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蠻小兄,你可還安好?”
廂房內,只余路執一人,見得青蠻醒轉,輕笑道,與自己估算的相差無幾,果真會今日醒轉,前日那場比斗,自己亦是身在蒼崖臺的,驚于白帝訣雪的實力超然外,對于青蠻亦是識得更深一分。
“路執尊者?
青蠻略一搖晃有些沉悶的腦袋,望著眼前的紫衣修士,詫異道。
路執點點頭,青蠻忽的低眉一瞥,那身被訣雪打得破敗不堪的赤煉紅袍,亦不知何時被人褪下身去,如今卻又顯露一襲青衫,想來自己已然昏睡多時,只是不知師尊與師姐他們去了何處,朝著路執歉意一笑,道:“在下修藝不精,被人打至這般模樣,倒教尊者笑話了。”
路執愕然,旋即笑道:“青蠻小兄太過謙虛了,若你亦算修藝不精,那天下間不知多少修士得抬不起頭來。”
能與白帝訣雪戰至如此境界,并且讓各派首座交口相贊的少年,會是修藝不精?
“對了,路執尊者,在下昏睡幾時了?”
“不多,兩日!”
“什么?兩日?”
青蠻一聲驚呼,這已然過去兩日,那自己豈不是因為未能參演而被淘汰了?
路執瞧得青蠻神色變幻,當然知曉他在作何擔心,笑道:“青蠻小兄不必心憂,這兩日,演武卷軸上皆是未有再出現你的名字。”
青蠻一愣,聽得路執言說一番這兩日這事,原是前日自己重傷而歸,傷勢雖不算甚重,但就此情形而言,卻也并非三兩日能夠痊愈,不過,正待眾人愁眉不展之時,吳正風隨著藥王莊幾位長老前來,經過一番診斷,便合力將一枚上品丹藥煉入青蠻體內,而后施以岐黃之術加以調理,經過數個時辰的努力,總算讓青蠻傷勢平穩下來,接下來只需兩位有著分神境修為以上的修士,耗費自身元力,為青蠻滋養,要不了多久便可蘇醒。
吳正風才步入分神境,根基不穩,即便他舍得耗費元力為青蠻滋養,亦是力不從心,本想拜托幾位隨同而來的破空境長老,南問天卻是無論如何不許,以藥王莊諸位修士已為青蠻出力許多,再不可耗費自身元力為由,婉謝了,說是自己門中之人足可應付。
無奈之下,藥王莊一行,也只得告辭而去,因南枝木等修為以至分神修為的弟子皆有演武重任在身,南問天亦是不許他們耗費自身元力,說不得,明日便會有其中一人登臺,若在此時耗費元力,明日定然會力有不逮,若是因此敗下陣來,那便太可惜了。
南枝木聽聞爺爺提出獨自一人為青蠻滋養時,亦是不愿妥協,執意要分擔些許,就在二人爭執不休時,路云與路執兩位太乙尊者突兀造訪,聽得眾人言語之中,未有絲毫猶豫,便主動應承下來,因他二人皆是破空境修士,修為高深,耗費些許元力,亦不過數日便可恢復,無有大礙,且不用參加演武,這般事,委實做得。
南枝木一番誠摯感謝,南問天雖是知曉青蠻與這二位尊者相識,卻也沒想到他二人愿為青蠻損耗真元,見他二人執意如此,加之自己也沒十足把握能盡快讓青蠻蘇醒,思量一番,便也答應。
青蠻出人意料的在與白帝訣雪演武中,勝了一局,雖然誰都能夠瞧出,此乃訣雪刻意為之的結果,既然難得保住這一分機會,當然得盡可能不讓青蠻因傷勢而耽誤了演武,否則亦對不住他此次重傷換來的艱辛勝利。
“呵在下運道倒也不錯,這兩日都會抽得在下上臺。”
青蠻笑著一嘆。
“如今也已快至戌時了,今日演武應是亦結束,想來貴派諸位,已經在歸來之路了。”
路執言笑道。
青蠻點點頭,只聽‘吱呀’一聲,數人推門而入,卻是卓不凡,鄧如海,金蟬與南枝木四人。
見得青蠻醒轉,已坐起身于路執尊者閑聊,四人皆是面色一怔,而后露出喜色。
“蠻牛兒。”
“五師兄..”“青蠻師兄。”
四人圍上前來,路執尊者點頭一笑,拾步退至一旁。
四人噓寒問暖,滿臉關切,南枝木更是一語不歇,碎碎念叨好一會兒,直至青蠻再三言說無礙,這才稍許放下心來。
“路執尊者,小女子方才多有怠慢,還望原諒則個。”
南枝木轉身朝著路執尊者施了一禮,自己進門便只顧著青蠻,倒是忘了這為青蠻耗費真元的路執尊者,當下面露愧色。
路執哪能瞧不出青蠻在這女子中如何重要,當是不會介意這般小事,笑著搖搖頭,望了望青蠻,朝著南枝木道:“枝木姑娘,如今青蠻小兄的傷勢已然痊愈了七八分,今夜再好生歇息一番,想來明日再遇強手,亦能坦然對之了。”
聽著‘強手’二字,南枝木又想起了那一襲白衣勝雪,回過頭來狠狠一瞪與卓不凡三人言笑的青蠻,青蠻憨傻一笑,故作不知。
“他能安然無恙便是好了,若再魯莽,受得這般傷勢,看誰還會救他!”
南枝木佯怒道。
路執尊者輕笑一番,沉吟半響道:“路某也亦逗留多時,該是折返之時了。”
“這便要走么?何不多待片刻,品茗一番再走,亦是不遲。”
南枝木輕聲道。
“多謝姑娘美意,只是一日不見我那幾個不安分的徒兒,若不敲打一番,指不定又在何處偷懶了。”
路執尊者破空中期境的修為,加之一甲子的修行心得,已然有了收徒的資質,太乙仙門弟子眾多,其中亦是不乏初入修途的新生弟子,似這類弟子,多是先由路執,路云等人收入座下,待得十數載后,有了一定根基,能瞧出各人資質高低之時,再分送別處去。
“呵呵,路執尊者的弟子,小子卻還未見得過,來日定去瞧上一瞧,子言,子羽二位道友是路云尊者的弟子吧?”
青蠻笑著一言道。
路執尊者點點頭,“那路某可就恭候青蠻小兄到來,他們雖是修為低淺,卻也聽聞了你與白帝一戰,心中對你欽佩得緊,時常念叨著什么時候能與你見上一面,若你親自前往教導一番,這些個兔崽子定然會悉心聽從。”
“好了,路某先行告辭!”
路執爽朗一笑,朝著眾人拱手作揖,向著屋外行去。
“這么快便回來了?那小子已經痊愈了?”
龍淵殿內,身著紫色紋龍袖袍的老者,笑望著微恭于側的路執,輕聲道。
“恩,經得藥王莊相助,這二日我與路云師兄輪流為其溫養經脈一番,適才已然醒轉,傷勢痊愈。”
路執恭敬道。
“呵呵,這小子的韌性之強,果真非是尋常修士能夠比得,即便有著藥王莊的靈藥相輔,能在兩日內痊愈,當真是一異數。”
虛空一陣扭曲,從中緩緩步出一消瘦老者來,路執心中一驚,朝其作揖道:“見過吳長老。”
“恩,路執啊,你下去張羅吧,本尊與吳長老還有要事相商。”
“是,弟子告退。”
路執彎身作禮,一轉身,退出殿外。
“吳師兄,那小子當真有古怪?”
待得路執遠去,龍淵殿主,靈覺仙尊,這才望向一臉消瘦的吳道凡,沉吟道。
“本尊與太心師兄言談一番,雖還不曾知曉這小子究竟是何人物,但可以斷言,此子絕非是僅有第四重修為的南問天能夠教導得出。”
“難不成真是那魔頭又重現人間?”
靈覺仙尊一臉驚詫。
“不好說,畢竟當年,我與太心師兄皆是親眼見得他被諸派高手圍攻于龍虎山,當場魂飛魄散,按理說,應是沒有可能還存在于世啊。”
談及昔年那一幕,吳道凡亦是神色怔然,那時候的他不過是一個初入修途的細末弟子,那場大戰于他的影響可謂極是深刻,整個宣武之地,十數排的上號的正道宗門,集結一處,其中數位修門首座出手,便僅是為了一個遁入魔道的赤練門人,而那人所使劍式,身法,與前日在演武臺上的青蠻小子多有共通之處。
那魔頭本是赤煉弟子資質極高的一位弟子,只是不知從何沾染魔性,對宣武正道修士大開殺戒,因而惹得整個宣武震怒,由太乙仙門下了誅殺令,最后被困于龍虎山上,激戰一日夜,終于力竭,而被打得魂飛魄散,而強極一時的赤練門,亦至此開始漸漸沒落。
這些秘聞,皆是有著三百年道齡以上的尊者,才得以知曉,且事過不久,便被各派聯手封鎖此事,久而久之,如今的宣武修林中,便已然沒有多少人還記得此事,就連修行三甲子的靈覺仙尊,亦不過是從諸位師兄口中聽來。
“若真個查明,他乃是那人的弟子,該當如何?”
靈覺仙尊,試探著問道。
“自古正魔不相容,不過此子年歲尚且,即便真是誤入歧途,迷途知返還為時不晚,不過他那身出自魔道的修為怕是保不住了。”
“白帝訣雪與此子相斗,竟然自行認輸,想來是有心成全于他,依那日所現實力而言,此子擠入今次演武十強,應非難事,只是那時,還是按照慣例,與他獎賞嗎?”
既然青蠻有遁入魔道的嫌疑,即便僅是一絲,靈覺仙尊亦不敢大意,這演武賞賜之事,本就是他龍淵殿司職,演武賞賜,皆是非同小可,其中‘洗精伐髓丹’重中之重,若他真是入得魔道,那這些賞賜豈不是助其為虐。
“哈哈,若他真有本事擠入十強,賞,為何不賞?即便依靠‘洗精伐髓丹’修為大進,我太乙仙門便拿他不下了么?”
吳道凡放聲一笑,“昔日那魔頭是否真與其有關系,我與太心師兄皆會留心,此事太乙師兄也亦知曉,讓我等不可放松警惕,若昔日那魔頭真就死灰復燃,整個宣武,難免不會再起一番震蕩。”
靈覺仙尊略一愣神,陡然間浮現一抹尊崇,“既然太乙師兄親自過問,那我便可放心了。”
似青蠻這般初入修門不久的弟子,只當得太乙仙門掌教太心仙尊便是太乙第一人,卻不知曉,真正使得太乙仙門宣武獨尊之人乃是執掌太乙衛的太乙仙尊。
次日,青蠻再次與師門一道前往蒼崖臺參加演武,只是再無備至的赤煉衣袍,只得身著一襲青衣。
經過青蠻與白帝一戰,名不見經傳的赤練門亦是在諸派修士中聲名鵲起,每每他們到來,皆會凝視注目一番,今日也是如此。
“快看,是青蠻。”
“啊,真是他,瞧他那般模樣,好似傷勢已然痊愈。”
“厲害,受得白帝如此重創,竟只用兩日便安然回復,此等能耐,實非我輩所能及也。”
一襲青衫的青蠻,行在紅袍之中,更是扎眼,不消片刻,亦有不少修門弟子認出了他,皆是面放神采,交頭接耳言論著。
“喲蠻牛兒,你如今倒是風頭大盛嘛。”
青蠻擾頭苦笑,知曉師姐有心揶揄,若是回答,定然討不了好,果不其然,見得青蠻未有應承之后,南枝木輕哼一聲,氣鼓鼓道:“亦不知他們如何作想,似你這般不要命的呆傻作為,竟還滿心羨煞得緊,若是這般推崇,怎的不去尋那白帝,分個高下。”
青蠻如今雖是無礙,南枝木卻對其不聽勸告,一意孤行,耿耿于懷,若他真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南枝木真不知曉自己會是何等歉疚。
“好了,師妹,青蠻師弟如今不還好好的么,不過青蠻師弟,你那日所使的招法是什么,竟有如斯威勢,我可是看見那白帝亦都退避三分。”
王出云忽的言笑道。
“啊,那,那就是師姐傳授于我的鳳舞九歌啊。”
青蠻回道。
“鳳舞九歌?”
王出云一臉詫異,瞥了眼神色舒緩的南枝木,疑惑道:“師妹不也是修行了鳳舞九歌么?怎的卻是沒有你那般威勢?”
赤練門中就僅有南枝木與青蠻所習為此,就連南問天這個掌教真人,也不曾修習過此等法門,對此亦是言說不明。
不過,南問天卻是知曉,鳳舞九歌乃是曾今的赤練門第一劍訣,威力遠超常人所想,只是數百年來,自先輩將鳳舞九歌一分為二之后,便再無人悟得其中真要,青蠻使出,之所以能有如此威勢,定然是領悟了鳳舞真要之故,實乃天幸。
“二師兄,你這是何意,難不成在你眼中,師妹我便是如此不堪么?”
南枝木俏眉一瞪,不依道。心中卻是暗然生喜,對于蠻牛兒實力超過自己,全然沒有一絲不快之心,反倒愈加愉悅。
王出云知曉這師妹脾性,當下趕緊住口,不再就此事多言。
“呵呵在金蟬心中,枝木師姐便是最好的。”
金蟬忽的傻笑道。
南枝木心中一氣,狠狠瞪了他一眼,眾人皆是心有意會,無奈苦笑搖頭。
時隔兩日,亦如青蠻猜想一般,今日多半會抽得自己,果真如此,待得大師兄再次登臺一戰,相斗百戰,勝過凌劍閣一位分神境弟子后,執事尊者朗聲一宣,便輪到了他。
“在下宋御寒,有請青蠻..青蠻尊者賜教!”
宋御寒心中叫苦,昨日便已輸了一場,還道今日運道會稍好一些,但聽得紫衣尊者宣言,當下懊惱不已,青蠻是何須人物,前些日已然見識過,明面上修為并不高出自己許多,實則卻是至少與破空境尊者相差無幾,自己這實力,又怎會是他對手,方才本想稱呼一聲青蠻道兄,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妥,直接將其尊呼為尊者。
青蠻微微一愣,打量著眼前這個有著分神初期境,年歲比自己大上些許的青年修士,見其面露一絲怯色,心中苦笑,“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稱呼。”
“道友言重了,在下青蠻,請!”
青蠻執手一禮,笑道。
比斗如行云流水,青蠻見招拆招,并未主動出擊,然而身法奇怪,宋御寒至始至終都未沾得其衣角半點兒,招法盡出,百招之后,已然力竭。
“呼,呼....!”
宋御寒扶住雙膝,喘息一番,持著兵刃報手一禮,道:“青蠻尊者,果真實力非凡,在下相差太遠,實非對手,認輸!”
“承讓!”
青蠻還了一禮。
宋御寒雖是敗下陣來,心中卻是暢快,昨日與那位太乙弟子一戰,對方乃是破空強者,不過數招,自己為能怎么出手,便被制住,只得認輸,今日卻是暢快淋漓的發揮所學,全然一展心懷。
知曉青蠻乃是刻意為之,當下生出一絲由衷的恭敬之心,待得執事尊者玄言之后,再朝青蠻一禮,隨之退下臺去。
青蠻之后,赤煉弟子中,卓不凡,鄧如海二人再次接連出戰,不過此次二人的運道皆是不如從前了。
與卓不凡對陣乃是崆峒派的一位分神修士,雖然僅是初期,但卻有練氣化形中期境的卓不凡強出太多,即便他苦苦支撐,數十招過后,仍舊落敗。
至于鄧如海更是一臉苦相,因為他遇見的是一位故人,法華門,許若風。
“許師兄,你可要輕點兒。”
鄧如海再不抱絲毫勝念,開口求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