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還擔心,無夢真君若是不認她怎么辦,這會兒卻想,無夢真君認得這么干脆,會不會有什么意圖?
思來想去,無夢真君就算真有意圖,自己現在也做不了什么,還是靜觀其變吧!
至少目前來說,認下無夢真君這個師祖,對她大有好處。
“真是沒想到,原來您是四師伯祖這一脈的,算起輩分,應該喚您一句師叔才對。”那個引她來此的中年修士熱情地搭話,態度與之前大不相同。
靈玉含笑道:“都是同門,師叔之稱太客氣了。”
“不不不,程師叔是真君的嫡系徒孫,能喚您一句師叔,是我高攀了才對。”中年修士極為恭敬地道,“晚輩姓薄,師父賜名志新,您喚我志新就是。”
這薄志新是化神中期,年紀怎么算都不會比靈玉小,他這么恭敬的態度,讓靈玉實在有點……
但薄志新卻很堅持,聲稱自己是小輩,萬萬沒有不敬長輩的道理。
一番攀談,靈玉了解到他是無夢真君第九弟子一脈,不過,他只是記名弟子,所以不算嫡系。當然了,能夠進夢閣近身侍奉無夢真君,他比許多嫡系弟子都幸運。
剛才見無夢真君對靈玉的態度,薄志新判斷,真君對這位剛認回來的徒孫很看好,說不定,那位流落在外的四師伯祖曾是真君的愛徒。這樣的人物。他當然要巴結好。
而靈玉,也不好輕易得罪薄志新,他雖不是嫡系。卻是近身侍奉之人,相比起那些名字都記不住的徒子徒孫,無夢真君對薄志新肯定更親近些。
兩人各懷心思,相談甚歡。
薄志新道:“師叔身為四師伯祖一脈嫡傳,有資格繼承留下來的天字洞府,您看要不要搬回來?地字洞府魚龍混雜,住在那邊。多有不便。”
“天字洞府?師祖不曾說過。”
薄志新笑道:“這種小事,哪還用得著真君開口?我們無夢山。真君門下有排行的正式弟子,皆有真君賜下的天字洞府。坐化之后,可以傳給直系弟子。我記得,有一個天字洞府。就在四師伯祖的名下。”
靈玉心想,無夢真君這個師父,對天隨真人真是沒話說。那樣逃出無夢山,可以算是叛門,他那間洞府卻還保留著。
無夢山門下,有的分支太落魄了只能住到別的仙山去,這樣一間洞府,幾萬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
“這……是不是不太好?”
“這是您應得的。”薄志新熱情地說,“我們無夢山的規矩就是這樣。”
靈玉心動了。無夢真君明確說過。天隨真人選她為傳承,他這一支就不算斷了香火。既然傳續香火,那她就有資格繼承天隨真人留下來的洞府。無夢山的天字洞府。外人可是弄不到的,就算不住,占個坑也好。
“那要怎么做呢?”
“這個容易……”
兩人下了夢閣,回到小觀中。
這小觀看起來狹小,實則別有洞天。那些服侍無夢真君的弟子,都住在此地。
薄志新帶著靈玉。進入一座小殿。
小殿里,一個年輕的結丹修士。正抱著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子俊,你師父呢?”薄志新隨口問。
那結丹修士看到他,連忙起身,堆出滿臉的笑:“薄師叔,您怎么有空來了?”
薄志新袖著手道:“快叫你師父出來,有正事。”
結丹修士覷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靈玉,笑道:“您稍坐。”
沒等他們坐下,里面已經傳來了聲音:“老薄,什么事啊?”
一個紅臉修士掀起門簾,從里間出來。
薄志新看到此人,叫道:“好你個翁大凡,不好好干差事,大白天的躲懶,回頭我跟真君告狀去。”
紅臉修士呵呵笑著討饒:“哎喲,老薄,薄老弟,你就饒了我吧。你說我這能有什么事啊,百八十年攤不上一回。再說,這不是讓子俊看著了嗎?”
對大乘真君來說,化神修士也就夠資格看門。他們這些化神,能進夢閣做事,已經很幸運了。差事雖然無聊,卻有靠近真君的機會,說不定哪天走了狗屎運,讓真君看中,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靈玉看著這一幕,心中很是感慨。在滄溟界,結丹修士亦是威風八面,化神修士的話,已經是掌控一界命運的絕世高人了,而在神霄界呢?就連化神都只能當雜役,結丹更不用說了,跟滄溟界的煉氣小弟子沒什么差別。
說笑了幾句,薄志新對靈玉介紹:“這是翁大凡,他是十師叔祖門下。”
而后對翁大凡道:“老翁,這位是程靈玉程師叔,是流落在外的四師伯祖的嫡傳弟子。”
翁大凡吃了一驚,肅容深揖:“師叔,弟子失禮了。”
看不出來,無夢真君那么寬和,門下弟子卻很看重禮數。
客氣一番,薄志新道:“程師叔是四師伯祖的弟子,有權繼承四師伯祖留下的天字洞府,所以,我帶師叔來問問。”
“這……”翁大凡露出為難之色,“程師叔,洞府的名冊雖然在我手上,但此事重大,我也做不了主,要上報才行,您看……”
薄志新不悅道:“老翁,程師叔身為四師伯祖的弟子,繼承天字洞府,這是合情合理的,哪需要你做什么主?你可別端架子!”
翁大凡道:“老弟,我們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在你面前,我還端什么?至于程師叔,是我們的長輩,那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天字洞府,涉及的事情方方面面,我就是個掌管名冊的,這里面的來來去去,還得那些長輩們說了算……”
“那你就直說,這事要怎么辦吧!”薄志新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翁大凡道:“就是要費些時間,夢閣的雜務,歷來由幾位師伯祖商量決定,請程師叔稍等些時日,待我上報,交由師伯祖們商議。”
“這……”薄志新看向靈玉,“要不,師叔就等些日子吧?”
靈玉道:“既然有規矩在,自然要按規矩辦,有勞了。”
“不敢不敢,真是對不住師叔。”翁大凡一臉誠摯地低身行禮。
靈玉就這樣在翁大凡和薄志新的殷勤相送下離開了小觀,回初心居去了。
翁大凡滿口答應,一有消息,立刻派弟子通知。
等到靈玉的身影消失,翁大凡與薄志新一起往回走,一邊走一邊交談。
“老薄,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出個程師叔?”
“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薄志新說,“你也知道,前面幾個師伯祖,坐化的坐化,隕落的隕落,統共只剩下一個三師伯祖還在。三師伯祖又是個閉門苦修的,以前的事,都沒什么人知道。”
翁大凡皺著眉:“老薄啊,我覺得你這事干得沖動了些。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四師伯祖的洞府,幾乎原封未動,我接掌這事的時候,曾經向前任師兄打聽過。你猜,我打聽到什么?”
“別賣關子,直接說吧!”薄志新不以為然。那位程師叔身為嫡傳,有權繼承四師伯祖的洞府,這又不是什么秘聞,她早晚會知道的,自己早一步說了,白白得個人情,有什么不好?至于能不能順利拿到手,又不關他的事。
回到殿中坐下,翁大凡接過弟子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指著薄志新說:“你不信是不是?好,我老實告訴你!那位師兄說,四師伯祖不是正常離開的。你想,和四師伯祖差不多時間故去的五師伯祖,怎么就傳下來了?那位師伯祖,是逃出去的!所以才會連同門人,一個不剩!”
“什么?”薄志新大吃一驚,“你是說,叛門?”
“不錯。”翁大凡道,“我不知道真君為什么會將四師伯祖的后輩認回來,這里頭的內情,實在引人深思啊!”
薄志新端著茶,半天沒喝一口。
“可是,真君對師伯祖很是親切啊!”薄志新聽到靈玉自稱徒孫,又稱呼無夢真君為師祖,這可是受真君喜愛的弟子才有的權利。
幾百年前,有個韋青,她父親僅僅只是真君的記名弟子,自己卻意外被真君看中,帶在身邊教導了一些時日。只有像她這樣,被真君教導過的弟子,才會稱呼真君為師祖,否則,哪怕幾位師伯祖的真傳,也是直接稱呼真君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翁大凡揮揮手,“我也是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千萬別押錯了,平白惹來一身腥。你知道,四師伯祖留下的洞府,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你要是摻和進去,得罪幾位師伯祖……”
薄志新一怔,想到這個后果,后背冒上來一股涼氣:“不會吧?我只是提醒程師叔一句。”
“只是提醒當然沒問題,后面可別再插手了。唉,這長輩的事,水深著呢!咱們只能算只是小,一個浪頭打過來,他們還好,我們就可就遭殃了。”
薄志新想了想,翁大凡這話極有道理。自己這些年兢兢業業,就算撈不著大好處,等卸任時,定然也能得到真君一份賞賜,何苦因為貪心,把自己帶溝里。
“老翁,謝了,這事我記住了。”
翁大凡揮揮手:“客氣什么?你也提點我不少次了。行了,我去七師伯祖那里走一趟。嘿!估計接下來有陣子不會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