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晚飯時,一輛印著鄂北電視臺標志的桑塔納轎車開出了新漢縣的高速公路收費站,林楓早已等在了那兒,看到盧晨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林楓立刻走過去上了這輛車的后座。
盧晨正準備給林楓問好,就聽林楓嬉皮笑臉地道:“喲呵,盧大記者,變漂亮了啊!”
“哪有啊?”盧晨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活像個小姑娘似的。
今天為了見林楓,盧晨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配上那故意撥拉得有些凌亂卻又韻味十足的短發,再加上那一身黑色的短擺連衣裙,整個就是一尤物啊。
車子里彌漫著香水味道,和徐美麗常用的那種濃烈的香奈兒黃色香水不同,這種香味淡淡的,非常柔和;林楓輕輕吸了一口,立馬做出了判斷,這是法國著名的夜之魔力香水,味道以淡雅著稱,但據說這種香水有催情的作用。
林楓有些疑惑的看了盧晨一眼,這位姐姐以前打扮得挺中規中矩的,何故今日風格大變了呢?正在想著,盧晨指著駕駛室那位給林楓介紹道:“這是剛分到我們臺法治地帶欄目的攝影記者常松,人家可是京市新聞大學傳媒系的高材生。”
“你好、你好。”林楓笑著伸出右手,常松也只有二十來歲,和林楓算得上是同齡人;他有些激動地對林楓道:“林副處長,久仰大名啊,我在學校就聽說過你,你那些事兒干得太漂亮了,你簡直就是我的偶像啊。”
林楓笑道:“偶像?嘔吐的對象?”
這話逗得三人哈哈大笑,盧晨開口問道:“林副處長,你叫我來新漢縣究竟有什么事兒?”
林楓看了看手表,快六點了,道:“再等等,一會兒跟你說。”
六點剛過,一輛重型貨車駛下了收費站,是李敬到了;林楓立刻搖下車窗招呼李敬過來,李敬把貨車停在了桑塔納后面,跳下車上了桑塔納里面。
林楓搖上了車窗,在車里嘰里咕嚕的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李敬無所謂,林楓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盧晨和常松卻有些傻眼了,林楓這個計劃太瘋狂了,因為自己坐的這輛桑塔納很快就要報廢了。
但一想到林楓所說的重大新聞,加上又是幫林楓辦事兒,盧晨也不再猶豫了,她點了點頭,道:“行,就按你說的辦。”
交代完了事情,林楓坐了一輛出租車回光陽大酒店去了,正巧碰上呂諫生等人也檢查完畢回來,于是一行人又進了包間,繼續喝起了革命的小酒。
當天晚上七點半,新漢縣河堤上人來人往,很多吃過晚飯的群眾都選擇在這個時候到河堤上散步;常松載著盧晨把桑塔納開到了河堤的一處護堤斜坡邊,然后扛起攝像機就和盧晨下車采訪去了。
十分鐘以后,一輛大貨車由遠處疾馳而來,眼看快要撞上這輛桑塔納時,大貨車的發動機發出震耳的轟鳴聲,那不是在踩剎車,而是在加油;轟的一聲巨響,大貨車結結實實地攔腰撞在了桑塔納的車身上,桑塔納在巨大推力的作用下,像炮彈一樣又撞到了旁邊的護堤斜坡上,接著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傳來,原本應該是實心鋼筋混泥土結構的護堤斜坡赫然出現了一個大洞。
正在附近假裝采訪的盧晨和常松飛快地跑了過來,看到有車禍發生,一向愛看熱鬧的群眾也呼啦一下圍了過來。
李敬紅著個臉從貨車上跳了下來,下車時還故意摔了一跤,加上他一身的酒氣,一看就是喝高了;盧晨和常松沒有理他,而是跑到桑塔納前去查看;下午還嶄新的桑塔納轎車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堆廢鐵,常松恨得牙癢癢的,下午出發前還專門把這車開去洗車場洗過,早說嘛,浪費我十塊錢洗車費。
常松拿出手電往護堤斜坡里照了照,這一看不打緊,直接把他和盧晨還有其他圍觀的群眾給震住了。
護堤斜坡里面本來應該充滿了鋼筋水泥,可目光所至之處空空如也,即使有些地方有點兒水泥,卻也看不到半根鋼筋,取而代之的是蘆葦桿夾雜在水泥里。
周圍的群眾一下子炸開了鍋:“媽的,這是什么狗屁河堤,完全就是豆腐渣工程嘛。”……“還說什么可以抗擊五十年一遇的洪水,就這質量,一場大水全得塌了。”……“這些狗官和奸商太沒良心了,這是在拿我們全縣百姓的命開玩笑啊!”……
常松在拿著攝像機拍攝了一番護堤斜坡的內部構造以后,盧晨也拿起了話筒,對著攝像機鏡頭道:“各位觀眾,一起偶然的車禍,卻讓我們發現了這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河堤工程的本來面目;空心的河堤,蘆葦桿代替鋼筋,我不知道這樣的豆腐渣工程如何確保新漢縣廣大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一旦洪水過來,河堤崩塌,到時候又得有多少家庭妻離子散,多少冤魂命喪黃泉;這樣的豆腐渣工程,可謂喪盡天良,我在這里強烈呼吁有關部門管一管、查一查,感謝您收看這期的法治地帶欄目,我們下期節目再見。”
正在盧晨錄制節目的時候,光陽大酒店的包間里正在推杯換盞;這時新漢縣委的一名工作人員走了進來,來到曾彪身旁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曾彪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他起身朝呂諫生和鮑隆平笑了笑,道:“呂書記、鮑市長,實在是不好意思,縣里有點兒事,我得去處理一下,你們繼續喝,我馬上回來。”
呂諫生輕輕揮了揮手,呵呵笑道:“你去忙吧,公務要緊。”
曾彪起身后朝屈光陽招了招手,屈光陽連忙起身跟了出去;看到二人急匆匆地走出包間,林楓就知道河堤那邊肯定發現了狀況;這時他的手機響了,盧晨打來的,林楓立刻接通了電話。
“林副處長,還真讓你給說著了,新漢縣這個河堤根本就是個豆腐渣工程,里面很多地方都是空的,填充物也是用蘆葦桿代替的鋼筋;我已經錄好了節目,回去就把這件事兒曝光。”
因為是在包間里,林楓也不便多說什么,“嗯,我知道了,我這兒還有事兒,就這樣。”
包間外,曾彪皺著眉頭對屈光陽說道:“剛剛接到消息,河堤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輛大貨車把一輛桑塔納給撞了,河堤的護堤斜坡給撞了一個大洞出來;最倒霉的是,偏偏那輛桑塔納是省電視臺的采訪車,有兩個記者已經拍下了護堤斜坡里面的情況,這要是給播出來,你我將死無葬身之地呀!”
屈光陽一聽臉色就青了,道:“除了那兩個記者,還有其他人看見嗎?”
曾彪點頭道:“晚上河堤上散步的人很多,他們都看到了。”
屈光陽惡狠狠地道:“媽的,只要抓住那兩個記者,把攝像機搶過來,其他那些人完全可以不理他們。”
曾彪嘆了一口氣,道:“不理行嗎?現在呂書記正在這里檢查,要是有人把這事兒捅給呂書記怎么辦?”
屈光陽想了想,道:“那這樣,你負責把呂書記他們陪好,防止有人把消息捅到這兒來,那兩個記者交給我去處理。”
屈光陽的話里透著陣陣寒意,曾彪心里頭不由得發了毛;“屈總,你可別亂來呀。”
“放心,我有分寸。”
屈光陽離開后,曾彪轉身回了包間,誰知道剛進來就讓林楓的一句話給嚇了個半死,只聽林楓在笑著對呂諫生和鮑隆平道:“二位領導,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新漢縣的河堤修得這么漂亮,我看咱們去那兒散散步吧,怎么樣?”
曾彪聞言心臟病都差點兒給嚇出來了,他趕緊來到呂諫生和鮑隆平面前,呵呵笑道:“呂書記和鮑市長難得到我們新漢縣來一次,怎么能喝這么點兒酒就下席呢;來來來,咱們接著喝。”
呂諫生對曾彪是盛情難卻,正準備答應繼續喝酒,卻忽然發現林楓給他眨了眨眼睛;呂諫生馬上會意過來,河堤那邊必定有事發生,于是他對曾彪笑道:“酒什么時候都可以喝,再說今天已經喝得不少了,足夠啦;你們新漢縣的河堤確實修得好,我很滿意,喝了酒去河堤上走走,舒服啊!”
看著呂諫生起身拿起了外套,曾彪急了,急忙道:“呂書記,您看這天兒也不早了,河堤上不安全,萬一把您磕著了碰著了咋辦;我看這樣吧,大家今天也累得夠嗆,咱們去樓上的洗腳城洗個腳吧,那里的洗腳妹按摩功夫很好的。”
呂諫生聽了連連搖頭,“不去不去,我現在就想去河堤上走走,這喝了酒吹吹江邊的風最舒服了。”
曾彪哪里敢讓呂諫生等人現在去江邊,他連忙擋在了呂諫生面前,正準備找說辭,呂諫生發飆了。
“曾彪,我說你有毛病是不是?咋了?你就這么害怕我去河堤上?午飯后咱們不是都去過了嗎?我就是去走走,不是去檢查的,你給我讓開。”
呂諫生的突然發飆讓曾彪措手不及,無奈之下,他只得強顏歡笑的給呂諫生讓了路,還裝模作樣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當車隊來到河堤邊時,正好看到交警隊在處理車禍現場,呂諫生當即就走了過去;現場的群眾一看市委書記來了,立刻把呂諫生給圍在了中間,然后指著河堤的護堤斜坡七嘴八舌的向呂諫生告狀;曾彪只感覺天旋地轉,完了,這次死定了。
果然,一看到河堤上破著的大洞,呂諫生一下子就發了火,他氣沖沖地就要往大洞里面走,周圍的幾個領導一下子就把他給拉住了。
“呂書記,里面危險,不能去啊!”
“別攔著我,我要進去看看,這幫王八蛋是怎么糊弄我的,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