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燭龍與齊嘉武相互寒暄,青蠻側立于旁,不動聲色,只是雙眼不明,瞧不見北宮燭龍的容貌,只能從其言語中聽出他隱透渾厚氣機的言語,正如之前齊嘉武所言,應是化脈中期修士,且與巔峰境相去不遠。
“咦..?這位是?”
實則,北宮燭龍早便瞧見了齊嘉武身旁的青蠻,只是見他不過僅是無為巔峰修士,也不以為意,再得與齊嘉武實在言無可談之時,方才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見得這青衣小子始終不睜雙目,只當他傲慢無禮,不禁微微皺眉。
“啊哈,還未與燭龍引薦,這位公子乃是齊某不久前方才識得,乃是一位魔道尊者的弟子。”
齊嘉武笑容僵了僵,忽又如沐春風,步于青蠻身前,笑道:“公子,這位便是齊某之前與你提及的燭龍兄,北宮少主。”
北宮燭龍淡笑一聲,似乎對齊嘉武如此稱呼很是受用,但也假意擺了擺手,“唉!齊兄言重了,在下怎可當得這北宮少主之稱,休要再如此喚我。”
齊嘉武笑而不語,青蠻微微頷首,輕緩開口,“原來是北宮少爺,久仰,久仰....!”
三人各懷心思,青蠻此言之后,便不再多言,北宮燭龍亦是不以為意,本就對這般小人物毫無興趣,加之有事在身,在與齊嘉武言語片刻之后,便帶著面有隱憂的小徊離去,在行至轉角處時,小徊悄然向青蠻瞥了一眼,知曉他看不見,只能心神暗動。
待得他二人離去后,青蠻亦是向齊嘉武拱手一禮,便要登樓,卻又被齊嘉武喚住,他頓了頓腳步,亦不回頭,只是問道:“不知齊兄還有何事?”
“呃...!”齊嘉武張了張口,終是隱晦說道:“燭龍兄今日來此,定是去尋他那妾侍,素兒姑娘的。”
青蠻笑意更盛,卻是了然,揮揮手,踏步而去。
齊嘉武目送他離去,一雙眼眉時而皺起,時而舒展,最后暗嘆一聲,返身出閣。
“你怎么來了..?”
北宮素兒安坐在清寂的廂房中,身前是一張古樸的五弦,指尖剛剛撩撥出一道音符,便有人推門而入,見得來人,她并沒有太過慌亂,只是輕微的顰了顰眉,接著低下眼眉,指頭一扣,又是“叮”的一聲輕吟。
“你先出去!”
北宮燭龍似笑非笑的輕哼一聲,轉而向著身旁低垂著頭的小徊吩咐道。
“是,燭龍少爺。”
小徊應了一聲,看了看小姐,便就帶上了房門,此間,便余北宮素兒與北宮燭龍二人。
他緩緩收斂笑意,看向北宮素兒的眸光中浮現一絲冷色。
“作為你的夫君,我不該來此?”
北宮燭龍緩緩坐下,目光隨意在四處打量一番,冷笑著說道:“此處倒是清幽雅靜,難怪你流連忘返。”頓了頓,他聲色愈沉,“不過,我北宮家便是讓你如此厭惡嗎?”
琴音戛然而止,身著蓮花色霓裳的女子抬起頭來,神色極為平靜,可謂古井無波,但貝齒開闔之下,吐出的言語卻是石破天驚。
“休了我!”
三個字,讓本是胸有成竹的北宮燭龍猛的一怔,半響,他才回過神兒來,直視著面前生得愈發美麗的女子,本該早就屬于他的女子,沉聲道:“你說什么?”
“表哥,素兒與你,并無感情依托,即便勉強在一起,亦是不快活的。如此,不若分開,你仍舊是素兒的表兄,這樣豈會不好?”
北宮素兒淡淡說著,只是從她起伏不定的胸脯能夠瞧出,說出這番言語,她是下了多么大的決心。
這般言語,或者數日前,她亦不會說出,即便與北宮燭龍分隔兩處,永不想見,也斷不會說出離休之言。世俗中,婚嫁之后,除卻男女一方故逝,否則亦少有勞燕分飛之事,更遑論這看重臉面的仙林,從古至今,仙林中這等事都是鮮有發生。
北宮燭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這侍妾會向自己提出這般請求,至多便是想著多費些時日,終不會逃出了自己的掌心,如此變故,當真讓他始料未及。
靜默片刻,北宮燭龍陡然起身,放聲大笑,言語中俱是冷傲之意,“你想走?你想離開我?你想讓本尊背負這等羞恥之名?”
北宮素兒皺眉望著這個全身氣機開始向上攀升的男子,只聽他斬釘截鐵道:“無可能,此事休要再提,你既是本尊的妾侍,那生便是我之人,死亦為我之鬼。”
他此番言語,可謂全不客氣,的確,他此次前來,便是打算將北宮素兒帶離這聽雨閣,曾經擔于安漣漪的實力,不敢用強,只能強忍,但現在卻是不同,他千方百計,總算是被玉虛長老收為了嫡傳弟子,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非但如此,他還求得其師尊百里淵將北宮素兒納為記名弟子,如此一來,北宮素兒亦算玉虛門下,安漣漪便是在厲害,想來亦不敢再留,畢竟,這兒只是聽雨閣,并非弈劍聽雨閣。
旋即,不待黛眉緊皺的北宮素兒言語,他便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玉簡,這正是玉虛宮頒布的將北宮素兒納為玉虛門下的號令。
在三重天中,三大圣地地位非比尋常,幾乎無人膽敢違逆,若要招納誰人為弟子,只需一方令下便可,少有拒絕著,若要拒絕,需得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若是說不出緣由來,那亦會被治下個大不敬之罪。當然,一般人削尖腦袋耗費百載光景想要進入三大圣地亦是不成,又怎會傻到去拒絕。
北宮素兒一陣靜默,她自然知曉這枚玉簡代表著什么,更是明白,若出口拒絕,等待她的將是什么。本來,下定決心與北宮燭龍劃分界限,便已是置身險地,她雖亦是出自北宮家,但這等事,又豈會饒恕了她,只是依仗著普陀仙宗的爹爹,及待她極好的安仙尊,她方才膽敢爭取一次,可北宮燭龍來了這么一手,委實讓她不知所措。
“我并未想去玉虛宮,你怎可代我入門。”
嗓音略有些顫抖,很是壓抑,彷佛隱藏著無數委屈。
“玉虛乃天下三圣地之一,你能入門中亦是天大福分。”
見她好似妥協,北宮燭龍生出絲絲快意,總算是尋到了治她的方法,長長出了一口氣,將那玉簡一拋,冷然說道:“速速收拾行裝,與我一同回去,三日后,自會有門中弟子前來接引。”
“怎么?連玉虛號令你也敢不聽?當真以為你爹足夠厲害,還是這安漣漪如此勢大,能夠由你任性妄為?”
見她還無動作,北宮燭龍略有些不耐煩。
北宮素兒忽的抬頭向房門望了一眼,依舊安靜,心頭略有些空落之感,不知想要等待什么,緊拽的指尖因太過用力而顯青白,她緩緩吸了一口氣,倔強的抬起頭來,一字一頓道:“我不會答應,我有拒絕的理由。”
北宮燭龍冷哼一聲,袖口一拂,由氣勁兒鼓脹的衣衫發出沉悶聲響,玩味道:“噢?素兒當真有此膽量?那本尊便是好奇了,你有何理由?”
“十年前,那一夜,你做過什么,難道表兄你不知曉?那藥物想來亦非尋常,你便是從未想過,為何第二日,我能夠一如往常么?”
北宮素兒雙眸蒙著一層水霧,凄冷道。
北宮燭龍如遭雷擊,霎時間百念急轉,忽的想通了什么,雙目充血,瞬間便得猙獰。
“你.....!”
他忽的伸出手來,直指著北宮素兒,勃然大怒。
“沒錯,從那一夜起,北宮素兒便已是別人的。”
她豁然抬頭,眸光堅定,積壓十載的心結,亦在這一瞬松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