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教!”
咬牙切齒的吐出三個字,關彥美站在左鼎尸體前,恨極欲狂。
這可不是因為相互間的親緣,而是因為他知道這位中山太子是很被唐王所看重的。中山王老去后順理成章的繼承中山王位的左鼎,他的才智能力將是唐王挾制北隅六國至關重要的一環。
蓋因有了先頭延續幾十年的‘五王之亂’做前車之鑒,唐王也不敢保證自己在有生之年就能坐到天京金鑾殿稱孤道寡。他還要給自己的身后事做考慮。
可現在左鼎死了!兩個時辰前還在一塊開懷暢飲的左鼎,變成了冰涼的尸體!
關彥美心理很驚懼,更有些不能接受。而且他還擔心,擔心這件事會讓自己在唐王那里落下不好的印象。
這并不是杞人憂天。雖然是他唐王的小舅子,但關家之前十年中為了避嫌,可是主動跟唐王拉開的距離的。再說了,天家的姐夫,這能跟平常之家的姐夫一樣嗎?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家人是‘路人’。大周皇朝可從沒有國丈、國舅爺這么一說。
“祝帥,呂長老……”
姬昀心頭更害怕。眼睛里滿是彷徨,似乎現在的左鼎,就是下一刻的他。
“王上安心。旦有末將在,就絕不會讓您有半點閃失。”此行路上祝彪料想可能會不安全,卻也絕沒想到危險來的如此突兀。當下鄭重其色的向姬昀立下這保證。
一口涂抹一個釘!他絕不會準備食言的。
因為,姬昀現在就是北漢,就是大漢。
他再不耐煩姬昀本人。也絕對要保證‘大漢’的安全。
“王上還請安心。有祝帥與老夫在,就是神仙來了,不經允許也休想近您的身。”
呂凉緊隨著祝彪后面做出保證。
可兩人四目相對,卻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慎重和再慎重。
刺客能在大軍之中放一把如此大的火,是一個人還是一伙人?祝彪與呂凉都傾向于后者。
他們眼中那些放火的高手,實力或許比不上動手行刺的先天宗師,但來往大軍軍營如入無人之境。那功夫也是剛剛的。
這么一伙人隱藏在暗處,甚至你都不知道這些是不是他們的全部實力,要防范萬一,完全保證姬昀的安全,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
兩個時辰之隔。北漢‘使團’從中山國的熱烈歡迎對象,變成了誰也不搭理的冷夜飯。
中山太子死了,事情大條了。五萬中山國精銳挨了當頭一棒不說,其內的軍將們會有何下場,也說不定。人心惶惶一片,作為事情由頭的北漢使團。人嫌狗厭就不用多說了。
第三天上午,中山王左革贏就趕了來。但他見都沒有見姬昀一面,只派出了禮部左侍郎來通知一聲。要北漢之人趕緊南下。半點也沒有原先準備著跟北漢使團一同南下的熱情和親近。
姬昀乖乖的往南去了。再在這地方呆著,他自己也別扭。
依舊是祝彪打先鋒,可身后跟的卻變成可三百陷陣營和一千禁軍。至于那余外的五百陷陣營去了哪里,不說也是明了的。
六百親侍和五百陷陣營將姬昀的王駕圍得水泄不通。呂凉更是卸下了親侍指揮的責任,陪伴在姬昀的身邊,寸步不離。
“怪哉,怪哉!小小一個北漢,竟然有一支天下至強之軍,人數是少了點,戰力可不遜色天京的羽林衛的。”
披著黑色斗篷。連頭帶身子全國在黑色的棉布下。左長老看向一旁的李逸逍問道:“這祝彪背后真沒勢力支撐嗎?這支陷陣營,他是怎么搗騰來的?”
“據在下所知,祝彪除了傳承神秘莫測外,背后實在無有外力做支撐依靠。這支陷陣營,所有的人員全都是河東軍精挑細選的精銳,但據人調查,這些精銳士兵在編入陷陣營之前卻也不過是下九流的實力。
至于為什么一編入陷陣營,實力就突飛猛進,貼近甚至超過二流,外人實在無從得知。就是陷陣營中的士兵們,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糊里糊涂的。”
“秘藥?秘籍?還是別的什么手段?”左長老喃喃自語。
“是有內功心法和器械秘籍。但都很平常,江湖大路貨色,根本不可能快速形成戰力。”
“長老何必太高看他這一小輩。管他什么秘密,捉了來,咱家來炮制他,保管叫他行房的過程都一五一十的道出來。”
李逸逍的身旁,一個四旬大漢,粗獷的說道。
惹來李逸逍心中一個白眼翻——真是白癡!祝彪就是那么好捉的?如果如此,胡人不早就把他捉了,還等他活到現在。
不過這大漢腦袋是不怎么轉彎,功夫卻強悍的夠可以。一身橫練,整個九曲劍派都不會有人是他對手。
“這倒也是。這人在戰場上威力太大……”
耽誤的三天時間,在姬昀要求下的一路急趕中,出中山國地界就趕了過來。可祝彪的神色卻無半點歡顏,摩挲著手中的一支翠玉,兩眼里殺氣騰騰。
把小妹的一對寶貝翠羽蜂鳥折進去了。這要是給他知道人在哪里,他非要把人殺個片甲不留不可。
“還好。至少咱們知道,咱們確實是被人盯著的。”
先天宗師都有一種六識上的預感,就跟祝彪狀態欄里的感知一樣,避禍趨福說不上,然隱隱的會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如‘心血來潮’一樣!
這幾日,祝彪跟呂凉就隱隱的感覺到一股危急,似乎總有一道視線在盯著自己。翠羽蜂鳥的死,證明了這一點,他們真的被盯上了。
“引蛇出洞?”
對于一伙暗中的敵人。這四個字是最好的應對方案。如果祝彪是目標人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用出來。
“安全為上。打草驚蛇——”
所以,呂凉也毫不猶豫的將之否決。
祝彪明白的點點頭,姬昀僅僅是一個會點皮毛功夫的普通人,對于先天武道宗師來說,太脆弱了。就是兩個宗師級高手碰撞四濺的內勁,都有可能將之斃命。
可是。打草驚蛇也要有草可打啊。現在這里,祝彪能向那兒方打草去啊?
“還是守株待兔吧。”
翻身回到前隊,離得老遠祝彪就能感觸到宋瀅竹、宋雁南身上的凌厲殺氣。幽冥教那么快就能有宗師級高手出現在北隅,似乎只有用‘他們的人本來就是在北隅’這個回答來解釋。
而如此一來,做下江慶巖一行之事的魔道高手。幽冥教的身上自然就最有嫌疑了。
宋家父女這幾天,天天都繃緊著神經。右手幾乎就不離劍柄,渾身殺氣彌漫,策馬方圓三丈里都少有人呆著。
“怎么樣?”
看到祝彪回來,兩人同一時間開口問道。
“繼續等。”
祝彪的回答讓兩人很不耐,祝彪接下去開解道:“也沒幾天了。咱們已經進到了北疆境內。這里有東始山、大林寺、般若寺和玄清觀四大名門,幽冥教的活動空間自然就小很多。
兼之有唐軍護送,咱們越近北平。幽冥教的機會就越小。他們不會睜眼看著咱們安全的。”
至于幽冥教與唐王之間的矛盾,通過關彥美祝彪已經打聽的清楚。他也是因此才知道,除了陰魂真君這一疙瘩外,唐王府還下辣手將幽冥教的‘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五方鬼王之首,十大護法之首——土伯,給干掉了。
這等無法解開的死仇,實力驚人的幽冥教若是不想方設法的報復,才是見鬼了呢。
兩萬多唐軍步騎拱護著北漢人馬,速度依舊放的很快。唐軍也了解情況,那為首的將軍甚至比祝彪更急。
燙手山芋啊!若是在他的護送途中被得手了。自己腦袋不保,可就冤枉死了。
但是,該來的事兒還是回來的。
大軍駐足在河邊宿營,一頓飯下來人倒下了三百多。雖然都是唐軍士兵,可這事兒也把祝彪、呂凉乃至北漢一方的所有人都給嚇了一驚。
三百多,這個數字放到北漢這邊,就一下去掉了十七分之一數了。祝彪現在的手下總共也才八百,陷陣營猛士武力固然強悍,這防毒上可跟普通士兵沒什么兩樣。
“還好咱們紀律嚴謹,不然這就該落到咱們頭上了。”
幾十萬人的大會戰中也處亂不驚的祝彪,心臟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真的砰砰跳動了幾下。只因為他手邊的人就是寶貝到眼睛里的陷陣營,他身上的擔子就是‘大漢’。
“再次嚴肅軍紀。排查全軍全營,奴婢宮奴也不要放過,一個個濾查一遍。”
中毒不是由水源引起的,而是直接下到了鍋灶里。這自然是有外人混進軍中了。兩萬多數額的唐軍步騎,軍紀不算松懈,卻也沒有像北漢一方一樣,時時刻刻都繃緊腦中的那一根弦。
祝彪沒有第一時間前去現場,而是立刻整肅本方軍中。再就是宣告一條新的軍紀,不準有人單獨行動,各部建制間,除非擔有軍務在身,否則不可離隊。
一句白話來說,就是相互監視,保持彼此都在各自的視線內。再有就是,警惕陌生人。
隊伍在水邊整整停頓了一天兩夜。在唐軍將自己上下全部濾過了一遍之后,隊伍才重新出發。
這一天兩夜中幽冥教之人就沒有伺機而動嗎?
不是。他們很清楚距離北平越近,自己就越難得手。可是他們沒有找到機會。
八百陷陣營、六百王宮親侍,三千精銳禁軍,將整個王帳守護的滴水不漏。一隊隊不定時不定顯露巡游的高手,讓漢營本就完善的防守變得固若金湯。
左長老發現,就是輕功最高的自己,也不可能趁著夜色潛入燈火通明的漢營中去。那其他人就沒必要考慮了。
在營外咣當了第一夜之后。左長老帶著一眾高手果斷退去。
“想要拿下漢王,必要先除掉祝彪。否則……”有祝彪在,真的讓左長老找不到半點機會。
“李逸逍,你能做到嗎……”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左長老,兩眼突的睜開,射出兩道犀利的閃光,扭頭。劍一樣注視著李逸逍。
“長老是要我暴露身份?”
“不,只是引出祝彪。”左長老搖頭否定。“我知道你與他的關系很復雜。江慶巖已經死了,看在九曲劍派的份上,他不該會不聞不問。老夫只需要你將他引出來,然后。一切就都是秘密了。”
右手伸在李逸逍眼前,緊緊攥我。左長老的意思很明白,只要祝彪跟著出來,他就回不去了。信心可謂十足!
“嗯?你不信老夫?”
“左長老自然厲害,在座的各位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祝彪真的不同凡俗,他這崛起的一路。有太多的神奇跟不可思議了。
明明有敗無勝的仗,他也能贏得漂漂亮亮。恕在下自言,我真的怕到時留不住他。”
“黑白無常。你們也出來見見新人吧。”
左長老并沒有動怒,而是莞爾一笑,開口如此說。
黑白無常?
李逸逍差點蹦了起來。加進幽冥教這些日子,他早就清楚幽冥教上層的建筑結構。左長老是做判官。是幽冥教的第三人。那這黑白無常就是幽冥教十三位高層中,除去幽冥天子、酆都鬼王土伯、左右判官之下的第四人第五人了。
而且這兩個人,必然還是先天武道宗師。
幽冥教一下子竟然集結了三個先天武道宗師,這種在北隅已經成為了傳奇的存在!
“李逸逍領命——”
三個武道宗師站在面前,李逸逍渾身漲涌的血脈把臉皮都沖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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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我一招霸王拳。”
粗獷大漢趁手兵器是刀,在中原他也是以重刀成名,但并不是說。他就不擅長拳腳功夫。這套霸王拳就是他慣用的一套頗具威力的拳法,拳勢霸氣,威猛無儔。
祝彪一躍而起,其勢如鶴沖天,身形當空一繞,像是一只靈巧的鳥兒,在空中打了個盤旋,攜帶著風雷之勢拉開與那黑色斗篷老者間的距離,再對著沖來的大漢俯沖直擊而下。
他也是赤手對敵,沒有拔出腰間利劍,手腳帶動空氣,在半空發出著一聲“嗚”的尖嘯。
大漢是原地不動,擺出了硬接的架勢,但直到勁風及頂,身子忽的略微向后一坐,腳下斜跨半步,一拳上揚,如青峰直上,搗破天空。令一拳握緊,蓄勢待發。
祝彪并不感吃驚,下方大漢練的固然是外家功夫,但實力已經達到了圓滿之境,由外返內,距離先天也就只剩一步之遙。再把他看成當初錢寶一樣的莽漢,可就自討苦吃了。
人呈螺旋般落下,避開拳勢,翻身雙腳蹬踏大漢肩頭,顯露出了他那近乎獨步天下的輕功。
同一時間,祝彪的身子還當空一折,彎腰,低頭,收腹,張口對著大漢猛喝一聲。
虎嘯雷音!
這門不下于獅子吼的音波功,祝彪兌換來好久了。雖然用的不多,練的卻很是殷勤。現在已經達到大成之境了。
一口爆喝,大漢耳邊就恍如炸開了一個響雷,雷音還直直的徑灌腦中。雖然實力已經達到了圓滿之境,卻依舊禁不住一混。
祝彪這時已經再憋起了一口氣,猛地吹出,其寒如九淵冰窟,直噴大漢面門,同時兩腳帶吸力了一樣粘在了大漢拳勢落空后急忙再伸出來招架的臂膀上。
整個人如同軟面條一樣在空中猛的一折,上半身拱形而下,雙臂交錯,小臂如雙刀斬落大漢脖頸。
“好膽——”
一聲暴喝炸響在祝彪身側,從路旁的樹林中傳了出來,黑無常就像是一只魔豹一樣撲出來,手中黑黑的哭喪棒,夾著風雷之勁無情地搗向祝彪彎成拱形的腰腹。
帶著三根指頭捏田螺——十拿九穩心態的幽冥教眾人,萬萬沒想到到祝彪手下會如此辛辣。一個轉眼,就快要損失掉一個高端戰力了。
本來隱伏在樹林中做截斷祝彪后路工作的黑無常,再也不能繼續潛伏下去了。
祝彪最惡心的就是‘靜氣閉息’的功法,擱在高手身上,太有威脅力了。只是這個武學興盛的世界,刺客作為一門自古相傳的行業,刺殺的對象不僅有達官顯貴,也有江湖高人,甚至先天宗師。
所以這靜氣閉息隱藏武功的法門,不是一般的發達。撲出來的黑無常顯然也在這方面沉浸不少。
“先天宗師?!”
祝彪心頭一顫,不想自己跟這李逸逍走一趟,竟撞上兩個宗師級高手。什么時候,這先天宗師遍地都是了?
一聲冷哼,左臂下斬不停,右手迅速一掌‘神龍擺尾’劈出。
“好招——”
黑無常心里贊了一句,祝彪這翻手一掌實在是妙。掌勁擊打在哭喪棒上,兩人硬接了一記。
同時,祝彪左臂也重重的斬在了身下大漢的肩胛骨上。
被黑無常一聲‘好膽’給震醒了的大漢,算是逃出了一命來。
大漢性如烈火,他的拳頭,他的重刀,縱橫捭闔,剛強威猛,招式強橫霸道,武道鋼儔天下少有。肩膀挨了重擊后也不后退,翻手拔出后背大刀,就是一氣的快刀連斬。氣勢還是十足!
三人交戰的方圓之地,勁氣四溢,或凌厲如風暴,或凝重如泰山。
祝彪越打越精神,已經有一陣沒有這么痛快的大打出手了。雖然不至于像武癡一樣,欣喜若狂。可是漸漸的,在他的拳腳之間,也開始帶上了一種暢快似的宣泄勢頭。就像是烈火,是燒酒,催得男兒好漢的熱血都洶涌沸騰。
降龍十八掌,以一打二,掌勢如大海狂瀾,滔滔不絕,又剛猛無儔,強橫無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