他的鼓噪。
兩百人的特戰隊,以伍為單位分散潛入西夏境內,每個伍的標準裝備是兩張神臂弓,三張普通大弓,十壺箭,兩根繩索,五把大刀,五把匕首,二十枚“霹靂瓜”,由于沒有穿沉重的鎧甲,背著這些裝備他們輕松自在。
“衙內,早知道咱們多帶些霹靂瓜就好了!象昨晚,往敵營那么一扔,就是一片哭爹喊娘聲,多動聽啊!如今就剩下兩枚霹靂瓜了,想再這么玩,難嘍!”阮二郎一邊在馬上晃悠,一邊遺憾地說著,出來時他們沒有戰馬,都是搶來的。
想起昨夜輝煌的戰果,幾名同袍也是非常興奮,正是由于霹靂瓜的存在,他們五人昨夜竟敢偷襲一個三百人的夏軍駐地,半夜里摸進去,不但把三百夏軍炸得潰不成軍,遺尸遍地,五人還毫發無損,這樣的戰績阮二郎怎能不掛在嘴邊?
“滾你的蛋!沒聽知州大人說嗎,敵后作敵,苦的還在后頭,千萬別有了點收獲便沾沾自喜,同時更不能氣餒,哪怕只剩下一把匕首,咱們同樣要干他娘的!”作為伍長,楊志既要掐掉手下人的驕傲心態,又要鼓舞他們的斗志。
“哎哎,聽到沒有,又拿楊知州來說事,真不愧是楊衙內……噢!”
阮二郎最后是捂著屁股狼嚎,楊伍長的無影腿讓人防不勝防,即便騎在馬上也不行。
“他娘的,阮二郎你給我小聲點,萬一泄露了行蹤,老子先閹了你!快去前面看看,有沒有肥羊好宰!滾!”
楊衙內佯怒,阮二郎只得屁顛屁顛地滾下馬,沿著樹林飛快的摸出去,平時他樣子雖然有些吊兒郎當,但真做起事來,卻是另一翻模樣,他身材本就不高大,在樹林草叢中鷺伏蛇行,時隱時現,絕對是搞偵察的一流好手。
看著阮二郎消失在林邊,黃四娘摸摸自己的虬須,無限柔媚地說道:“這狗娘養的阮二郎,藏身的本事著實不錯,一定是小時候偷看娘們洗澡多了練出來的。”
花崗和秦朝不料黃四娘突然得出這么有深度的結論,不禁捂嘴直笑,楊志看得雞皮疙瘩陣陣直冒。
“狗娘養的黃四娘,說話能不能粗點聲?還有你們兩個,別的不學,偏偏跟黃四娘學,捂著嘴巴嬌滴滴的笑,也不嫌磣得慌!再這么下去,別的伍還不得嘲笑咱們是娘們伍!他娘的,老子帶著你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衙內,別急呀,就算咱們是娘們,那也是巾幗不讓須眉…….噢……”
又見無影腿!這下輪到花崗捂著屁股跑開了!
楊志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地面傳來的微微震動判斷,必然有騎兵向這邊接近。
就在這時,只見阮二郎玩命的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衙內,衙內,林外有十來戶黨項人家,正放牧呢!咱們得干緊動手,一股……股……股騎兵來了,咱們再不動……動手就遲了!”
“阮二郎,看來你不但屁股被踢多了,腦瓜子也被驢踢了咋的?股股你個娘!既然有騎兵來了還什么動手,你娘的活得不耐煩了是嗎?還不趕緊扯呼!”
“不是呀!衙內,先別急著扯呼,您聽我說,來的不是夏軍,是咱們宋軍,快啊,再不動手咱們今天連湯都沒得喝了!”
“咱們宋軍?阮二郎,你他娘的確定自己的沒看錯?”
“哎喲,衙內啊!你就相信小的吧,劉武劉將軍那吊睛白額的模樣,屬下就數隔著五十里,也能認得一清二楚。”
“那還等什么,兒郎們!趕緊動手!”
楊志一聲令下,其余四人紛紛躍上戰馬,向林外沖出去,可惜,樹林不利戰馬沖刺,等他們沖出樹林時,只見一里外的十幾頂帳篷熊熊燃燒著,幾十個黨項人橫七豎八的躲在地上,五百宋軍正在趕著羊馬。
五人不愿再看,紛紛閉上雙眼,倒不是他們可憐黨項人,這樣的事以前黨項人干了不知多少,現在宋軍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他們只不過是不愿看自己的獵物被別人肆無忌憚的搶去而已。
“不行,劉老虎他們太囂張了,咱們找他理論去,我聽說楊知州不準他們深入超過二百里的,衙內啊!前面不遠就是耀德城了,都快五百里了!劉老虎竟敢到這里來跟咱們搶食,他娘的,太沒人性了!”黃四娘自以為惡狠狠地罵著,但聽到別人耳里,怎么聽都還是嬌滴滴的。
其他人也沒心機再去理會黃四娘發嗲,一個個怒發沖冠的拍馬沖了過去。
劉武外號劉老虎,遠遠看到楊志五人,這是他進入夏境以來第一次看到特戰隊員,心里挺高興,不禁高聲打趣道:“喲嗬!不錯嘛!兩條腿的公雞變成了四條腿的毛驢了!歡迎幾位前來觀摩學習!”
特戰隊是直屬楊逸的,楊志可不賣劉老虎的賬,立即轟道:“劉將軍,你違抗楊知州的軍令,這我們不管,但我們兄弟幾個好不容易找到一塊肉,到嘴了才被你叼走,這就……”
“慢來!慢來!”劉老虎打斷楊志道,“這肉上也沒寫明是你們的,自然是先到先得,說咱們搶你們的,滾你娘的蛋!”
劉老虎吼完,手下大群士卒揮舞著帶血的刀槍,得意的轟然大笑,黃四娘的虬須氣得跟張飛似的,嬌滴滴地說道:“就幾個歪瓜劣棗,你們一大伙人也好意思來搶,也不嫌寒磣。”
黃四娘這開口,劉老虎手下至少有幾十個人落馬,都癱了!
劉老虎也啯啯地笑得象只老母雞:“我說黃四娘,你傻呀!沒聽說過大小也是塊肉嗎?老子一個呼嘯就把它咽到肚子里,能礙得了什么事,再說了,這塊肉對我們來說是小了點,可你們幾頭小毛驢未必能咽得下去!”
“別小看人,昨晚我們五個人,在溥樂城東面的老鴉寨,把三百夏軍殺得屁滾屎流,哪象你們,五百人馬,就知道來找幾個老弱病殘撒威風。”
“咦!老鴉寨那一鏢是你們干的?不錯,不錯,沖著這個,老子今天不跟你們計較,這幾十個歪瓜劣棗算是你們的了!”
劉老虎難得大方一回,剛說完,便有外圍的偵哨飛馳而來。
“報!劉將軍,東面十五里,八百夏軍正沖咱們而來!”
“其它方向可有動靜?”
“沒有,只有東面這八百……”
“百個娘!兒郎們,干了,莫讓別人說咱們只會欺軟怕硬!上馬,給本將殺他娘的去!”
“劉將軍,別忘了楊知州不讓你們越過兩百里的界線!”
阮二郎怕這伙“強盜”再來跟自己搶食,在背后大喊個不停,結果除了吃一面的灰,劉老虎根本當作沒聽見。大隊人馬消失在高坡那邊,剩下五個孤魂野鬼立在余煙裊裊的廢帳蓬間,黃四娘又忍不住嬌滴滴地怨道:“太囂張了!太囂張!他娘的……”
劉武確實夠囂張,這也是他什么外號叫劉老虎的原因,其實不光他囂張,他的五百手下同樣囂張!五百對八百,還一個個象去趕皇宮御宴似的,那興奮勁兒就別提了。
楊逸命令這次不得深入超過兩百里,別人都不敢違令,就劉老虎這一營人馬,砍著殺著,早忘了兩百里界線在哪了!今天若不是楊志等人提醒,估計這一營人參砍到興慶府去,還覺得沒超過兩百里呢。
幾乎沒有任何花巧,兩股兵馬一遇上,劉老虎提著長長的馬槊,一馬當先犁入了敵陣,他身后的手下就象一群野狼,嗷嗷叫著緊隨其后殺了進去。
夏軍帶兵前來的是韋州副統軍崇仁三水,等宋軍沖入陣中,三水同志突然覺得,自己遇上的不是宋軍,是一只猛虎帶著一群餓狼。
不光他有這種感覺,他手下的幾百夏軍同樣有這種感覺,兩軍對戰,講究的就是一股氣勢,看誰狠,看誰更不要命。
更不要命的人往往卻更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時也更容易奪去別人的性命。劉老虎一邊沖殺,一邊狼嚎不絕,鎧甲上到處是血,連鞋內都積了一筒的人血。那吊睛白額的嚇人樣,再染上一身的血,仿佛嚇人的妖獸一般。
兩軍處在一種混戰狀態,劉老虎越砍越精神,等他發覺前面沒人可砍時,身后的夏軍已哭喊著作鳥獸散!
“他娘的,老子還沒砍過癮呢,想跑,沒門!兒郎們,殺啊……”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崽子天生會打洞,呃,應該說什么樣的將軍帶出什么樣兵,劉老虎這幫手下哪里用他吩咐,一見夏軍潰散,早就玩命的追上去,生怕放走一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