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挑選之后,偽裝米行伙計的人選出了十名,偽裝腳夫和車夫的選出了三十名,另外再挑出一百名敢打敢拼之輩,偽裝成鏢師。由于天下不寧,運糧隊是必定要請鏢師隨行的,否則走不出幾里地就會被賊人劫奪,而且隨著陜西越來越亂,各大米行的鏢師隊伍也越來越豪華,上百人的鏢師隊伍一點也不出奇,不到一百人才顯得比較奇怪。
選好之后,就得教那十個偽裝伙計的家伙一些行話。
“跟著我背!”許人杰大聲道:“精米一斗,一兩銀。”
“精米一斗,一兩銀。”十名假伙計趕緊接口背誦。
“糙米一斗,五百文。”
“糙米一斗,五百文。”
“若是有人問你米價為什么這么貴,你們怎么說?”許人杰哼哼道。
“若有人問起,一律答:全陜大旱,現在西安的米價漲得飛呢……咱們這價已經算是便宜的了!您若是不趁現在趕緊買,改明兒一斗糙米也要賣你一兩銀。”假伙計們背得順溜溜的。
“就會這一句怎么行?再給我背一句:客官您說笑了,咱這些米可是頂著被流寇劫掠的風險才能從西安府運過來,請了上百個押鏢的好手!”許人杰哼哼道:“請鏢師不要錢么?這些錢當然也得算在米價里。”
敢死隊員們趕緊將這句也背了下來,每一個字的語氣也要學著許人杰的味兒來說。
“很好!”許人杰點了點頭:“背得不錯……那邊的過來,你挑米擔子的動作不對,身子佝僂點,哪有挑夫像你這么兇神惡煞的?把臉給我垂下去,別抬起來嚇唬人,挑米擔子不是去搶劫,不需要拿眼睛瞪人家。”
他在這邊調教一大群敢死隊員,另一邊的薛紅旗瞪大了眼睛看他表演:“這……這家伙教的到底對不對啊……”
一朵云挨在薛紅旗身邊,小聲道:“大姐,這人好像真的有點米商的派頭呢……我看他這樣教過之后,準成。”
“沒想到這家伙收集情報的能力這么厲害!”薛紅旗小聲道:“不是厲害,是離譜……捧起一捧米看一眼就知道那種米在西安能賣幾錢,在大荔應該賣幾錢,在白水又能賣幾錢……遠近幾個城池的米價居然全都了如指掌……他花了許多心思,才把這些情報都收集起來吧,看來還真是有心人……這次若是攻破了大荔城,我得好好謝謝他。”
一朵云不說話了,退到一邊,和她相公一座城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說啥。
薛紅旗用雙手支著臉頰,坐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只見許人杰教了敢死隊員們背米價,背常用的應答,教他們各種名詞,識別精米、粗米、糙米的品質。
幾日之后,許家的心腹家丁又弄了幾十輛板車來,這是從澄城里臨時借調過來的車輛,車上堆了一些米袋,當然,這些米也不可能送給薛紅旗,只是用來當作道具使用,用完了要還給拼命三郎。
許人杰又教他們怎么布置運糧車,例如車上要蓋油布防止米袋受潮,每車放多少袋米不會傾覆,每一個小小的細節,都有可能導致偽裝被官府識破,所以運糧隊必須要做到盡善盡美才行。
有些人電視劇看太多,可能以為偽裝的車只需要過城門那一關即可,其實這種看法是不對的,臨戰的城池,防衛何等森嚴?斥候散布,十里地都在監視范圍,運糧隊這種東西又不是忍者,絕對不可能平空出現在城下。必須先兜個大圈,插入到從西安走向大荔的官道上,然后像真正的運糧隊一樣行動。
在距離城池十里開外,運糧隊就必定會被官府的斥候發現。機靈的斥候很有可能會尾隨車隊走好幾里的路,一路觀察這只車隊有無問題。膽大的斥候甚至會上來盤問,然后一直和糧隊一起行動。在這么長的一段距離上,任何一個破綻都會讓這只隊伍無功而返,甚至可能讓敢死隊員白白被殺。
所以,要想偽裝得像,可不光是有幾個運糧的板車就行的,要真是這么簡單就能混進城池,咱中國古代所有的城池都被敵人用這方法給摸掉了。
“大元帥頭領,咱們偽裝成張家的運糧隊,要是不認識張家的人,也會出問題吧?”薛紅旗一門心思給許人杰挑刺,經常問出這個刁鉆的問題。
“嗯,這個問題問得好,我也早就想好了。”許人杰大聲道:“運糧的兄弟們去找上一戰受傷的借些染血的布條來纏在身上,偽裝成才打過一仗的樣子,就說來的路上被小股流寇襲擊,糧隊領隊死掉了……這樣就沒問題了……因為大荔遠離西安,張家派人送糧,應該只會派一個心腹,別的都是小人物,這些人不認識大荔分鋪的人就合情合理了。”
“原來如此!”薛紅旗恍然大悟,想想也對,西安總鋪和大荔分鋪隔得這么遠,負責運糧的大頭目也許會認識大荔分鋪的人,但是小伙計根本就不可能認識啊,真要認識了才是怪事。
看到許人杰將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薛紅旗的心里忍不住信了他八成,這只假運糧隊簡直比真的還真,看來要混進城中不難了呢……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混進城之后,他們應該怎樣行動來配合城外了。
上一次攻打安定,薛紅旗有點渾渾噩噩的,反正沒有組織沒有計劃,她也沒多想,直接就往城里沖,就在他沖的時候,城里的人就自發地開始鬧騰。她沒想過成敗得失,也沒有患得患失,一轉眼兒城池就下來了,從頭到尾她都是暈的,甚至有一種攻城很簡單的感覺。
但是這一次肯定不能再這樣了吧!這一次城里城外必須進行某種程度的配合作戰,若是配合得不好,進城的敢死隊就成了孤軍,會被白白犧牲,這可不是什么很讓人開心的事情。
她忍不住就對許人杰問道:“他們摸進城之后呢?下一步做啥?”
許人杰嘿嘿一笑:“他們進城之后,當然是先把米送到張家去,偽裝要做足!張家米鋪聽說他們被流寇襲擊,還殺了領隊,就會同情他們,接待他們住下來……這樣一來,他們在城中就有了立足之處。以養傷為名,他們可以在張家米鋪住上很長時間。”
“哦,原來如此!”薛紅旗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是咱們城外的人配合了!”許人杰笑道:“首先,咱們把步兵與騎兵分開,步兵到東城門外大聲叫嚷,擺出要攻城的架勢。這樣一來,官兵的防御重心,就會轉向東城,另外幾個城門的防御就會變弱。官兵的總兵力僅有一千五百人,他們要想頂住咱們四千人攻東門,就不可能在另外幾個門留下多少人了,我估計留守西城門的士兵不會超過一百人。而且其中大部份會是鄉勇兵,正規的衛所兵必定會全部調到東邊。”
“嗯!”
“趁著西城門防御松懈,埋伏在城中的一百多名兄弟直沖西門,由于這一百多名兄弟都是選用的最能打的,官兵留在西門的少量士兵絕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殺掉守門的官兵,打開西城門……”
薛紅旗聽到這里,已經恍然大悟:“這時候我的騎兵就從西門一沖而入!”
“正是!”許人杰哈哈大笑起來:“騎兵入了西門,立即在街上亂沖,大聲嚷嚷說此城已破,引發混亂,衛所兵也許還能扛得住這樣的壓力,但是那一千鄉勇軍聽說城破,士氣瞬間就會崩潰。”
“接下來東門也會不攻自破了!”薛紅旗刷地一下跳了起來:“妙計啊!還等什么,現在就去攻城,哈哈哈哈,老娘現在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別急,再興奮也得等運糧隊訓練到天衣無縫之后才行動,而且還要等運糧隊慢吞吞地繞到西安方面的官道上,再用蝸牛一樣的速度緩緩進城……你急也急不來的。”許人杰笑了:“怎么樣?大爺我的妙計很厲害嗎?哈哈哈,我都說了,要讓你見識見識我真正的實力。”
其實薛紅旗聽了他剛才的計策,內心中已經認可了他的實力,甚至隱隱升起了一絲佩服之意,綠林好漢大多數是缺腦子,偶爾碰上有腦子的人,就會特別尊敬。但是許人杰這家伙壞就壞在嘴巴太討厭了,他要不自賣自夸,薛紅旗就會主動夸他了,偏偏他要洋洋得意地來一句:我厲害吧?
這句話一加上,就顯得頗有點幼稚,薛紅旗夸他的話都到了嘴巴邊,硬生生的一口咽了回去,憋得胸口一陣氣悶,好生難受!這種大尾巴的家伙,若是再夸他,還不得飛到天上去?
“我厲害吧?”許人杰居然還要再問一遍。
“你這惡心的家伙,給老娘滾一邊去!”薛紅旗差點就跳起來罵人。
“喂,你這女人好不識好歹,我給你出了這么好的妙計,你居然要我滾?”許人杰大怒。
“謝謝你的計策!”薛紅旗的臉上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然后馬上變成一張黑臉道:“但是老娘還是很討厭你,快離老娘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