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翔被黑衣中年人帶到巨峰前一處平地。
平地上三幢長條形的房屋拔地而起,都是磚木結構,高大威武,頗有氣勢。
唐彪對著趙翔冷哼一聲,給他扔去一枚玉簡。
然后,他沒有一絲血色的面上顯出很是不耐煩的表情,聲音里透出森然的味道:“外門弟子處就設在中間屋子內。丑小子,拿這枚玉簡進去報到,你好自為之。”
話剛剛說完,雙袖便往后一甩,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迅即地消失在趙翔眼前。
聽了黑衣中年人的一番話,趙翔猛然一哆嗦。
成為五岳派弟子的興奮,馬上煙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愈來愈冰寒的涼意。
什么黑衣中年人的話里,對我飽含如此多的恨意呢?
剛剛在胡金山爺爺面前,他好像并沒有如此強烈的厭煩甚至憎恨啊!
難道,難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只是為了做給胡爺爺看的么?
我該不會剛逃出了牢籠,又陷進了地獄吧?
心念陡轉間,趙翔彎腰拾起唐彪扔落在地上的玉簡,猶豫著往中部那間屋子走去。
剛跨進屋子大門,趙翔就看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長相頗為英俊,穿著灰袍,正坐在一張披著黑色虎皮的椅子上。
他好像感應到了什么,猛一抬頭,一見趙翔,厲聲大喝道:“丑小子,哪兒來的?滾出去,這五岳派外門弟子負責處難道是你隨便轉悠的嗎?”
我是唐彪前輩介紹,前來外門弟子處報到的,”英俊青年無理的話,將趙翔心頭所有的猶豫一掃而空,“叫趙翔,不是無緣無故來閑逛的。喏,這是唐彪前輩,讓我轉交給你的玉簡。”
聽唐彪的名字,英俊青年馬上起身,從黑色虎皮椅上站起,幾大步便跨到趙翔跟前。
他臉上冷漠、蠻橫的表情急速隱去,換上了諂媚的笑,點頭哈腰,甚至連聲音都溫和得與他那張俊氣的臉融為一體:“哦,你說的是掌門的小師弟唐彪長老么?來來來,趙翔師弟,既然唐長老推薦來的,那肯定就沒錯了。外門弟子的任務分派、生活起居,由我吳仁義負責的。對啦趙師弟,那枚玉簡呢,是否可以拿出來給師哥我瞧瞧?”
意中搬出掌門師弟唐彪的名號,此人就如此這般的轉變臉色,趙翔心中很是不屑,對這位吳仁義的品行業已心中有數。
他的確該叫吳仁義,不僅無仁而且無義,一點無愧于吳仁義之名。
絲絲縷縷的警惕從趙翔心底油然而起。
趙翔平靜地伸出右手,把玉簡輕放在吳仁義張開的手掌上。
吳仁義滿臉堆笑地拿過玉簡,迅速從轉身回到屋子左面的一張桌子旁,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只黑色瓶子,往玉簡上倒了一滴綠色的水滴狀液體。
玉簡在綠色液體落上的剎那,冒出一團淡綠色的煙霧,趙翔奇怪地發現,這縷縷煙霧竟然幻變成了唐彪長老的模樣,那蠕動著的嘴巴,似乎在說些什么。
但是,他什么也聽不到。
而吳仁義卻聽到了,只因唐彪用的是傳音入密法。
趙翔又怎么會聽到呢?!
就在淡綠色煙霧將散未散之時,吳仁義驀地轉身,臉上的親和不再,溫和的聲音不再。
他大聲呵斥道:“丑小子,你還拿著雞毛當令箭了?你以為這片玉簡是什么?是唐彪長老讓你到我這報到,告訴你以后得聽從我指揮。”
吳仁義從屋子壁柜里,隨手拿出兩套灰色衣服,是御寒冬衣,并給他扔過去一枚只有外門弟子才佩戴的方形銅牌,銅牌上雕刻有凹陷下去的五座山峰。
“以后,”吳仁義冷冰冰的聲音不帶任何情感,“必須穿著灰色衣服,方形銅牌必須別在胸口,這是外門弟子的標志,別弄丟了,弄丟了,衣服一兩銀子一套,銅牌一千串銅錢一枚,否則,被趕出山門,到時可別說我沒有告訴你。”
頓了頓,吳仁義坐上黑色的木質座椅,大腿翹在二腿上,慢悠慢悠地晃蕩著,斜著眼睛,藐視著趙翔:“以后呢,每天早上需要到我這兒點卯,哦,對了,你的差事是砍材,明天起,每天十石。規定數量如果不能按時完成,丑小子,就免了你當天三餐。”
最后,吳仁義閉上雙目,不再理會對方,任由趙翔去留。
趙翔平靜地彎下瘦弱的身子,慢慢地拾起地上的灰色冬衣,再撿起方形銅牌。
然后,他站起身,左肩背著胡金山給他收拾好的包裹,右腋下挾著五岳派發給外門弟子的御寒冬衣。
撿拾御寒冬衣與銅牌的時候,趙翔心里就在合計:吳仁義對我的態度轉瞬之間連變三次,其小人心理、奸詐品行只是原因之一,只怕,只怕是那位五岳派長老唐彪對自己不懷好意,至少心內深藏厭惡,最是其中原因之一吧?
想到唐彪面對胡金山與獨自對待他趙翔時那前后迥然的態度,再閃電般地想到他在家中多年間受到的打擊虐待、冷嘲熱諷、陰謀詭計,趙翔對唐彪、吳仁義陡然升起濃重的戒心。
“我住在哪兒?”
趙翔目光落在吳仁義身上。
吳仁義依然晃蕩著二郎腿,微瞇著眼睛,愛理不理懶洋洋地開口道:“向西南方向走,就看到兩排磚石結構的平房,把銅牌給那里負責住宿的執事弟子查看一番,你自然就知道住在哪里了。”
趙翔再沒有問一句,即刻轉身,疾步跨出門,側身向西北方向走去。
待趙翔跨出大門走遠了一些,吳仁義便睜開雙眼,目光,極為輕蔑地小聲道:“居然使用不正當手段,靠著某個大人物才進五岳派,嘿嘿,我真是奇了怪了,這個形如廢物的丑八怪也想修真修仙,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嘛。”
末了,吳仁義仿佛自言自語,附加冷笑了幾聲:“疤痕小子,你以為五岳派真就收你為外門弟子了?嘿嘿,嘿嘿嘿,唐長老跟我說了,隨便我利用什么手段,來引爆你觸犯門規,然后,嘿嘿,然后將你——,嘿嘿嘿,你個蠢貨膿包,還做著白日美夢呢!”
走了沒有多遠的趙翔,對于屋內吳仁義的自言自語,居然聽得一清二楚。
仁義根本沒有想到,他壓低了聲的言語,竟然被趙翔這個沒有一點法力一絲修為的魂靈根,聽了個滴水不漏!
就是趙翔親自站在他面前告訴他,吳仁義也不會相信半點。
除非是驚才絕艷之人。
然而,他,趙翔,根本就與驚才絕艷搭不上半點邊。
趙翔也在奇怪,距離吳仁義至少有一百米,我怎么聽到了他的說話?而且還清清楚楚?
他不明白此時此刻的自己怎么在突然間耳聰目明起來,一點也不明白!
他開始驚訝而疑惑起來。
然而,讓他更加驚訝甚至驚悚的,卻是吳仁義自言自語的內容——唐彪長老居然伙同外門弟子處的負責人吳仁義,暗中聯手對付自己?企圖用各種手段引我觸犯門規,然后將我趕出山門,或者暗中焚尸滅跡?
而這究竟是掌門的意思,還是他唐彪的意思?或者說他唐彪領會錯了掌門的旨意?
趙翔心內尋思,從掌門給胡金山爺爺一粒珍貴的保和丹緩和內傷來看,倒是有這種可能。
但是,但是其中也不能說就沒有虛情假意、別有用心的成分。
果,如果真是以一顆保和丹來掩人耳目,那么這個楚山掌門的手段也太陰險可怕了。
達到個人目的,他不惜忘恩負義。
變幻莫測的狼子野心,真是昭然若揭。
!好!好!
趙翔真是前腳剛逃出狼窩,后腳卻又誤進虎穴。
難道老天待我竟然這般殘忍無情?先讓我失去了母親,又讓我遭遇父親、后母、兄長的欺凌,如今再讓我深陷不知深有幾許的火坑?
我就這么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