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老爺聽著楊茉的話,想起妹妹和楊家的婚事,父母并不是想利用妹妹這門親事在京中扎根,而是因為楊家開藥鋪樂善好施讓父親覺得楊家家風很正,加之那時候楊家長輩看上了妹妹,這才順理成章做了這門親事。
可是妻子始終對妹妹的嫁妝耿耿于懷,其實這里面的事他是清楚的,楊家幫過張家,張家也想借著這個機會給這門親事添個光彩,為什么妻子就不明白這個道理,難道父母留給他的不比妹妹的嫁妝多嗎?他成親時候拿出的聘禮,已經讓妻子娘家上下十分風光,他畢竟是嫡子,娶了一個身上有缺陷的女子為妻,雖然開始長輩阻攔了一番,可是自從妻子嫁進來,家中長輩沒有再難為她。
到頭來都是銀子惹的禍。
張二老爺想到這里嘆口氣,看向楊茉,“常家的事明天我上門去問,看他們還有什么說法,你也不要著急,不將這件事辦妥當,我就暫時不回去。”
說到這里張二老爺話鋒一轉,“以后你都準備開藥鋪了?”
楊茉點點頭,“楊家從祖上就行醫治病。”
張二老爺道,“你將來是要嫁人的,夫家那邊怎么肯讓你這般,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會被人嫌棄。”
她想到了,來到古代已經一段時間了,她現在明白一個道理,不止要做好她自己,同時也要適應這個時代。
楊茉盡可能將話說的很婉轉,“婚事總要兩家長輩同意才能定下來,舅舅問我,我就說將來成親之后也要做女醫。”
也就是說,做女醫是第一個條件。
這孩子膽子真大,張二老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是她的舅舅。他希望她能好好的。
天色已晚,張二老爺站起身來,“我先回去了。”
楊茉將張二老爺送出去,張二老爺走到門口吩咐楊茉回去,“不用送了,我們住在這邊不遠。”
楊茉蹲身行禮。
這一次的談話比第一次又要愉快許多,楊茉回到內宅,陸姨娘立即迎上來,“怎么樣?”
楊茉笑著點頭,“沒事。舅舅只是問我常家的事,沒說別的。”特別是連提也沒提起她的生母姨娘,從這一點看。舅舅不想要將簡單的事復雜化,而是要幫著她解決眼前的困難。
這足以讓她覺得心里溫暖。
“這就好,”陸姨娘頓時松了口氣,“已經到年關了,張家長輩如今都已經不在。不知道舅老爺全家會不會在京中過年,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大家就能湊在一起熱鬧熱鬧。”
說著話春和帶著丫鬟來伺候楊茉梳洗。
吃過飯楊茉安安穩穩睡了一會兒,第二天早晨喬家的車馬來接,楊茉道:“跟喬家人說,我先要去保合堂。一會兒自己坐車過去。”
喬家下人只好趕了空車回去。
喬夫人聽到下人來稟告,睜大了眼睛,“是不是她反悔了?”
下人忙道:“沒有那么說。”
喬月嬋咬緊了嘴唇。半晌才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樣。”
喬夫人的聲音顫抖,“這次不要為難楊大小姐,要好好伺候著,先拿一袋金葉子算是我們的診金。”
管事媽媽低聲應著,現在夫人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楊氏身上。
這邊喬家在緊張地準備。那邊楊茉處理完保合堂的事帶著朱善、魏卯幾個準備一起去喬家。
朱善很不放心,“他們不承認怎么辦?”就算喬家拿了蟲子。也不可能會乖乖地還給楊大小姐。
那可是官宦人家,他們不過是平頭百姓。
楊茉搖搖頭,“由不得他。”
沒想到楊大小姐這樣有信心。
幾個人坐車到了喬家,喬家人看到魏卯幾個不禁皺起眉頭,管事媽媽迎上來道:“給夫人看病,大小姐還是自己進去。”
楊茉態度很是強硬,對喬家人沒必要客氣,“不行,我帶的學生無論到哪里都要幫襯我。”
這些人都要進府?管事媽媽抬起頭看了一眼,那些郎中看起來還好,只是還有一個頂著大大的頭左顧右看,雖然穿著還算整潔,看起來卻讓人覺得邋遢。
管事媽媽遲疑片刻,只得去安排,夫人說過不要為難楊氏,只要楊氏能治好夫人的病,現在提什么要求他們都會滿足。
楊茉走進喬夫人的院子,喬月嬋隔著簾子向外張望,不禁皺起眉頭,“怎么讓這些人都進門。”
管事媽媽立即躬身,“楊氏說了,那些是她的學生,她看診的時候要這些人幫襯。”
學生?喬月嬋捏緊了帕子,一個女人不但收了徒弟,還這樣光明正大地帶著徒弟到處治病。
“小姐還是去屏風后躲躲吧!不好讓這么多人看到。”
當然,她是閨閣中的小姐和楊氏那個賤人不一樣,喬月嬋冷哼一聲帶著丫鬟去了屏風后。
屋子里準備妥當,管事媽媽將楊茉請進內室。
喬夫人躺在床上,楊茉走到屋子門口就不再向前走。
朱善不禁緊張,大小姐該不會這時候就要開口要東西?
魏卯看了看蕭全,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楊茉兩邊,喬家家人很多,萬一鬧起來,他們要想方設法護著師父周全。
楊茉的神情一直很輕松,“濟子篆先生和太醫院的御醫已經給夫人診治過,為何還要讓我過來?”
楊大小姐沒有上前看夫人,倒是停下來問這些話,管事媽媽一時弄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喬月嬋不禁冷笑,楊氏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她們,就是想要她們將她高高地捧起來,她才肯給母親治病。
喬月嬋早就料到楊氏不敢不來,不過是個郎中,若是真的有幾分膽色,就不要來治病,可是現在還不是巴巴地自己找上門,楊氏是怕得罪了官宦人家,將來保合堂不能在京城立足。
見好就收,虧楊氏還明白這個道理,上不了臺面的賤人,不過爾爾罷了。
喬月嬋舒坦地坐下來,伸出手扶了扶鬢角,就算用一只狗也要先給它骨頭,日后再勒死它,權當楊氏就是條狗,這樣她就會覺得無比的舒坦。
管事媽媽目光閃爍她是慣會察言觀色的人,楊氏的心思都擺在臉上,這個年紀的小姐都喜歡別人說幾句好話,“因為楊大小姐醫術最好。”
屏風后的喬月嬋揚起一邊嘴角。
楊茉搖搖頭,“聽說夫人是外傷,這樣的病癥還是請外科郎中才好。”說著楊茉轉頭就要離開。
管事媽媽有些慌張立即上前賠笑,“聽說大小姐治好了一個手上有傷的人。”
“那要用蛆蟲。”楊茉皺起眉頭。
管事媽媽立即道:“我們夫人說了愿意簽文書,愿意照大小姐說的做,蛆蟲……也行……只要大小姐說行……但用無妨。”
楊茉轉頭看向喬家管事媽媽,“蛆蟲不夠用了,現在這個季節不好找這樣的藥。”她要一步步引著喬家人將蛆蟲的事說了。
喬夫人聽得這話,支持著坐起來,不等下人來攙扶就急匆匆地道:“我們有,楊大小姐要用多少,我們有,”說著吩咐下人,“快……快……去拿給楊大小姐。”
那些蛆蟲差點就被老爺扔出去,是夫人拼了命地護著,不準別人靠近,現在看到楊大小姐就跟獻寶似的讓人將蛆蟲遞過去。
楊茉看到一個舊木盒子,大約喬家覺得偷個蛆蟲無關緊要,連遮掩也不肯,或者嫌那些東西太過惡心才沒有過手,不過這樣一來正合了她的心意。
楊茉接過木盒子看向身邊的朱善,朱善已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楊茉將盒子遞過去,朱善立即護在懷里,“大小姐,咱們有蟲子用了。”
楊茉點點頭。
見情勢有些不對,管事媽媽臉色一下子變了,連忙催促,“楊大小姐去看看夫人的病吧?”
楊茉笑著看向管事媽媽,“我說了,夫人的病最好請一個外科郎中來看,我治不得。”不是所有的病都能用生物療法,喬夫人傷在鼻子,七竅相通尤其是五官這樣的地方,生理結構很復雜,隨隨便便就放蛆蟲進去,蛆蟲鉆到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取出來,那不是作死?
喬夫人怔愣在那里,空張合著嘴,屏風后的喬月嬋臉色發青一下子站起來。
管事媽媽不知說什么才好,“大小姐,你不是說了用蛆蟲,你不是說要給我們夫人治病,怎么又反悔。”
“我何時說過?”楊茉聲音清亮,“我何時說過我會給喬夫人治病?”
楊氏說要上門,卻沒說治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楊氏來一趟是為了什么?管事媽媽將目光落在朱善懷里的盒子上,總不會是為了那些蛆蟲。
“朱善家丟了些蛆蟲,我們找到了偷竊的人,那人說是喬家人吩咐做的,”楊茉看了一眼朱善懷里的盒子,“現在看來確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問的更仔細。”
楊氏哪里是來問,分明是故意引得他們自己拿出來。
喬夫人只覺得胸口窒悶眼前一陣陣發黑。
真是可笑,楊氏帶著這么多人來喬家,竟然是為了這些蟲子。
除了這些蟲子,楊茉淡淡地看著喬家人,她今天上門還有件重要的事要做,這不過是開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