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通拔寨起營了,祝彪領一千五百騎斷后。
這里的動靜立刻就傳到了后方五里來外的姚方瓊、龐子恭耳中了,“趕上去!趕上去!”龐子恭意氣風發的喝呼道。先前漁鼓道、射虎谷之敗的沮喪,已經盡數從他心底消除了。
但他們還并不知道祝彪率騎軍趕來的消息,竇兵剩下的三百騎雖然無法觸動姚方瓊、龐子恭部,但隔斷他們的斥候偵騎卻是一點不差。
寬大的官道,祝彪把戰場特意選在了一個道路兩旁是緩坡的地方。否則,一千五百騎兵跑起來,官道再寬也是扯淡啊。
一千五百騎兵對陣六千步兵,兩邊還是旗鼓相當的,可是六千步軍后頭還跟著有三萬大軍,那就很不可思議了。不過,在祝彪看來卻是很平常。
一則,他是騎軍,敵軍是步軍,他處于機動攻勢,敵人處于被動守勢。縱然對面有再多的兵馬,再強的實力,只要困不住自己,那又有何懼?
二則,帶騎兵帶慣了,又有那么多的系統增幅,祝彪北漢、中山打仗打野了,三萬六千軍根本就沒放在眼里。
帶騎兵和帶步軍時的祝彪,那心態就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至少祝彪不認為自己帶著一萬眼下的宋軍能輕而易舉的破開武岡來的這支泗州軍,可是領著一千五百騎兵,他卻又一百個信心縱橫馳騁,往來披靡。
嘹亮的號角聲響起,急促的馬蹄聲緊隨其后,前進中的姚方瓊抬首望去,只見一隊高舉著宋軍戰旗的騎軍正策馬從前方慢坡拐來。
“宋逆哪來的這么多騎兵?”龐子恭被嚇了一大跳。
姚方瓊這時還保持著鎮定,迅速命令前頭部隊就地防御,然后馬上整合中后部分軍隊。
但是,前頭的順利讓太子軍已經松懈了。這時候驟然見到宋軍大隊騎兵殺來,就是有軍官指揮也亂成了一麻團。特別是首當其沖的前部,祝彪策馬殺到的時候,陣列還沒排出三十步的寬幅,水平方向上更是彎的跟一狗腿一樣。
五百騎兵就像一柄刺入油脂中的炙熱尖刀,祝彪率隊所到之處無人能擋其分毫,奪至裴侖手中的亮銀槍下哀魂片片,跟隨在他身后的五百騎兵是祝彪東朗關本部七百騎中的人馬,對祝彪最是信服。服從和忠心敢戰上比之馮恩江手下的百騎老兵當然無法相比,可比起別的騎兵來卻穩穩勝過一頭。現在隨在祝彪身后,劈波斬浪的沖殺,讓他們無不從內心最深處里被激發起陣陣逼人的殺氣,一時間騎隊氣勢就更勢若破竹,所向披靡了。
姚方瓊部的前軍一擊而潰,祝彪馬不停蹄接著再往里切入。同時,慢坡的兩側,各有五百騎出現,在竇兵、馮恩江的帶領下策馬奔殺下,驅使著亂成一團的前軍潰兵就向后趕去。
慌亂的敗兵才是姚方瓊最大的敵人,上回青坡之敗,就是被轅門外的敗兵搞得全無脾氣,這一回在祝彪沖擊下正艱難維持的陣列更是被自己人直接沖的一塌糊涂。
一下,兩下,三
祝彪的第一擊,潰兵的第二擊,竇兵、馮恩江的第三擊,姚方瓊兵盡潰。
“頂住,給我頂住。不準退,誰也不準退!”
龐子恭瘋狂的大喊著,用長刀逼著逃下的士兵重新上前。“敢有后退者,殺!”看到那些被他逼回去的士兵掛了個彎,繞過自己繼續向后逃跑,帶血的長刀下立刻倒下了一具他們自己人的尸體,有些歇斯底里的龐子恭,舉著砍過人的血刀高叫:“殺回去,都給我殺回去!凡敢有退過這一條線者,殺無赦——”他身邊的親兵正用死去士兵的血在大道上劃著一條血線。
“唉……”他身后不多遠的姚方瓊嘆息一聲,龐子恭的瘋狂他都看在眼里,卻知道,那純粹是無用功。全軍已經大亂,軍無戰心,這一戰是輸定了的。
“賊將!拿命來——”祝彪敏銳的戰場嗅覺立刻嗅到了龐子恭這點貓腥,打馬提槍就像他殺來。
想想也是,官道才多長一點,‘群居’狀態下的敗兵都是在順著官道向后逃跑的,龐子恭這么一攔,立馬就顯出效果了。
直接被祝彪盯上!
“去。速報唐將軍,我軍已經潰敗,勢難挽回。讓他早作準備,防范宋軍騎兵沖擊——”姚方瓊還保持著冷靜,雖然他也想憤懣的大嗥。
之前一敗涂地,好不容易得來報仇雪恨的機會,才見到希望,就被這么的給一把徹底掘斷了。
姚方瓊很理解龐子恭為什么會這么的激動,這么的歇斯底里,那種強烈的反差和內心的失落,真的讓人悲憤!“你們都給本將大喊起來,要將士們向兩邊逃散,向左右樹林田地里逃散,絕不能順官道往回逃,沖撞后方大軍陣列,那是死罪——”
當然,更主要的是,幾千敗兵一股腦的撞進大軍陣列里,麻煩更大。搞不好,自己的這場失敗還會在大軍那里重演。
“拿命來!”祝彪雙目凝神,手中長槍揮舞,只見的點點星光從一團虛影中沖出,如同夜空中四處飄散的流星雨漫散開來。
“啊!”黑光所過處,短促而急劇的叫聲響起,更有不少太子軍士兵連一聲慘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就已經橫尸當場了。
喉嚨處一點血口,不多的仰面到下的太子軍士卒,致命的傷口都是在咽喉部位上,就是那一點血口,是祝彪疾快若流星的疾刺。
“呀!”龐子恭身邊的親兵頭領秉足氣力,手中大刀劈山斬岳似的迎頭照祝彪劈下,雪亮的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如是一道白芒似的練條。
“哧!”祝彪一槍刺出,好似能把空間都分成了兩半,槍尖破空,尖銳的呼嘯聲刺耳之極。
一點寒芒,后而先至,直取親將咽喉。
親將只感覺自己咽喉處一冷,就見一點寒芒逼到了眼前,心里那里還顧的上劈殺,忙化力持刀橫架。
但已經來不及了。龐子恭此刻出手了,策馬舞動長刀,斜斬祝彪腰下。
銳利的槍尖一股罡煞透出,長槍則擦著親將的脖頸錯開而去,槍頭繼續向前滑出,然后見祝彪手臂較力一變,嫣紅的長櫻顫成一個圓盤,槍身彎出一道弧線,“呼”,帶著一聲嗚嗚的呼嘯,鋒銳的槍尖宛若一條長鞭直掃向龐子恭的脖頸。
“死來!”祝彪一聲喝叫,亮銀槍紅櫻閃現,霍然收攏,槍身剎那柔軟如繩。刀槍相交,沒有發出一點想像中的金鐵震響。但一觸之后,似乎柔軟如繩的亮銀槍去勢依舊無一點變化,而龐子恭手中的長刀已經遠遠蕩飛出了好幾丈遠,槍尖一點突探飛刺!
全身的力氣似乎在這一瞬間隨著咽喉處噴哧而出的鮮血傾瀉一空,龐子恭渾壯的身軀猛的一震,繼而炯神發亮的眼神變得暗淡無光。
“哐當!”
“噗通!”
脫手的大刀落地,龐子恭也翻身落馬。
亂軍之中挑殺主將,如此功績卻沒有讓祝彪有片刻的得意或驕傲,殺一龐子恭這樣的無名下將,對他來說太不值一提了。
一桿長槍依舊在手,上下翻飛,數丈方圓里,銀蛇飄舞,如若蒼穹閃電,雷鳴當空。
范圍內的一切,被一掃而光。
“殺啊!”宋軍的士氣在龐子恭落馬的瞬間飆升到了頂點,而太子軍的士氣在這一刻,跌落進了無盡的深淵。
潰散的敗兵徹底崩潰了。
但似乎姚方瓊之前要人的吶喊起了作用,敗兵們再是膽顫心寒,人心惶惶,也把關乎自己性命的東西記得清清楚楚。
一個個都向著兩側坡地、樹林或是田野里逃竄,祝彪深深望了一眼姚方瓊打馬奔逃去的方向,這,倒是個人物。
“駕,駕駕……”留下馮恩江帶領五百騎追殺、俘虜,祝彪領著剩下的千騎火速向著泗州軍大部隊殺去。
“吁……”祝彪勒住了馬韁,揮手,轉眼里,一千騎兵掉頭再打馬而去。
因為前方的泗州軍已經擺成了密密團團的一個軍陣,祝彪手下只有一千騎兵,而不是一萬鐵騎!
天黑時候,唐清臉色很不好看的接到姚方瓊帶領的殘兵敗將,數數人數,強強有千把人。唐清的慎重和行軍的小心,給了祝彪充裕的時間來追剿姚方瓊部的敗兵,加上姚方瓊部潰兵散落的南北到處都是,在祝彪率部退下后,他也很難收攏齊全,能帶著千把人回來,已經是不容易了。
可唐清又怎么會如此想?他只知道姚方瓊是六千人馬,被一千五百騎兵一擊而潰,損兵折將,一敗涂地。
如果不是姚方瓊不屬于泗州軍,如果不是姚方瓊職銜中郎將太高,他都想直接要了姚方瓊腦袋,來警示全軍!
第二天。唐清行軍時更加小心了,因為管道的左右兩邊盡是平野之地,更適合騎兵的周轉騰挪。
可是,他再小心也不可能始終保持著軍陣狀態行進啊?
行軍隊列依舊是一條長龍。唐清唯一可做的就是把姚方瓊那千把爛兵再度擺在大部隊的大前面。說是肉盾也好,說是趟雷也好,反正唐清現在是拿正眼都不瞧一下姚方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