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九離歌,不分三五寒暑!
作為下仙界第一仙山,落霞山脈的氣候總是宜人的,加之世人皆知,這山中深處乃是神仙駐地,蛇蟲蟻怪不敢作亂,便是在山中狩獵,偶遇得那氣勢磅礴,絕非凡物的飛禽走獸那亦定然是攜帶仙氣不會傷人的珍禽瑞獸。
因此,從古至今,這落霞山脈中的狩戶、耕農都是為數不少的。這一日,幽深的山澗小道上,有一行人且行且住,多半是青年模樣,所著衣衫大致無二,恍眼兒看,這些年歲不高的年輕人步伐間竟是帶著些飄逸出塵的靈氣。
“青蠻道…公子….,你還能堅持得住嗎?要不要咱們再歇歇?”
天劍宗中南峰六代弟子唐顏,聽著是個女兒家的名諱,不過瞧其體格卻是個實打實的漢子,身高近乎九尺,質地不俗的弟子服飾亦是被他的肌肉撐得鼓脹,這還是在他沒有使勁兒的情形下,否則,這一襲衣衫,只怕便要壽終正寢了。
他氣息悠揚的打量著身前這個身形比之自己瘦小太多的素衣公子,見其面色略有些泛紅,呼吸亦有些不平,便是關切問道。只是一邊問詢的時候,心中卻也腹誹,這青蠻公子傳言中足以與手持天階異寶的上仙界宗門掌教抗衡,究竟是受得何等重創,方才使其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落霞山腳至中南峰間有著整個山脈唯一的一條陸路小徑,蜿蜒九曲,加之山路陡峭異常,絕壁殘垣甚多,以至于那些個世代居住在這兒的農夫獵戶們便是知曉有這么一條小徑,也從未有人真正從這條小徑進入過天劍宗。
而這唯一的一條小徑之所以沒有被天劍宗取締,那是因其還有一些用處,便是剛入山門不久的新近弟子,不可御空而行,無特定情形下亦無法使用宗門傳送陣,要出入山門便只能走這條小徑,對他們亦是不小的磨礪。
這條小徑的攀爬,曾今亦作為天劍宗招納新近弟子的考核條件之一。只是,似青蠻這等人物,便是再怎么落魄,亦應當是不會與這般小徑聯系起來的。
若非是前些日中南峰首座徐澤濡徐仙尊親自尋到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他還不曉得,已是轟動天下的奇才青蠻已然進入宗門修養,而且,接下來的日子里,自己與同峰的幾位同門還肩負著一個極為重要的任務,那便是陪伴這青蠻仙尊每日行走一次這山澗幽徑,為其療養筋骨。
那靈氣最為微弱的素衣少年微微一笑,抹了把額前汗漬,卻是笑著搖搖頭,將目光向上望了望,片刻后,張口道:“在下還能堅持片刻,行至迎客松再行歇息吧!”
青蠻有些無奈,他自然也不想每日耗費光景在這小徑上走走爬爬,不過沒有辦法,那日與黃震一戰所受的傷勢,當真出乎他意料的嚴重,也讓他再次驚異于天階異寶的威勢,對于平白得了那幽天刃,還是生出一絲慶幸之感。
他來到天劍宗亦有月余,之前一直是在宗內靜養,每日火兒會代他去凌天風掌教至尊那兒拿去療傷丹藥,每個一日,還有十二峰首座輪流用本命真元來為他洗滌自身受得重創的身子及調和體內元氣。
話說這般待遇,天劍宗自建宗以來,幾乎從未有人有過,當然,天下間受得他這般傷勢之人倒也是鳳毛麟角,即便是有,在當時只怕便已一命嗚呼,魂飛魄散,哪還會堅持得到眾人施救,的確,用上官閏土之言,那便是青蠻這副身體當真是可比擬那些專修煉體之道,并且達到登峰造極的人物的身體堅韌度。
然而,即便是有著這般近些竭力的療養,青蠻也是在五日前方能勉強自己獨自一人在外走動,而不似以前那般,必須要人攙扶,或是教修為高深之輩度入元力,而后自行堅持片刻。所以,上官閏土便是示意,讓人陪著青蠻進行這般枯燥乏味,卻又極其簡單的調養,據他所言,青蠻現在的傷勢,雖然已是好了十之七八,但其本事,卻又難能發揮出十之一二,究其原因,倒不是他做不到,只是一旦強行這么做了,之前月余的精心療養,便算是全功盡棄了,而導致這般后果的主要原因,便是因為青蠻現在的筋骨還未康復,承受不住這般強大的威勢。
而唐顏所見的,青蠻行走一段,便是面色不好,氣息不穩,倒不是說青蠻內息不足,只是他哪里知曉,青蠻之所以這般,全然是因為行走在這般陡峭的路面,全身筋骨不自覺的摩擦,帶來的那般疼楚,便好似有銼刀在骨頭上不停的刮著。
迎客松是這條小徑上的一處奇觀,生出于絕壁之上,枝葉繁茂,延伸出去足有數十丈,可謂遮天,便是很遠的地方,亦能夠一眼見得,加之其模樣奇特,好似立人招手,便被這山下的百姓喚為仙山的迎客松,天劍宗內本沒有這般喚法,不過這些日青蠻行走在這路途,倒是遇到不少世俗凡人,亦是從他們口中得知,因此也就叫順了口。
“呼…..哈….!”
終于來到了迎客松,青蠻略彎下腰神撐著膝蓋,張開嘴長長的呼氣吐氣,唐顏等中南峰弟子見得這般情形,皆是手足無措,想要上前度入元力,讓青蠻好過一些。這大人物若是在他們的陪伴下有個什么閃失,那后果可想而知。
“不…不用…!”
青蠻擺擺手,阻止了他們的動作,眾人腳步一頓,面面相覷,不過青蠻不愿,他們自然也不敢強來。
好一會兒,青蠻神色才漸漸恢復如常,卻是笑了,道:“今日能從山腳一口氣走到這兒,也是不錯了。”
眾人聞言,這才想起,這的確是幾日以來,青蠻一口氣走得最遠的一次。
過了晌午,眾人又開始歇息,青蠻從包裹中掏出一些干糧,這是火兒不知去何處為他準備的一些糕點,他也知曉,似天劍宗這般修仙道門中,幾乎是尋不到此等美味的。眾人卻不覺餓,即便是餓了,受得宗門影響,平日所食也甚是簡單,多是一些山果瓊漿,對這凡俗之物反倒是敬而遠之,怕接了地氣。
唐顏:“青蠻公子,你還是自己用食吧…我們…”他苦笑著搖搖頭,其余諸人亦是如此,青蠻見狀,亦不勉強,想來他們怕是吃這凡俗之物會有礙修行,不過從青蠻多年的經驗看來,此等說法多是不盡實的,不過他也不會說破,自己現在還在受天劍宗恩惠,便在其弟子面前指點別人規矩不好,當真是有些不厚道了。
“嗯,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錯!”
青蠻確是有些餓了,也不怎么的,或許與此次受傷有關,他愈發覺著自己的習性趨向于普通人,入夜便想入睡,相隔數個時辰便想進食,也說不上饑腸轆轆,總是覺著吃點東西,心中會舒坦不少。
對于這一點,他也沒有深究,主要是覺著這般做,也沒什么不好,只是相較尋常修士而言,平日修行的時間要略微少了些許,而且還要繁瑣不少,不過,他卻是一點也不介意,每日不停地修行,才讓他覺著無趣。更遑論,他今時今日的實力,亦早就過了,那般以勤奮刻苦來追趕別人的階段了。
用罷食物,自然便生出了力氣,與眾人相伴而行,總算在日落之前,重新回到了中南峰上。
青蠻正要與諸人道別,卻見遠處一道霞光飄逸而來,他定睛一看,便是笑著迎上去,來人卻是他的老相識,有著丹青圣人之稱的丹青子。
“呵呵..青蠻小友….幾日不見,你可是愈發精神了!”
丹青子亦是前些日為青蠻調理過身子的人,自然知曉青蠻的傷勢,只需一眼,便能瞧出青蠻的傷勢恢復得怎么樣了,作為青蠻書畫丹青的領路人,也算得青蠻半個恩師了。而且,青蠻現在這方面的造詣卻也不弱于他,二人可謂亦師亦友。
青蠻便笑,向著身旁還未離去的唐顏等人看了一眼,回道:“這些日,多虧唐兄他們相伴,小子才能恢復得這般快。”
丹青子在宗門內,雖非十二峰首座,但資歷卻是老得很,而且其修為亦是極,三虛巔峰境,雖然其實力或許較之尋常三虛中期境的長老都略有不如,可聲望還是很高的,聽得青蠻在丹青仙尊面前這般贊揚他們,這幾人亦是心中欣喜,畢竟能在這般大人物面前露露臉,還是很不容易的。
丹青子也是個平易近人之輩,聽青蠻如是說,也沒有多說什么,便是笑著從懷中掏出一些古怪物事兒,丟給頗為詫異的唐顏,讓他分發下去,道:“嗯,你們幾個小家伙做得不錯,有恩便賞,這些是老夫新近釀制的瓊漿玉液,為數不多,你們可得好生利用。待這青蠻小友徹底痊愈,本尊還有賞賜。”
還道是什么,原來是丹青仙尊親手釀制的瓊漿,這下可讓唐顏驚喜莫名,他可是有所聽聞,丹青仙尊除了一手出神入化的丹青之術外,最為引以為傲的便是這釀造之術,這可非是好喝那么簡單,對于他們這些至多不過化脈境,無為境的弟子而言,可是上佳的靈藥,對修為極有裨益。
見丹青仙尊還有話與青蠻言說,一干人亦是識趣兒,連忙道了謝,歡天喜地的下去了。
“時候尚早,走吧,青蠻小友,到老夫寒舍去做做?”
青蠻抿嘴一笑,心知這丹青子是耐不住寂寞,見得自己傷勢剛有好轉,便忍不住想要切磋一番,不過,他想了想,也是沒有拒絕,畢竟別人方才還很是大方代自己感謝他人,而且現在時候的確是不晚,這么早回去房中,亦是閑著。
丹青子所謂的寒舍,便是位于青云峰上的一處地境兒,放著好好的閣樓不居,偏生要跑到山峰一角,自行開辟出一個洞穴,不過他倒很是喜歡,說這樣清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旁人若是無事兒,也不會輕易到他這兒來叨擾,而且此處距離果林苗圃亦是很近,方便他煉制瓊漿。
洞穴在天劍護法大陣之外,入夜了,氣息有些陰冷,丹青子平日習慣了,倒是無妨,可青蠻卻有些受不了了,傷勢還在,這陰氣一來,便是直透入體,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丹青子這才恍然回神兒,趕緊出手布置下一個臨時陣法,青蠻才覺著好受許多,能夠凝神與他切磋一番。
這切磋自然不是武斗,不說青蠻現在沒法武斗,便是他傷勢痊愈,那丹青子亦不會去自撞南墻,他早已聽聞了青蠻在平魔演武的事跡,那是一個驚為天人,壓根兒便不敢生出這般念頭,全然非是其一合之敵。
隨著丹青子點燃一株檀香,點開一豆青燈,二人的切磋正式開始,卻是黑白棋局,二人分作兩頭,中間擺放著偌大一張丹青子游歷時收集來的一張古玉棋盤,至于棋子,盡皆是他自己用料打磨,溫潤剔透,手感極佳,不知比尋常之物,好了多少倍。
琴棋書畫,丹青子樣樣精通,作為他半個徒弟的青蠻自然也是不差,雖然近些年甚少接觸這些,但棋藝還不至于荒廢到慘不忍睹的地步。
前三局雖是敗得一塌糊涂,但從第四局開始,這速度便是慢了下來,之前一直嘴角含笑的丹青子,此刻亦是隆起了眉頭。
半響,他抬頭望了眼同樣思索著的青蠻,笑道:“小友,你這進步也太過神速了吧,這才第幾局,便能與老夫旗鼓相當了。”
青蠻凝神落下一子,這才舒緩道:“皆是老師你教導得好,青蠻不過有樣學樣罷了。”言罷,又是輪到丹青子頭疼了。
一來二去,這局足足下了小半個時辰,最后,青蠻仍是數目之差落敗,不過他也滿足了,丹青圣人豈是浪得虛名,別人窮其一生都在參悟這個,自己荒廢了這么久,能下至這般地步,亦實屬萬幸。
“好…快哉….不愧是老夫看重的人,你小子果然手法不凡…!”
丹青子沒有急于撤子,凝視棋盤片刻后,卻是忽的捻須叫好,神色間頗為疼快,想來亦是很久沒有這般棋逢對手之感了。說著又是忍不住一陣唏噓,“唉…當年你若是沒有出那等事,而是一直隨著老夫…那該多好…這琴棋書畫一道,世間只怕無人能及你…但是現在…唉….!”
他連嘆數聲,神色間很是為青蠻不甘。
青蠻倒是知曉為何,這琴棋書畫,可比不得武道,半路出家,都有可能登頂稱王,這東西,唯有日復一日,從小便養成靈根,長大后,方能所成。他縱然天資逆絕,可也總不會萬事占盡,這一途,便是再怎么努力,只怕也到不了那般睥睨天下的地步。
聽得丹青子嘆息聲,他神色亦是稍稍一黯,不由得牽動許多往事,心中暗想,“當年若無那事,只怕亦不會有現在的青蠻..!”
而后,丹青子本想再叫一局,不過青蠻卻說是有些乏了,想要回去歇息,這自然不是推脫之言,他的確是有些疲乏了,往日這般時候,亦是入睡多時了。
青蠻如此說,丹青子也不好強求,只是約定明日再戰,便要送他歸去,不過被青蠻婉拒,夜黑風高,好久未曾見過天劍宗的夜景,他想要一路步行回去,各峰之間亦有傳送陣,晝夜有人值守,倒也無須擔憂。
丹青子略微沉吟,便是點頭應允,想起自己正在研發的一味藥酒還未成型,送別青蠻后,便是急切進入地窖中,冥思苦想。
出了‘寒舍’,頗有些微涼,好在護法大陣的范圍極其廣闊,沒行多久,便是進入其范圍,寒意頃刻消散,從陣法中滲出的絲絲仙靈之氣,亦是讓他霎時間來了幾分精神。
夜里,天劍宗的巡守弟子雖是不如白日那般多,但也不見得稀少,漫步一會兒,青蠻便是遇得十數個巡守弟子,那些弟子皆是識得青蠻這個并非天劍弟子的天劍宗人,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見禮,主動詢問其是否需要幫助。
青蠻皆是含笑應對,示意無礙,他們各司其職便是。
“真美啊…..!”
通過傳送陣,青蠻安然回到落霞峰上,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雖然有些不合門中規矩,但上官閏土還是應允了讓他成為落霞峰上唯一的一個男子,當然,這與青蠻曾今便是如此亦不無關系。
住的地方還是曾今的那間小屋,青蠻還記得,那間小屋落霞峰上本是沒有的,后來是自己漸漸長大了,不便與姐姐住在一起,所以,在姐姐的幫助下,二人合力修葺好這間小屋,算不上多么精致玄妙,但勝在小巧玲瓏,最重要的是,青蠻對它有著深厚的感情。
漫步在落霞峰的徘徊花道上,入眼一片瑩瑩淡紫,便如那幽暗的夜空,里邊還有繁星點點,淡紫色的花靈氣息在夜里格外清晰,一陣微風拂過,很是醉人。
“你也喜歡徘徊花么?”
驀地,一個清冷而熟悉的嗓音從身后響起,青蠻身形一滯,想要轉過身來,躊躇片刻,終究是輕嘆一聲,笑著回道:“喜歡,一直都很喜歡!”
身后一陣沉默,緩緩才應,“我也喜歡!”這聲音里較往日,卻是多了一分難得溫柔,不過這溫柔轉瞬即逝,卻好似換了個人般,依舊冰冷道:“你尚未痊愈,這般夜了,不回屋歇息,還在外作甚?”
青蠻輕吸一口氣,卻是轉過身來,三尺之外,是個一襲清雅霓裳的女子,那傾世的容顏比這滿目徘徊花更為奪人心魄,剎那失神,啟口道:“弱水姑娘不也還未歇息么?”
他心中隱隱懷著一絲期待,目光霎時變得炙熱起來,卻是直直看著她,只是,讓他的失望的是,那雙傾世無雙的美眸仍舊極盡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全不見泛起一絲漣漪。
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負手而立,在冷風下,顯得傲然而孤獨,淡淡道:“弱水,只是曾今。這世間,再無你所認識的弱水。”她頓了頓,看向青蠻,“本尊倒是還知曉弱水,不過,它只是一柄劍。”說著,一縷青芒自她身前縈繞而過,便就消失不見。以青蠻的目力自然不難瞧出,那柄劍便是她的本命神兵,的確喚作‘弱水’。
青蠻心中隱隱作疼,上官千湄的這般言語,已然便是承認了,她便是昔日的弱水,可明知曉這一點,卻又如何?這感覺,便好似你頻臨死境,在你面前便有一顆可救你性命的丹藥,觸手可及,但是,無論你如何伸手,那丹藥似乎總差一點,一分一毫,就那么一點點,永遠的咫尺相隔。
“你還不死心?誠然,你與她,或許…..!”說到這兒,上官千湄忽的輕抿朱唇,沒有繼續,半響之后,方才道:“但這些,不過是一段浮世塵緣罷了,相念不相知,留之,何用?”
她素來言語不多,今夜,算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或許,哪怕是修行過《太上忘情訣》在真正面對這個曾今共她歷練情劫的男子時,仍舊無法維持那靜如止水的心境,但也僅限于此,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自己將要走的路是什么。若有情,那么她的一世修途,便走到了盡頭。
本來,她原以為,與那曾在紅塵歷練的男子并無再見之日,只此一生,便是空留一念想,便可。她與他,之間,相差實在太過遙遠。
可是這一切,并未如她預料一般,這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以近乎蠻橫的姿態,再次出現在她的視野,而且是無法躲避,那一日演武,她方才知曉,原來,他與自己的差距,并非如想象那般遙不可及。
可這,恰是她心境不穩的根源,她從未生過一種期望,期望他別再提及往事,最好是能夠徹徹底底的忘了,便如她一般,全然不受干擾。
為此,今夜才趁此說出這番言語,否則,便是永不承認,又能如何?
青蠻仰頭,愴然一笑,有些說不出話來,“留之..何用?”
上官千湄黛眉微顰,似有些不悅見得青蠻這般略帶瘋癲之感,作為天劍宗絕對的核心,她自然知曉當代門主,也就是她的上官師叔,對此子是何種態度,更明白,以他的資質,假以經年,斷是那震懾諸天的存在,天劍宗的發揚光大,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對其依仗也不定。
所以,她亦絕不想讓,他為此而使得心境顛簸,這將會成為其修行的最大阻礙,而唯一的辦法,便是斬斷他的情根。
“本尊之言,你好生思量吧,你也有些乏了…早些歇息吧…!”
言罷,她衣衫一帶,旋身而去,只余空谷冷風。
空寂的夜里,一人匍匐在地,身子卻是在不停微微顫抖,隱隱能聽得極為壓抑的哽咽聲,他雙手有些扭曲的插入地里,卻是看不清神色如何。
半響之后,他猛然撐起身,好似發瘋一般,身形急竄,留下一連串凝而不散的殘影,哪有一絲病態模樣。
他來到落霞峰崖的邊上,面容很是猙獰,能夠清晰見得面上的濕痕,驀地,他五指一柄,一柄虛劍凝成,卻是凌空而起,身形舞動在崖邊的一塊巨石上。
勁風呼嘯,青絲飛揚,不過了一會兒,他頹然落地,或許是累了,癱坐在地上默然不語,亦不知過了多久之后方才緩緩爬起身來,渾身上下充斥著一股倦怠之感,一搖一晃,蹣跚離去。
在他離去后不久,方才他所舞動的那塊巨石邊上,卻是隱隱現出一個人影,身著大紅云紗袍,眉目端莊,她凝神望了片刻,幽幽一嘆,卻是吐出兩個字,“癡兒…!”
清晨,氣息尚且有些濕潤,繁花草木上,還有露氣未散,空氣中充斥著淡雅香氣。落霞峰邊上的一塊巨石旁,一個孤傲女子遺世獨立,面向萬里煙嵐。
那塊巨石上,四個殷紅大字清晰可見,落筆如鋒,仿佛能夠看見書寫之人那時的癲狂肆意。
上邊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