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彌賽亞黑著臉從樓上下來,陳道臨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口中倒吸著涼氣,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尤其是左腳走路的時候有些不太敢用力。
彌賽亞下了樓來,才回頭看了陳道臨一眼,眼看陳道臨行路的姿勢,才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即沉下臉來,喝道:“你還敢再亂說話么?”
“不敢了!”陳道臨趕緊搖頭——方才在樓上,自己已經吃了這女人的苦頭了。話說這女人出腳可真狠,直接就在自己的腳踝上來了這么一下。偏偏以對方的實力和身手,自己實在是沒本事躲開,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下,當場便差點抱著腳坐地上。
陳道臨也不是傻瓜,自然明白自己的話是冒犯了人家的忌諱,不敢再多嘴。
“若是你再說話無禮,我便不會這么客氣了。”彌賽亞哼了一聲,瞇著眼睛看著陳道臨。
望著彌賽亞面帶薄怒,俏臉微沉,那細長的眸子瞇起來,卻反而更有幾分嫵媚的樣子,陳道臨看了不由得一呆,隨即就立刻回過神來,不敢多看,將目光挪到了別處。
心中卻忍不住好奇:這一路上也不知道看過她多少次了,可沒想到穿了女裝,怎么會這么……這么……這么好看?
彌賽亞卻注意到了陳道臨目光的異樣,她臉上微微一紅,隨即皺眉看向別處。她從袖子里抽出一條面紗來掛在了臉龐上,那薄薄的面紗將眼睛以下的面容遮擋住。原本驚艷的容顏,便只露出了那雙細長的眸子。
這么好看的容顏卻遮擋起來,陳道臨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惋惜的神色。
不過幸好他已經有了教訓,趕緊咳嗽一聲,道:“公爵大人,不知道你要帶我去哪里見識見識呢?”
彌賽亞“嗯”了一聲,也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才道:“這自由港的夜生活豐富多彩,歷來也是大陸聞名的。而這里沒有帝國法律管束,行事更是肆無忌憚,許多在帝國境內都不得見識的事情,在這里卻是毫無顧忌,就有很多帝國內的大富豪有錢人,偶爾都會悄悄的溜到這自由港來找刺激。”
頓了頓,彌賽亞才繼續道:“自由港之中沒有什么太多的法律,隱身會只和這鎮子里的居民約法三條:第一條,在自由港之中殺人者償命。第二條,偷盜者斬手。這第三條么,便是欠債者還錢,尤其是賭債。”
“賭債?”陳道臨頓時明白了:“這里的賭業很發達么?”
“自由港南來北往的貿易樞紐,每日不知道成交多少巨額交易,匯聚了多少財富。而隱居在這里的各種高人,袋囊也大多豐厚。要知道如此一個財富之地,豈能沒有博彩賭業?自由港的賭業倒也不難開辦,只要愿意向隱身會交一筆巨額的保證金便能開辦賭場。當然了……賭場這種生意水太深,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底氣,也沒人敢做這行。這里做賭業的,無一不似乎后臺極為強硬,敢在這里欠下賭債,只怕逃到天邊都沒處躲藏。”
彌賽亞說到這里,忽然低聲笑了笑:“帝國流傳了著一句話:若是犯了國法,還能逃到自由港躲避。可若是在自由港欠了賭債,那真是天下之大都無處可逃。”
陳道臨來了點興趣:“這么說,咱們今晚是去賭場了?”
“倒也不是。”彌賽亞緩緩道:“一會兒我帶你去的地方,并不是普通的賭場,卻是一個特殊的所在。那個地方,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去,我方才問過,今晚那兒有一場正好有一場熱鬧可以瞧瞧。”
陳道臨有些意外:“咦?還有公爵大人居然都沒有去過的地方?”
彌賽亞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嗯,一會兒我們去的那個地方有些敏感,我身份特殊,不想讓那兒的人知道,你,還是換個稱呼吧。”說著,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其實我還沒有正式繼承爵位,所以你真的不用叫我公爵大人。”
陳道臨嘿嘿一笑,就道:“不叫公爵大人,那便不叫吧。”他心中卻想:你以為老子很愿意叫么?
不過隨后他眼珠一轉:“那我該怎么稱呼你呢?”
彌賽亞忽然心中一動,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絲古怪荒唐的沖動來,脫口就道:“我私名叫做杜微微,我父母私下里都是這么叫我,嗯……你既然也懂得秘語,便不妨叫我微微好了。”
微,微微?
陳道臨心中也是一動,看著面前這女孩的眼睛,居然無意之中捕捉到了對方眼神里飛快閃過的意思奇異的光芒。
她……這是在……羞澀么?
微微……很好聽的名字啊。
這旅館顯然和郁金香家關系極深。陳道臨和彌賽亞兩人走出來的時候,門外便已經有一輛馬車等候。
這馬車裝飾很是華麗精致,車廂造型極為考究。只是這車夫看上去模樣兇狠了一些,雖然穿戴的衣衫很干凈整齊,只是卻有一張刀疤臉,臉上一道深深的刀疤,將鼻子幾乎都切開成了兩截,看上去很是恐怖。
車夫跳下來恭敬的給兩人拉開車廂門,雖然他努力的做出恭敬的笑容,但是那張刀疤臉笑起來,卻反而讓人不敢直視。
彌賽亞先一步上了馬車,陳道臨隨即也鉆進了車廂。那車夫在一把將門關,跳上馬車,揚鞭而行。
車廂里裝潢的也很是奢華,屁股下是厚厚的皮墊,腳下踩著柔軟的地毯,甚至空氣之中也充斥著淡淡的熏香。
陳道臨忍不住道:“公……”
他忽然看見了彌賽亞的眼神,趕緊就改口道:“呃,微,微微。”
微微看著彌賽亞,眼神里帶著一絲笑意,眼珠轉了轉,壓低了聲音,甚至略微湊近了幾分,居然用標準的中文低聲道:“小心說話,這車夫不是我的人。”
眼看微微居然用中文和自己交流,陳道臨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古怪來。雖然在前些日子兩人每晚的夜談之中,兩人偶爾也會用中文說上幾句,但是此刻,在這狹小的車廂空間里,兩人距離如此之近,近得自己甚至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女孩兒的體香。這種情況下,對方在和自己耳語說著中文,讓陳道臨忽然生出了一種奇妙的錯亂感覺來。
努力的讓自己定了定神,他也用中文回應道:“哦?我以為這馬車是你安排的。”
“是我安排的不假。”微微搖頭:“我只讓旅館的老板找的這鎮子上的馬車行。自由港極為繁華,鎮子里自有專門做這車行生意的。這生意是隱身會自己經營的,你看這車夫身上的傷疤,還有他坐立行走的姿態,一看便是行伍出生,想來是隱身會旗下的退役老兵,在這車馬行里謀的差事。”
說完,她深深看了陳道臨一眼,道:“這里的車馬行才是真正的地頭蛇,本地的一些聚會,甚至還有一些賭場的熱鬧集會,這些車馬行的人都認得地方,可以帶路。否則的話,有些地方,初次來的陌生人可是沒辦法進去的。我雇來的這馬車可是花了大價錢,這馬車上有標志,便可出入自由港里的幾個規格最高的賭場。不過我隱藏了我的名字,這雇傭馬車的時候,留下的可是你的名字哦。”
“我?”陳道臨呆了呆。
“不錯。”微微看著陳道臨,婉然一笑:“所以,今晚在名義上來說,真正的貴客是一位來自羅蘭帝國的神秘富商陳道臨先生……”說到這里,她有些惡作劇般的笑容,指了指子的鼻子:“而我嘛,外人看來,只不過是富商陳道臨閣下身邊的女伴罷了。只怕不是交際花,便是情人之類的。”
她說到最后這句話的時候,陳道臨都臉上有些發燒,忍不住偷偷瞄了微微一眼,心中暗暗嘆息:她這么美麗的女孩,若是肯當交際花或者情人的話,恐怕天下有錢的男人打破了頭都會來爭搶吧。
倒是微微自己,說到“交際花”什么,神色卻是坦然的很。
兩人就在車廂里用中文低聲交談,自然不用怕被人偷聽去了什么。
馬車在鎮子里形勢,過了大約一頓飯的功夫,陳道臨感覺到馬車減速,他拉開了窗戶,就看見馬車開進了一閃巨大的柵欄大門。
柵欄大門兩側各站立了一排身穿皮甲的武士。
等馬車走進大門之后,這些武士便立刻將柵欄大門緩緩拉上。
這里是一個碩大的院子,一個露天的噴水池在院子中間,那水池用光滑的石料打磨砌成,池水中央,卻聳立著一尊銅像,銅像雕刻的是一名姿態威嚴的武士,一手執劍,一手玫瑰,昂首挺胸,面向北方而立。
水池旁便是一座豪宅,高高的臺階之上,鋪上了紅色的地毯,地毯上還灑下了不少鮮花花瓣。
隨著馬車停下,從臺階上立刻就有數名穿著鮮亮的侍者一路快步走了下來,躬身拉開車廂門退到一旁,彎腰行禮。
陳道臨先跳下了馬車,然后學著自己從國外電影里看到的樣子,做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紳士的姿態,伸出一只手到車門口。
車廂里,微微眸子明亮,眼睛里含著一絲促狹的笑意,看了陳道臨一眼,終于還是抬手搭在了他的手掌上,盈盈邁步走下馬車。
她雖然戴了面紗,但是畢竟似她這等絕色美女風姿卓越,縱然只是一身簡單的女式裙裝,卻也魅力驚人,尤其是那頭淡淡的金色長發,披在背上,映襯出纖纖一握的腰肢。
微微搭著陳道臨的手,和陳道臨兩人并肩沿著腳下的紅地毯走上了臺階。臺階之上,早有侍者等候,立刻拉開了面前一閃高大的巨門……
這厚重的大門只拉開了一線,頓時就從里面傳來了一陣悅耳的樂曲。
門中的世界燈火通明,空氣之中流淌著歡快的音樂,人們的歡聲笑語,以及濃郁的酒香和各種女士香料馥郁的芬芳。
隨著步入這個世界,身后的大門無聲無息的緩緩合上。
這里顯然是一個陳道臨只從一些電影里看到過的那種高檔舞會的場所。
大廳里金碧輝煌,頭頂上一座讓陳道臨看了都膛目結舌的巨型吊燈,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水晶制作,上面遍插燭臺,燭火和水晶的光芒反射作用之下,更是顯得燈光瑰麗。
腳下厚厚的地毯柔軟的如云端,這大廳足足有一個籃球場那么大,空間至少有七八米高。
大廳側面一座小小的舞臺,上面掛了細細的簾子,簾子后卻有一隊樂手正在彈奏歡快輕盈的舞曲。
舞會之中的人并不少,陳道臨只是一眼掃過去,便發現這里的賓客至少有數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不過大部分人都看上去穿戴華貴,氣度儼然。幾乎每一個穿戴齊整的男性賓客身邊都會偎依著至少一個美艷的女伴,有的甚至會攜帶兩三個女子。
這個舞會里大多數的女賓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孩,無一不是穿戴華貴打扮艷麗,陳道臨只是一眼看過去,就有些看花眼的感覺。至少自己有生以來,看到過的美女,除了電影電視里的不算,現實之中親眼看到的美女……之前的二十多年加起來只怕都沒有今晚在這個屋子里看到的多。
不過……
“看什么看。”微微在一旁低聲道,語氣似乎對于陳道臨有些不滿:“這些都是交際花,你現在也有十幾萬金幣的身價。你若是對這種女人感興趣,隨便扔出幾千金幣,便能挑一兩個陪你一夜。”
幾千金幣?
陳道臨驚呆了!
他現在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些了解了。對羅蘭帝國的金幣的購買力也已經頗有認識。
羅蘭帝國的貨幣按照價值從低到高,分別為銅幣銀幣和金幣。
一個金幣的價值實際上已經相當不低。一個尋常的人家,全家一年的收入若是能有十幾個金幣,便算小康之家了。
幾千金幣?多少家庭一輩子都賺不到這么多財富!
“這里的女人這么貴?”陳道臨忍不住吐槽:“風月街可便宜多了吧……”
“哼。”微微有些不滿,挽著陳道臨胳膊的手指不由得緊了緊,頓時就讓陳道臨疼的有些臉色泛白,只聽微微眼含笑意,卻壓低聲音道:“你以為這里的這些女孩子是那些風月街上的可以比么?這地方的后臺老板身份我知道,堪稱是帝國一流的豪門望族。這些女孩都是從各地精挑細選而來的美女,經過了嚴格的教導和一些特殊的秘密培訓。告訴你,這里的這些交際花女孩,她們雖然身份見不得光,可她們這些女孩平日里吃穿和用戴,比普通貴族家的小姐都要好。”
陳道臨吐了吐舌頭——下的好大本錢!
微微卻已經悄悄的將一枚奇怪的特制金幣塞進了陳道臨的手里,在他耳邊低聲道:“你看見那站在樓梯口旁的侍者了么?我們過去,你把這枚東西交給他,然后就有人引我們去看熱鬧了。”
“咦?你說的熱鬧,不是這個舞會么?”
“當然不是。”微微挑了挑眉毛:“這種舞會有什么熱鬧可看。這種無聊的事情,我從小就已經膩煩了。今天這里是有一場真正有趣的熱鬧可看,否則的話,我可沒興趣來這種地方。”
說著,她拉著陳道臨就朝著舞會大廳的一角走了過去,那里是一個旋轉樓梯口,站著幾個身穿禮服的彬彬有禮的侍者。只是這些侍者雖然面帶溫和的笑容,卻始終守在這樓梯口不離開半步,而且陳道臨發現,一旦有人走近,這些人雖然面上依然是彬彬有禮的笑容,卻會立刻的站直了身體,仿佛很是警覺。
陳道臨迎著一個侍者走了過去,就伸出手掌,亮出了掌心放著的那枚金幣。
這枚特制的金幣比羅蘭帝國的金幣要大上一倍,與其說是金幣,倒不如說更像是一枚徽章,上面刻畫著的圖案,正好就是方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尊一手長劍一手鮮花的武士。
原本繃直了身體戒備的侍者,一看見陳道臨手里的金幣,立刻眼神就松弛了下來,趕緊讓開了身子,露出了那身后的樓梯,躬身道:“尊貴的客人請進,兩位來的可有些晚,今晚的節目已經快要開始的,若是再不快些,恐怕就趕不上開場的精彩小節目了。”
陳道臨不明情況,含糊的“嗯”了一聲,隨口道:“開場的小節目,是什么?”
侍者非常恭敬,壓低了聲音,客客氣氣道:“看來客人還沒見過今天的投注單吧。我們老板花重金從北邊弄來了幾個身手很不錯的高等貨物,開場的熱身節目,可是許多客人都期待已久的呢。”
說著,他做了一個“請”的姿態,就走在了前面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