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與士族的激烈碰撞,要說最提心吊膽的,非柴紹莫屬。
柴紹老了,沒有了雄心和斗志,兒子柴令武也不爭氣,本事不大,闖禍的能耐倒不小,以前有蜀王擋在面前,大家的目光都只盯緊他,有什么禍事都推在他頭上,所以柴令武無憂無虛活到現在。
可是,妻子死了,老丈人也行將就木,都聞到了死亡的死息,看到靠山一個個離自己遠去,而貴為皇帝的李二,也不再任人唯親,而是任人唯賢,作為皇上的親甥,并沒有給重要的職位,而是給了一個太仆少卿的閑職,整天負責管理皇家一些禮儀用品,說得好是四品高官,說得難聽一點,那是在養閑人。
寧為雞頭,莫為鳳尾,柴紹想替兒子謀個前程,不想他在太仆寺終老,數次和李二提了,可是李二的態度都模糊,有點推搪的意思,并不是李二不給外甥機會,而是柴令武文不成、武不就,吃喝玩樂樣樣精能,別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話放在柴令武身上,那就是為官一任,禍害一方,柴紹不死心,一直在等候機會,終于,他等到了所謂的機會,還能在老丈人咽氣前,榨光最后一點利用價值。
疼愛外孫的太上皇的發話了,柴紹本想敲山震虎,沒想到,敲山引來了一大群老虎,一次小小的斗毆事件,最后演變成皇權和士族的斗爭,朝中官員,在士族發力的情況下,三天不到,告假、辭退的就過百位,看著空了很多的朝堂,不光李二和長孫無忌愁眉不展,柴紹更是抬不起來頭,現在雙方斗了半月之久,坐在府中的柴紹。開始有些坐臥不安了。
再對抗下去,到時引發暴力對抗,柴紹那就罪大了,到時也不知李二怎么對付自己。
“爹”就在柴紹一個人在正堂中想得入迷時,有人恭敬地叫了一聲,扭頭一看,正是兒子柴令武。
一看到兒子。柴紹就沒好氣地說:“打扮成這樣,想去哪里?”
今天柴令武穿著一身白色勁裝,腳踏祥云黑色皂靴、腰掛鑲金雕花橫刀,身上還背著一張名匠打造飾以象牙的寶弓,顯得英武不凡,都說兒大隨娘。從柴令武身上,柴紹仿佛看到妻子平陽公主昔日的英姿,若是往日,說不得贊揚幾句了,可是今天心情不好,再說兒現在對外宣稱是在養傷,這樣出去。合適嗎?
沒看到,親生甥都“傷”了,那做皇帝的親舅舅竟然一次也沒有來看望,連賞賜都沒有,明顯是氣惱了,這個敏感的時候,還想去外面招搖過市?
“我和幾個朋友約好郊外踏青狩獵,特來跟父親大人辭行。”柴令武一臉高興地說。
“不準去!”柴紹一臉陰氣地說。
“可是父親大人。這是一早就約好的。”
柴紹盯著兒子,一臉沉重地說:“都什么時候了,還只顧著玩,你知你現在什么處境嗎?為父對外宜稱是在家養傷,你這時出去,不是打為父的臉面、授人于柄嗎?若是有空,看看你外祖父。御醫說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老泰山如此寵愛你,你作為晚輩,也要多多表示孝心方對。”
現在那老不死的。可是柴府的定海神針,有他在,沒意外,柴紹還真心希望老丈人能多活幾年。
看到父親真的生氣了,柴令武也不敢多言,連忙說:“是,孩子知錯,一會就進宮看外祖父他老人家去。”
去太安宮看外祖父也不錯,隔代親,對這個最喜歡的外孫,李淵一直是寵愛有加,賞賜有加,經常有名貴的東西賞賜下來,能刷孝道的美名,又能賺好到好處,柴令武自然一百個愿意。
“去吧。”
等到柴令武己退了下去,柴紹重重呼了一口氣。
就在柴紹準備找李二好好商談一下,認個錯的時候,一個下人急急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到柴令武,把一張請帖雙手奉上,一臉恭敬地說:“老爺,清河崔氏派人送來一張請帖。”
什么?請帖來了?
柴紹“騰”的一聲,神色激動地說:“快,呈上來。”
打開請貼一看,上面寫著一行蒼勁飄逸的小字:夏日炎炎,無心睡眠,崔某很久與柴將軍把酒言歡,特在醉仙樓略備薄酒,望柴將軍不吝賞面。再看看請帖后面,赫然寫著崔尚的名字。
終于,清河崔氏的人出手了,只是,不知道,此次會面,是妥協還是威脅
“老爺”那下人小聲地說:“小的聽說,皇上和皇后剛剛到崔府探望兩位告病休的尚書,走的時候,兩位尚書親自送了出來,相甚至歡呢。”
“什么時候的之事?”
“今天早上,應是散朝之后。”
柴紹心中恍然大悟,難怪今天李二有些反常,用一句“容后再議”壓下不少事務,草草散朝,自己還以為他心情不佳,現在看來,那是散朝后,好去和解最近的紛爭,可惜自己什么也不知,李二一探望完不久,崔敬就給自己下請帖,若是算得不錯,兒子斗毆這事,也快有一個結尾了。
“好,賞銀十兩,去帳房支去吧。”柴紹心情大好之下,對這個精明的下人也格外大方。
那下人楞了一下,接著一臉驚喜,連忙叩謝后,這才喜滋滋地去領賞銀,十兩銀子,都夠他守幾個月的大門了,簡直就是天降橫財。
醉仙樓,長安首屈一指的酒樓,雖說價錢不便宜,一壺自釀的“阿婆清”就要價六十文,名貴的菜式比外面貴上三倍不止,不過因為環境舒適、裝潢雅致,再加上食材新鮮兼一流的廚子,很受士子官員喜歡,每日一到飯點,酒樓門前就車如流水馬如龍,人頭涌涌,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客似云來。
而在醉仙樓三樓豪華的包廂內,偌大的包廂卻只有崔敬和柴紹在舉杯痛飲。
酒,是醉仙樓最好的阿婆清,這是掌柜聽到尚書大人還有柴將軍到這里喝酒,親自把桂花樹下六年前埋下的美酒挖出來,特地獻上;菜,是醉仙樓手藝最好的廚子親手所烹制,色香味俱全,好酒好菜再加上裝潢雅致,這就是一個用餐的好環境,若是再加上兩個妙人,堪稱完美。
崔敬和柴紹,都是妙人,一見面就親切的交談,寒磣問好,猶如幾十年不見的鐵桿好友一般,坐下后,舉杯頻頻,妙語連珠,一時間,包廂內歡笑聲不斷,那半個月前,兩人在朝堂之上,在皇上而前唇槍舌劍的事,好像不曾發生過,氣氛極為融洽。
酒過三巡,味過五番,吃得差不多了,喝得也不少了,笑話什么的,也說了不少,氣氛炙熱、感情升溫,一切都好地為以下的要進行的談判預熱。
都明白這是談判,但誰也沒有捅破那一層薄薄的紙,正是應了那句話: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這就是李二說釋放柴令武時,崔家并沒跳出來指責皇上處事不公,待人不允,而劉遠雖說關在雍州府,但是住在特別的牢房,吃好、穿好、睡好,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其并沒受苦,而這種事,柴府也視若無睹。
雖說柴令武想找人在獄中教訓劉遠,可那只是一時之意氣,并不能代表柴府的態度,后來柴紹得知,也嚴厲喝止。
崔尚笑著說:“兩個小輩不懂事,就是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跟著操心。”
“是啊,我家犬子劣頑,真是傷透了腦筋。”
“柴少卿現在身體還好嗎?一定要養好身體啊,他是棟梁之材,將來還要擔負大任的,身體可不能有事。”崔尚笑著說。
這個崔尚,果然是為談判的,說什么好好保養身體,擔大任,這不是說,崔氏準備在柴令武的仕途上推他一把,換柴府的諒解,柴府滿意了,那么太上皇那里也就能交待,什么事都不是大事了。
柴紹對崔尚抱了一下拳說:“犬子頑劣,少不更事,還請尚書大人多多提攜。”
既然是替兒子謀個前程,身為武將的柴紹,也不扭扭擰擰,很干脆地說出來。
崔尚笑著對柴紹說:“江南風光好,處處紅紅綠綠,像矩州、桂州、柳州這些地方,風景更是獨好,柴將軍有空讓柴少卿去轉轉,開闊一視野,對身體也有好處。”
柴紹面色微微一變,不過很快就恢復下常,搖了搖頭說:“柴某戎馬半生,雖說立功不少,但身子骨也不行了,兒子走得太遠,來回一趟不方便,他若是去轉,最好還是在長安附近好一些,多少也有照應。”
很明顯,崔尚要支持柴令武到江南做官,并排出三個州讓柴紹挑選,以作交換的籌碼,可是江南哪里比得長安好呢,柴紹看不上,他要的,起碼也要在京城附近的州替柴令武謀個職位,一來前途光明,二來自己看他也方便,要是放到江南做官,那么父子倆見面就難了,而柴紹要看兒子,估計坐馬車,把身子骨震散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