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會過來?”冷嘲完后,花蕊夫人又陷入沉思,片刻后,站起身走到那張臨窗長榻旁緩緩坐下,詢問地看了康嬤嬤一眼,“難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康嬤嬤知道花蕊夫人現在問的這個“知道什么”并非是指她和晉王暗中結盟之事,而是另外那件更加久遠的事。
“應該連榮郡王都不知道此事,而且榮郡王已故多年,郡王這個爵位當年不過是皇上特封,并非世襲,如今那燕容不過是軍中一名將士,空有一個‘燕’的姓氏罷了,聽說去年榮郡王王妃身體就已經不好,估摸著也沒幾年可活,夫人不必為此憂心。”
花蕊夫人倚在引枕上,眼睛看向不知名處,也不知在想什么,許久后才道:“一個爵位罷了,有榮郡王妃在,又有手握兵權的燕大將軍在,日后他若是有了戰功,郡王的爵位或許不易,但是請封個侯爵卻不是什么難事。”花蕊夫人說到這,忽的一聲冷笑,“明明不是皇家血脈,偏就能得這樣的便宜,即便是有,也輪不到他!當年坐上那個位置的若是太子哥哥,如今哪里會有他們這些事!”
康嬤嬤看著花蕊夫人面上的神色,心里一嘆,便道:“這不是都沒影的事嗎,再說依如今這境況,他們也等不到這一日。”
花蕊夫人回過神,緩緩一笑:“你見過那燕容了,生得什么樣?”
康嬤嬤卻搖頭:“老奴還未見過,不過聽去打探消息的人回報說,那位燕西將軍長得跟當年的榮郡王很像,特別是那雙眼睛。”
花蕊夫人點點頭,只是想了想,忽然又道:“他們,之前在軍中是不是已經見過了?”
康嬤嬤一愣。遲疑了一會才道:“三爺之前是編在燕北軍內,燕容公子一直是在燕西軍中,聽說那全軍得有十多萬人,這么多人的話,想碰上應該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花蕊夫人放在身上的手微微翹起,在大腿輕輕敲著,蕭玄初入軍伍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那時候榮郡王已病入膏肓,一直在郡王府里靜養。所以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心,而且依以前那形勢,她也沒必要去擔心什么。即便是知道了,頭疼的也不會是她。但如今形勢早已不同,如今晉王跟她暗中結盟,大事落定前,她不想有任何的節外生枝。可是。燕容的忽然到來,去讓她不得不生出幾分警醒。
葉楠夕在紫竹林下了馬車后,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再轉頭往書院那遙遙看了一會,沉默許久,才收回目光。上了臺階,入了紫竹林。
只是葉楠夕剛剛走進去,對街那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跟著就走出一個人影。也不知他站在這多長時間了,淡漠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當那扇門慢慢關上時,他面上的神色才微微一黯。
剛剛搬進來的時候,葉楠夕本就打算一個人住的。只是未能如愿,而今。總算是得償所愿。只是此時聽著風過竹林時發出颯颯的聲響,她忽然覺得,這里似乎是太安靜了。
“二娘子,昨兒三爺給送了位姑娘過來,是不是現在就讓她過來?”葉楠夕進了寢屋,還不等入里屋,一個婆子就走進來道了一句。
“什么姑娘?”葉楠夕一怔,就看了紫草一眼,只是紫草也是一頭霧水,她前天就收拾去了葉府,昨兒紫竹林內發生的事,她自然不清楚。
那婆子道:“是給二娘子使喚的人,三爺說以前二娘子有提過的。”
葉楠夕更加不解了,她什么時候跟蕭玄要過人了?他什么意思?
“你將人喚來我瞧瞧。”
“是。”
人被帶過來后,葉楠夕只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卻想不起是誰。不過這姑娘十足十是個美人坯子,不僅五官精致,而且那神色氣韻里都帶著幾分嫵媚妖嬈,瞧著就像是專門為勾引男人準備的。只是她又沒有特俗癖好,蕭玄將這么一個美人送到她身邊干什么?
“媚兒!”紫草先認出來了,即有些詫異的叫了一聲。
媚兒抬眼往她那看了看,微微一笑,然后就朝葉楠夕跪下磕了個頭,垂臉道:“婢子見過二娘子。”
葉楠夕這才恍悟,難怪剛剛覺得眼熟呢:“原來是你,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媚兒又笑了笑:“托了二娘子的福,給我換了身好皮。”
這姑娘,明明是跪著說話,不過這表情和語氣卻并不帶一絲諂媚,倒是有幾分嬌嗔,真可惜她不是男的,不然被這么一勾,怕是魂就去了一半了。
“起來說話吧。”葉楠夕說著就走到椅子邊坐下,然后才問,“是蕭三爺把你弄出來的?什么時候出來的?”
“婢子能出來確實都是蕭三爺的功勞,出來已經有十天了,因為二娘子一直未回來,我便暫時住在外頭等著二娘子回來后,再過來拜見二娘子。”
“還真是好本事……”葉楠夕喃喃道了一句,接著又問,“既如此,你為何不直接跟在三爺身邊,跑來我這做什么?我如今又不缺伺候的人。”
媚兒看了葉楠夕一眼,抿嘴一笑:“或許是三爺怕二娘子擔心,所以不敢將我留在身邊。”
葉楠夕挑了挑眉,神色沒有什么不悅,但也不像是心情轉好的樣子。
一旁的紫草便道:“二娘子沒有太多閑時間,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媚兒面上笑意不減:“三爺說,二娘子這邊應該有許多事要忙,總會需要人手的。我這幾年雖都在牢內渡過,但之前在京認識的那些人應該都還在,所以沒準會有幫上三奶奶的時候。”
葉楠夕沒有說話,看了她好一會,才緩緩道:“我若是不留你呢?”
媚兒一怔,只是隨后就苦笑了一下:“那我怕是難有容身之地了。”
倒是善解人意,沒有在她面前說回去找蕭玄,葉楠夕站起身:“那就留下吧,總歸也不缺你一口飯,我累了,以后你要做什么就聽紫草的安排。”
綠珠跟著葉楠夕進了屋后,一邊服侍她寬衣,一邊有些不解地問:“三爺怎么把這么一個人送過來了。”
“擔心花蕊夫人要做什么吧。”葉楠夕低低道了一句,若不是他想著,她都差不多將媚兒這個人給忘了,那男人的心思還真是細密。葉楠夕搖了搖頭,便道:“先不說這個了,你把紫草記的冊子給我拿來,離百善宴沒幾日了,出了這么多事,百善會要注意的事怕是更多了,這兩天還得去丁四奶奶那看看。”
雖說只是一個宴會,但是因葉家和侯府的正式分裂,所以很多事情就變得有些微妙復雜起來。當時賓客名單這一項,就值得好好考慮,她這邊初步定下后,還需找丁四奶奶商榷一番,因此看了一晚后,第二日,葉楠夕又拿出那些名冊細看。只是她本打算要好好琢磨,偏有人不想讓她靜心,這一大早,她才坐下沒多會,紫草就領著葉楠薇進來了。
“你在做什么這么悠閑?”葉楠薇一進來,也不瞧葉楠夕,先是左看右看了一會后,才隨口道了這么一句。
悠閑?葉楠夕有些無奈地看了葉楠薇一眼:“這一大早的你怎么過來了?”
葉楠薇即揚了揚眉毛:“你不是說我隨時都可以過來的嗎,難道這話是隨便哄我玩的!”
葉楠夕沒搭理她這句帶著火氣的話,將目光重新落到手里的冊子上,淡淡道:“我沒哄你,只是我這會兒很忙,是陪不了你了,我讓紫草帶你去竹林里走走吧。”
“我又沒讓你陪我,我就是來看看你這兒。”想吵嘴卻沒人陪,葉楠薇頗覺無趣,便撇了撇嘴。
葉楠夕笑了笑,也不問她過來什么事,只讓紫草去拿些茶果過來給她,然后就開始專注自己的事。
葉楠薇有些賭氣地一邊吃一邊嫌,卻見葉楠夕還是不理她,不由有些泄氣,于是又悶悶吃了一盞茶后,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說那燕西將軍會不會是皇親國戚啊?”
“什么皇親國戚?”葉楠夕一邊翻著手里的名冊,一邊拿筆不時記一下,所以也沒怎么注意葉楠薇的問話,只是隨口應了一聲。
“他也姓燕啊!”葉楠薇撇了撇嘴,自顧自地道,“雖說這天下姓燕的不少,但到底是國姓,昨兒我問了爹身邊的長隨,才知道那燕大將軍原來還是個郡王,所以那燕西將軍很可能也是皇親國戚了,若真是這樣的話,我看三姐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葉楠夕停下筆,遲疑了一會才轉過頭問:“你說什么?”
葉楠薇即瞪了她一眼,她今日是抱著親近的心過來的,可是呆坐了這么久,又說了這么多話,卻還是被葉楠夕無視,實在是令她氣憤,于是氣呼呼地站起身道:“我不跟你說了,我回去了!”
瞧著葉楠薇出去后,葉楠夕才放下筆,面上露出幾分沉思。
她知道當今皇上姓燕,可是如葉楠薇剛剛所說,這天下姓燕的人多了去了,葉府所處的那條街,起碼有四戶人家是姓燕。所以之前她還真沒將那燕大將軍跟皇親國戚聯想到一塊,也不是,而是關于那些事她根本就沒有去想,畢竟離她太遠了。就好像吃蘿卜干的人,不可能會去替吃燕窩的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