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性質:VIP作品
內容簡介:西晉末年,八王之亂方息,五胡亂華將起,中華五千年歷史上最黑暗的年代即將到來。
一個年輕人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他會展開怎樣波瀾壯闊的人生?
去家日已遠,安知存與亡?我欲競此曲,此曲悲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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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朝頗有身家萬貫的豪商,但商人社會地位卻相當低下,至少根本不會被太原王氏高門的嫡脈子孫放在眼里。十余年前,荊州刺史石崇動用朝廷軍馬搶劫往來江漢的商旅,以至于成為天下屈指可數的富豪。彼時還是天下太平時節,但國家法令已經廢弛到坐視地方官員劫掠百姓的地步。石崇后來居然升遷為大司農,用搶劫來的錢財在洛陽城郊興建了金谷園。所謂風流名士們悠然徜徉于其間,發玄玄之妙理,似乎那些河水里載沉載浮喂魚鱉的商侶殘尸原本就不存在。
所以方勤之一看情況不妙,立刻聲稱自己曾受朝廷所用,絕非普通商人。可惜,如今早已不是太平時節,而王浚的肆意妄為勝過石崇何止十倍?
“為朝廷立過功?在草原流過血?呵呵……”在方勤之的眼前,出現了王浚足下那雙極具胡風的精制皮靴,幽州刺史低沉而冷酷的聲音飄飄蕩蕩地落下:“將禮單上的貨物核實過后,好生收下。至于這個奸細,拖出去,斬了。”
隨著王浚的命令,幾條有力的臂膀將方勤之整個抬起,向外走去。方勤之抵足擺臂、扭動著身軀想要抗拒,卻萬萬敵得過那些虎狼般的力士。眼看著距離王浚越來越遠,距離中軍轅門磨刀霍霍的武士越來越近,他便如一條出了水的魚,再怎么蹦撻也沒有活路了。
可方勤之狂亂的外表下,內心卻鎮定下來。就在死亡的陰影將之籠罩的時候,他甚至還有余暇想起自己會選擇投靠陸遙的原因:因為陸將軍正和方某一樣,是一個能夠置諸死地而后生的人啊。所不同的,只是軍人用刀劍,而辯士用口舌而已!
方勤之竭力抬起頭,向著王浚的方向狂吼:“大將軍饒命!饒命啊!小人實乃并州越石公麾下吏員!不是陸道明的部下”
聽得這句話,王浚霍然抬手,止住了力士們拖扯方勤之的動作。
“你是劉越石的部下?以何為憑?”
“大將軍要憑據,一時間確實沒有……”方勤之慘笑起來:“只是,小人乃并州太原土族,世居陽邑縣的。上司乃是從事中郎徐潤,與我共同來此的同伴,乃是并州典郡書佐柳宜中。”
“沒有憑據,誰知道你這廝說的是真是假?”棗嵩跳了起來。
他受了方勤之巨額賄賂,才答應將之引見給王浚。卻不料王浚一眼就識破了方勤之的代郡間諜身份,這卻令棗嵩大感緊張,唯恐王浚追究自己的責任。于是逮著機會連忙喝罵,既顯示忠心,也好撇清關系。
誰知王浚皺眉想了想,卻招招手令人將方勤之帶了回來。
眾力士松手將方勤之丟下,一齊躬身施禮退去。方勤之如同沒了骨頭一般垂首伏地,心中卻暗自慶幸。一者,自己自幼闖蕩南北,精通胡晉各種語言,適才說話用的便是純正并州土語,王彭祖身為太原王氏子弟,絕不會聽不出這口音。二者,自己此番前來代郡,事前做足了功課:在太原國的陽邑縣果然有個方姓宗族聚居,而且徐潤、柳宜中等人,也正是并州劉琨用以接觸機密的官吏。這些雖不是極具說服力的證據,眼下卻也勉強夠用了。
甚至說柳宜中與自己同來高陽,也不是全數哄騙。如果王浚令人察談方勤之的從者,便能知道確實少了一人。只不過這人并非柳宜中,而是趕回代郡的朱聲罷了。
“很好。方勤之,既然你其實是劉越石的部下,為何又與那陸道明勾結一處?來高陽縣又所為何事?”王浚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顯然對自己識破方勤之的偽裝十分得意。他轉身回到座位上,用手指輕輕磕打著案幾:“你要明白,無論你是誰的部下,我王彭祖要殺人,絕無半點難處。只不過,你若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便留你狗命也是無妨。”
方勤之知道此番行事成敗在此一舉,自己的死生也在此一舉。他振作起精神,面上卻流露出猶豫而恐懼的神情:“大將軍此言當真?果然……果然能饒了小人性命么?”
王浚輕蔑地哼了一聲:“你且交代!”
“是!是!”方勤之磕了個頭道:“大將軍,小人本是并州刺史、東瀛公司馬騰下屬的密諜,后來轉隸于越石公。陸遙陸道明受越石公之命向代郡擴展勢力,小人也參預其中……”
“且慢!”王浚斷喝道。
“你是說,陸道明在代郡的行動,都是出于劉琨的指示么?”
“正是如此。”方勤之恰如適才與棗嵩所說的那般戰戰惶惶、汗出如漿:“小人并不敢欺瞞大將軍,那陸遙本是并州軍潰卒,全賴越石公簡拔,才得攀居高位。由于匈奴漢國盤踞并州南部,越石公深感難以回旋,遂命陸遙帶人攻略代郡,以與晉陽成犄角之勢。陸遙先得代郡,后取壩上、濡源,都是出于越石公的指揮。”
王浚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砰地一拍案幾:“劉越石真是可惡!”
這些天來,濡源大敗始終深深困擾著王浚。他始終沒有辦法相信,自己身為威震天下的大將、名將,竟然重挫于小輩之手;更沒有辦法理解,為什么仿佛天羅地網的謀劃拿代郡軍毫無辦法。而方勤之的陳述,卻給了王浚一個能夠接受的理由:站在幕后與自己作對的,原來是劉越石么?
劉琨也是轉戰南北、屢戰屢勝的名將,是東海王依若柱石的第一流人物,其聲名縱使不如王浚,相差也沒有多少了。何況他處心積慮,特意隱藏在幕后算計,這般行為實在太過陰險,難怪自己一時不察,竟然為其所趁了!
王浚絲毫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迫不及待地接受了方勤之的說辭,幾乎是在主動替方勤之圓話。他指摘劉琨時的態度,嚴格來說沒有多少憤怒,反倒有些志得意滿了:既然濡源的慘敗已是定局,那輸給了劉琨,無論如何都比輸給陸遙這等吳郡小兒要令人能夠接受吧。
“你繼續!繼續說!”由于為自己的失敗找到了借口,王浚簡直紅光滿面。
方勤之偷偷抹了把汗,再次拜伏下去:“此番冀州刺史丁紹病危,越石公與陸道明商議之后,決意出兵占據中山、常山二郡國。皆因以二郡為脊,足以將太原、上黨、新興、雁門、樂平、代郡、廣寧、上谷八郡聯成一體,無論南向拒胡、北向威嚇鮮卑,甚至東向……東向壓制王大將軍您,都易如反掌。”
他覷了覷王浚的神色,才繼續道:“大將軍您駐軍與高陽,距離中山常山近在咫尺。然而,相比于境內多山地的中山、常山,冀州南部的諸多郡國更加富饒。所以小人此來,便是打算用金銀資財饋贈幕府的文武官員,并伺機勸說您南下渤海、樂陵等地,不要與越石公爭奪。”
“渤海、樂陵?劉越石的算計果然精明過人啊!”王浚不由自主地隨著方勤之的言語思忖。
王浚的勢力范圍包括幽州東部和冀州東北部的若干郡國,一旦獲取渤海、樂陵,南線便大步推進,直抵大河,與青州刺史部接壤。青州有負海之險,素為東海王司馬越起家的核心勢力范圍。東海王的政治盟友司徒王衍更以族弟王敦擔任青州刺史,作狡兔三窟之計。當己方與青州隔河相望、雞犬之聲相聞的時候,原本獨行其是、與朝廷中樞隔絕的狀態還能保持多久?王浚沉思著,一次次地比較著中山、常山與渤海、樂陵兩個方向的優劣,最終告訴自己:必須立即拿下中山、常山這兩個郡國,絕不能容許并州與代郡接連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