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畢家吃了飯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
早睡早起的嚴父嚴母已經睡了,只有嚴曉芯還在擺弄著電腦。
聽到嚴小開回來的聲音,嚴父從房間里走出來,告訴他入夜的時候,鎮長打過電話來,讓他明兒去鎮里一趟。
嚴小開疑惑的問:“鎮長?杜大同?”
嚴父點頭,“是他!”
嚴小開納悶的問:“他找我做什么?”
嚴父搖頭道:“不清楚,他只問你在不在家,我說你沒在,他就讓你明天去鎮政府找他。”
嚴小開眉頭微緊,這杜大同可是杜亞金的親哥呢!
這廝要找自己,目的可能沒那么單純吧?
不過也沒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杜家那么多人都收拾了,還怕區區一個杜大同嗎?
嚴小開問道:“爸,建房的手續批下來了嗎?”
嚴父搖頭,“還沒!”
嚴小開不解的問:“村里的證明,畢瑜她爸開了嗎?你沒交到鎮里?”
畢父是副村長,杜亞金被抓走后,所有村務暫時由他代管。
嚴父道:“交了啊,可是鎮上沒派人下來看地方啊!”
嚴小開道:“我明兒順便問問。”
嚴父叮囑道:“好好跟別人說話,別動不動就發火。”
嚴小開點頭道:“爸,我會的,你先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嚴小開就帶著嚴父去打狂犬疫苗。
接種狂犬疫苗是有時間規定的,總共五針,當天一針,第三天后一針,第七天一針,最后兩針分別是第十四天與第二十八天。
現在打的第三針,第七天的!
到了鎮上,陪著嚴父打完了疫苗后,嚴父要去理發,趁著這個空檔,嚴小開就去了鎮政府。
進了大院后,問到了杜大同的辦公室所在,他就徑直尋了去。
到了門前,禮貌的敲了敲門后,里面傳來了一個聲音,“進來!”
嚴小開這就推門進去,不管太豪華的鎮長辦公室里,杜大同坐在辦公桌后面,面前堆放著一些文件,正在批復著。
看見嚴小開進來,杜大同起初愣了一下,端詳了一陣才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了笑意,“這是嚴家的小開嗎?”
嚴小開不卑不亢的道:“鎮長,你好,我就是嚴小開,聽說你找我!”
杜大同忙站起,迎上來極為客氣的道:“是啊,是啊,來來來,嚴小開,請坐,請坐!”
嚴小開平靜的坐下來,開門見山的問:“鎮長找我是因為什么事情?”
杜大同道:“不急不急,先坐,我給你沏茶去。”
嚴小開道:“鎮長,不用客氣的,有話直說無妨!”
杜大同還是沏了壺茶,這才坐過來,不過并沒有說正事,而是先拉起了家常,“小開啊,上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是在村里呢,那會兒你只有這么高,還穿著開襠褲呢,呵呵,沒想到一轉眼,你就變成帥小伙了,聽說還考上了大學是嗎?”
嚴小開道:“是的,還在讀呢!”
杜大同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你們長大了,我們卻已經老了!”
嚴小開沒那閑功夫跟他扯這些不等吃不等喝的東西,直接了當的問:“鎮長,你找我是?”
杜大同這才道:“哦,是這樣的,你們村呢,因為前任村長出了事,現任村長又沒有選舉出來,這村里現在開的證明呢,暫時還作不得準。”
嚴小開立即就反應過來了,皺眉問道:“鎮長的意思是我家建房的事情不能批?”
杜大同雙手壓在空中,很是和氣的道:“別著急,別著急嘛,不是不能批,是暫時不能。”
嚴小開心里冷笑,問道:“那什么時候能批呢?”
杜大同道:“那只能等前任村長的案子了結,現任村長選舉出來之后,村里開出的證明才能作數,可是現在前任村長的案子不是還在辦嗎?”
前任村長,那不就是你弟弟嘛!
嚴小開心里冷哼一句,這就直接的道:“鎮長,我做事直來直往,不喜歡繞圈子,你是什么個意思,直接說吧!”
杜大同笑道:“對,年輕人就得有這個勁兒那才像年輕人,我最欣賞的就是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了。其實嘛,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小開你能高抬貴手,放他們兩父子一馬,怎么說,大家都是同一條村的,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嚴小開心里再度冷笑,我壓根兒就沒打算和他們再相見。淡淡的語氣也變冷了起來,“鎮長這是警告我,還是威脅我呢?”
杜大同仍不急不躁的道:“哎,小開,你這是說哪里去了呢?我只是勸你,是好心,怎么說,我也算是你的叔伯不是嗎?”
看著他氣定神閑的樣子,嚴小開多少是有點緊張的,因為這頭老狐貍明顯要比之前遇過的對手都要難對付。
這廝看起來和和氣氣,笑臉相迎,話也說得極為婉轉,但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你要是不放過我弟弟,那你家的新房就別想蓋了。
杜大同見嚴小開的臉色陰晴不定,嘴角再次浮起淡笑,語氣緩和的道:“小開啊,其實這個事情嘛,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一條狗的小事,現在鬧到這么嚴重的地步,實在是不值當啊。你也知道,你們以前的村長,是我的親弟弟,出了這樣的事情,作為鎮長的我,真的感到很不安,你爸被狗咬了,我也感到很難過,因為誰都知道,被狗咬了之后,事情可大可小,這幾天嘛,我也一直想抽空去看看你爸,可是鎮里公務繁忙,我一直都抽不出空來。你看,這里呢,是三萬塊錢,是賠償你爸的醫藥費……”
看見杜大同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過來,嚴小開并沒有去接,而是打斷他的話道:“鎮長,你什么意思?”
杜大同道:“小開,咱們是一條村的,雖然不同姓,但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就別那么見外,別叫我什么鎮長了,我比你爸虛長一兩歲,你就叫我一聲大伯吧,這一次我找你來,也不是以鎮長的身份見你的,而是站在家屬的角度,所以這賠償的錢呢,希望你能收下……”
嚴小開道:“鎮長,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把錢收下,然后放杜亞金父子一馬是嗎?”
杜大同故意沉吟了一下,然后才道:“如果你這樣理解的話,也無不可的。”
嚴小開道:“不好意思,鎮長。我聽說杜亞金父子直到現在還沒回去,與我和他們發生的事情無關,而是犯了什么貪污罪。而我只是一個窮學生,根本就沒有權力說放不放過他們,所以很抱歉,我想你是找錯人了!”
杜大同有些著急,心道,你雖然沒有權力,可你背后的那位有啊。不過這種的話,他這么有水平的人,自然不會直接說的,而是道:“杜亞金的問題呢,確實是他引起的,這個事情基本是證據確鑿的了。但是杜子騰嘛,他卻完全不知道他爸給他的那一百萬是贓款,家人現在已經給他請了律師,而且有打贏的希望。只是上面對這件事情非常的重視,所以這個……希望你真的能抬一抬手,饒他一馬。”
這下,嚴小開完全明白了。
這個杜大同肯定是認為,那個省里的朱處長就是自己的靠山,而事發的時候,朱處長對鎮里及縣里的那些大員曾嚴肅的交待過,對于這樣的人必須得嚴懲。
現在杜大同經過了努力,知道老的肯定是保不了了,只能是想辦法保小的,疏通了關系,花錢請來了最好的律師,可就算是這樣,勝訴的機會依然不大,因為省里有大員發了話,誰敢在這件事情上徇私呢?
杜大同顯然是希望通過這種低姿態,讓自己跟那位朱處長打一聲招呼,讓那位爺松一松口風,下面的人也好辦事。
至于杜大同剛剛說的杜子騰完全不知道他爸給他的錢是贓款這話,那就純屬扯淡了。一個小小的村長,竟然能拿出一百萬。杜子騰是豬腦子才會不知道這錢的來歷呢!
嚴小開想了想后,搖頭道:“鎮長,這個事,我恐怕是無能為力。你真的找錯人了!我和那位省里的大員,一點也不熟悉!”
嚴小開說的是實話,但落在杜大同的耳里,卻認為他是鐵了心要置杜亞金父子于死地。
不過他這樣理解,那也不為過。斬草就要除根,嚴小開有什么理由再縱虎歸山呢,盡管這不是虎,只是條狗崽子。可看著也依然鬧心啊!
杜大同連連嘆氣道:“小開,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嚴小開道:“不是我不想饒,而是我想饒也沒那個能力。”
杜大同見自己好說歹說,嚴小開就是不松牙,心里那個怒啊,差點兒就失控的拍桌子。不過他明顯要比不入流的杜亞金高明許多,鎮長嘛,坐得高看得遠,他很清楚這樣一來,事情就更沒轉彎的余地了,所以就強壓下怒火道:“小開啊,離開庭的時間還有些日子,你再回去好好想想吧,這賠償給你爸的錢,你先代為收下。”
嚴小開想了想后,拿起了信封,從里面掏出了二千塊錢,然后道:“我爸打疫苗是三百七十五,加上營養費誤工費什么的,收你兩千塊錢,很公道,這事就這樣了了!”
說完,嚴小開還去他的辦公桌上拿了紙筆,寫了一張關于賠償的收據。
杜大同起初愣了愣,隨即又欣喜的點頭,因為他以為嚴小開答應下來了。
誰知道嚴小開遞上收據,把錢收好后卻道:“我和他們之間的事情雖然了了,可是對于他們的案子,真的很抱歉,我幫不上忙。我爸還在鎮上等著我,所以就不打擾鎮長了!”
說著,嚴小開就推門而去。
杜大同呆住了,直到嚴小開的身影消失后,這才回過神來,怒火中燒的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狠狠的朝地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