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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龍元年的六月,太原和往年的夏日一般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一如往常的晴空萬里,天空無云,火球似的太陽懸空高掛,烈火般的炙烤著街道馬路,曬的地上熱浪陣陣,熱的人心煩意浪,汗流不止。
長年來一直都是大唐北方最重要城池的北都太原城的人們,更是被風云劇變的局勢一日三驚。這些年邊關動亂,尤其是河北東區,代北之地幾乎淪為了胡人們的天下,好在鄭從讜先后在河東任職兩任,安撫著河東。是他結束了沙陀第一次反唐時河東的動蕩,也結束了太原鎮軍頭們的跋扈,以他從長安請調來的一群才學賢明之士,還河東太平,甚至使得河東鎮有小朝廷之稱。奈何最后鄭從讜最后還是被迫將河東鎮交到了沙陀人的手里,在這個時代,鄭從讜有風骨,可再硬的風骨也無法力挽狂瀾。
剛過了幾年平靜日子的北都百姓,又開始動蕩起來。
李克用入掌太原后,各種加征攤派,讓百姓們的生活頓時回到數年前,一個個對這些烏鴉兵們敢怒不敢言。許多人背地里在家中詛咒李克用,結果沒久久,飛虎子居然真的就死在了汴梁。這個震撼的消息傳回沒多久,河東留守李克修就開始大舉征召兵馬和民夫,要聯合河中、河陽、昭義等鎮南下討伐朱溫。一時間,又是強征壯丁,又是加征錢糧,北都太原城一時雞飛狗跳,兵荒馬亂。
第一支南下討伐朱溫的兩萬兵馬剛剛南下,李璟卻已經指揮秦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平了河北僅剩的成德和魏博二鎮十州之地。
這不但是超出秦軍戰前預期的驚喜,同時也是大大超出了其它藩鎮們預料之外的驚恐。
當初楊氏兄弟肯答應李璟的條件。最終拋棄出賣了河北二鎮,一來是因為河北二鎮向來不可靠,叛服無常,難以真正的插手二鎮事務。二來也是楊氏兄弟判斷,李璟就算南征二鎮。以二鎮的實力和形勢,如果轉攻為守,那么不說守個三五年,起碼還是能堅持個一兩年的。而有這個時間,他們已經把朱溫這頭肥豬給宰殺并吞并消化了,甚至說不定。連成都那邊也擺平了。那個時候,再回頭來,河北二鎮對他們只能更加依靠,從此長安這邊可以光明正大,明正言順的插手二鎮,把二鎮納入掌控。然后再來對抗李璟。
只是誰也想不到,河北二鎮十州數十縣,擁有形勝之地,又是守。結果,仗只打了不到一月,就完全被滅了。甚至他們連一場稍過硬的仗也沒打過,覆滅之前。不說重創秦軍,甚至連消耗秦軍一星半點也沒能做到。秦軍平定二藩,幾乎全無損傷。
李璟這些天處于極度高興之中,在定下決心抓住眼下的大好時機進攻河東后,李璟就親自訂下了此戰的基調:閃電戰。
既然要打,那就趁他們沒回過神來之前,如閃電一般的擊敗他們。
因此,李璟當天就在宣化下達了新的軍令,調上四星上將林威親率三萬兵馬為左軍都統,迅速趕往朔州。集結山西云朔的部份戰兵和邊防軍、城防軍共三萬人馬,直攻朔州與嵐州邊關樓煩類,進攻太原西北面的嵐州和石州,兵逼太原西面,圍困太原西面的同時。也阻隔黃河,攔截黃河以西地區有可能來援的保大、定難、天德、振武等藩鎮的救援。同時,兵馬逼近河中鎮北部,隨時威逼河中,牽制河中鎮兵馬。
而后,李璟以七星大元帥身份,親領中路元帥之職,率五萬近衛部份,從宣化沿秦王大道直插太原北面的忻州,出赤塘關進攻太原北門天門關,直攻太原。
又任命目前正在鎮州休整的周德威為四星上將,授他為右軍軍都統,率剛平定河北二鎮的南征部隊除留下部份控制新得八州之地外,抽調五萬精銳自鎮州進攻井陘,由井陘越過太行山,直插太原的東面。
最后,李璟又晉升剛在南征中同樣大放光彩的三星中將郭崇韜為四星上將,令他率三萬人馬從原魏博的魏州、相州、貝州等地向昭義鎮太行山以東的邢州等地靠近,做出威脅態勢,防止昭義鎮出兵支援河東鎮。同時,也調黃海艦隊派水師和陸戰隊直接開進到河陽鎮的南部黃河上,牽制河陽鎮。
不動則已,動必若雷霆。
數路大軍齊動,其中進攻的主力是李璟的中路,和周德威的右路,林威和郭崇韜都是負責牽制其它各鎮。
而就在同一時間,中原其它各地也是打成了一鍋粥。
汴州的朱溫在殺了李克用樂極生悲,二萬河東軍沒吞掉,反被打落一口牙后,開始縮入城中示弱,一邊卻暗暗調集諸州兵馬前來圍剿這萬余河東精銳。結果,朱溫這邊剛一動手,楊復光兄弟和秦宗權等兩方勢力又同時出手,楊復光先出手襲擊了陜虢,殺了朱溫的二哥朱存,奪了陜虢,然后與兄弟楊復光兩面出擊,再攻金商,武關雖有汴軍大將坐鎮,但終究不敵精心策劃的突襲,加上剛有一批兵馬奉令前往汴州,金商鎮諸州地盤被楊氏兄弟接連攻陷。
而秦宗權此時也得李璟暗中支持,大舉殺入山南,朱溫控制的山南北部諸州也先后失守,然后秦宗權與山南節度使劉巨容在襄陽展開大戰。
而此時,田令孜對朱溫的救援也才珊珊來遲,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師立率五萬兵馬殺出興元,與楊復光兄弟在漢水河邊展開大戰。由于楊師立來遲一步,金商的梁軍都被擊敗,重鎮武關已經落入了楊氏兄弟手中,興元軍遠道而來,兵馬疲憊,被楊復光在半路設下埋伏,半夜突襲,楊師立大敗。
楊師立混戰中被俘,楊復光親自見了楊師立。誘之以利,許之以名,種種手段之下,楊師立這個三川鎮帥之一就這樣倒向了楊復光。楊復光也體現了他的狠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直接任命楊師立為蜀王,兼三川節度使,一人擔任三鎮的節度使,讓他繼續率本部兵馬殺回去,調頭去打田令孜。
而在淮西的楊行密同樣是不甘寂寞。他一面出兵鄂岳諸州,一面開始與揚州的呂用之接上了頭。
呂用之如今幾乎完全控制了只剩下了一個揚州的淮南鎮,對于高駢手下的那些猛將幾乎是各種陷害暗算。
淮南大將愈公楚和姚歸禮二人和呂用之的矛盾越發的激化,二人是左右驍雄軍使,手中握著一支精銳,姚歸禮經常當面數落呂用之的罪行。甚至好幾次激動的要當面砍死他,他乘呂用之跟他的同伙在青樓飲酒時,派手下牙兵潛至青樓縱炎,制造混亂后殺死了數個長的很像呂用之的人,可惜呂用之身邊帶了多個長相相似的人,混亂中與手下換了衣服逃走。逃離后,呂用之馬上派察子調查發現是姚歸禮的手下行刺。原本姚歸禮和俞公楚是好友兼姻親。而呂用之正是俞公楚當初推薦給高駢的。以往呂用之還念著點舊情,這次沖突之后,他們之間已經水火不容。于是呂用之從早到晚向高駢說這倆人兒的壞話,沒過多久高駢讓姚歸禮、俞公楚一塊兒率領3000兵馬前往慎縣鎮壓反叛,呂用之馬上向楊行密捎密信:“姚歸禮、俞公楚企圖襲擊你的廬州。”楊行密立即發兵突然向倆人兒襲擊,姚歸禮、俞公楚毫無防備,被楊行密襲殺,然后他向高駢匯報倆人兒反叛,高駢不知道是呂用之的陰謀,還給予楊行密優厚的賞賜。
殺了二人之后。呂用之越發的猖狂。淮南大將畢師鐸原本是高仙芝的十票師之一,后來高仙芝死隨黃巢與高駢作戰被俘,從此投降于高駢,數年來屢立戰功,可因為曾是草賊身份。始終不得重用。他有一美妾,長的十分美麗,呂用之聽聞,便向畢師鐸索要,畢師鐸不肯,呂用之暗生恨意。一日,呂用之故意調開畢師鐸,然后帶著手下爪牙,強行闖入畢師鐸府中,與手下將畢師鐸的妻妾全都"jianyin"凌辱,輪流施辱。
畢師鐸回來之后,憤怒萬分,持劍刺死了被辱的妻妾,然后馬上咬破手指連寫數封血書,派人密秘前往聯絡曾經同是草軍將領的秦彥,以及他的姻親,兒子的岳父,高郵鎮遏使,人送外號神劍的張雄,并畢師鐸當年歸順時的副將,高郵鎮將鄭漢章等將領,密謀起兵。
畢師鐸秘密到達高郵,與諸將集結人馬,歃血為盟,畢師鐸自任行營使,起草檄文聲明要誅殺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三個奸人,任命秦彥、鄭漢章為行營副使,張神劍為都指揮使。畢師鐸等兵圍揚州廣陵城,呂用之用重金獎賞部下莫邪都將士與之作戰,而高駢卻還完全蒙在鼓中,一味的在修煉。呂用之手下莫邪都雖然是他一造,但這些人不過是些流氓無賴等,平日里欺軟怕硬還行,一打仗就完全不是畢師鐸這種亂世戰將的對手了,沒多久,揚州城破,畢師鐸攻入揚州,囚禁了高駢,然而秦彥所部這時卻和畢師鐸發生內訌,秦彥人還在外地,只有三千兵馬在揚州,他們因為覺得賞賜不公,因此制作混亂,大肆燒殺劫掠,揚州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呂用之逃離揚州,假冒高駢名義向楊行密搬救兵。
而這個時候,畢師鐸自任淮南節度副使,他的姻親張雄向他討要行軍司馬一職被拒,不由大怒,轉而投奔了領三萬兵馬趕來的楊行密。接著海陵鎮遏使高霸、曲溪人劉金、盱眙人賈令威也率領自己的部隊投奔了楊行密,張雄甚至從高郵向楊行密運送糧草支援。而畢師鐸的盟友秦彥,卻在半路上被困住,他卻被原感化軍將,后來趁亂攻占了蘇州自稱刺史,但后來又被周寶派手下大將徐約擊敗趕到海上的張雄所部突襲,好不容易突圍趕到廣陵時,已經只剩下了一萬余人馬。不過到了揚州后,秦彥和畢師鐸還是很快認清了形勢,團結起來,畢師鐸更主動讓秦彥做了淮南節度使,他自任淮南節度副使兼行軍司馬。
稍后。楊行密終于率領已經達到五萬人馬的大軍趕到揚州廣陵城下,兵馬分成八個大營開始圍攻揚州。
而一江之隔的吳越,也同樣戰亂不停。先是董昌稱帝,錢镠立即出兵討伐,結果李璟反應十分迅速。立即任命了張蕤為招討使,還讓周寶做了副使,只讓錢镠做了先鋒,同時秦軍又派出水師和陸戰隊調到張蕤麾下。
董昌稱帝之時自負不已,可幾路兵馬討伐之下,其所屬八州勢力卻如冰消雪融一般。不堪一擊。很快,錢镠就攻破越州,而張蕤也攻破其余諸州。董昌雖然被錢镠所俘,但錢镠這些同樣空歡喜一場,秦軍的迅速出擊,導致了最后果實雖然熟了。卻被秦軍搶先摘了,他甚至不敢有怨言。
面對李璟開給錢镠的兩個選擇條件,錢镠最后放棄了去福建做節度使,依然選擇了繼續做杭州刺史。張蕤將董昌押往燕京,就任浙江行省總督,而大太保三星中將劉尋,被任命為福建行省都督。
沒有得到浙東的錢镠并不甘心。但也不敢用強,他轉而把目光瞄向了這次擔任了副招討使,可卻不見一兵一卒出動的浙西鎮海軍周寶的地盤。
鎮海軍也早就暗流涌動,周寶老邁,越加昏庸,不但整日沉浸酒色之中,而且還和高駢建立莫邪都一樣,也建立了一支一樣的牙兵后樓都,待遇奇高,卻都是一群跋扈游俠。鎮海軍大將劉浩、刁頵與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等皆起叛亂。周寶急調后樓都平亂,結果后樓都卻反而臨陣倒戈,一起叛亂。周寶連夜逃離潤州,投奔常州的大將丁從實。
錢镠見鎮海軍內訌,立即打著迎救周寶的旗號。發兵從海上攻常州。
四方亂起,被打的幾乎成了豬頭的朱溫也開始絕地反擊。
五月,就在李璟猛攻河北的時候,朱溫在丟調了除宣武外包括陜虢、金商和山南東道北部十幾州地盤后,也在汴州集結起了一支數萬人的大軍,開始內外合擊包夾晉軍。雙方在汴州城下大戰數日,河東軍苦戰不支,后勤不繼,開始撤退。朱溫這次穩扎穩打,并不激進,河東軍前后設下幾個埋伏都沒成功,最后被汴軍追擊到了鄭州邊界王滿渡,恰適大雨,河水暴漲,河上浮橋被沖垮,晉軍擁擠搶渡,被梁軍騎兵反復沖殺,爭相渡河,死傷無數。當初李克用帶著南下兩萬晉軍精銳,渡過河的不到三千之數。幸好河東和河中兩萬援軍趕到,才保住了這支兵馬沒被全殲。
汴軍見晉軍援兵到來,也不再追擊,堅守鄭州邊境。晉軍剛剛大敗,更不敢再過汴河言戰,雙方就此退兵。梁晉一場大戰,兩敗俱傷,誰也沒有得到半點便宜。
被楊氏兄弟出賣了的朱溫,眼下更是傷痕累累,心中對楊氏兄弟痛恨萬分。率軍返回汴州之后,連丟了十余州地盤的朱溫,卻沒有言敗,而是突襲了許州的周岌,忠武節度使防備不及,兵敗城陷身亡,拿下許州同時,朱溫又吞掉了原陳州刺史鹿宴弘部不少兵馬。鹿宴弘不得不逃離中原,逃往洛陽。他們八都將此時也開裂,鹿宴弘三將前往洛陽,而王建、晉暉等五將卻投奔了朱溫。不過朱溫對這五都將并不放心,沒幾天,就找了個借口,解除了他們的兵權,然后送他們前往成都,名為前往護駕。
王建當年在戰場上和朱溫是干過的,當時朱溫還是在黃巢的手下,而他則是在忠武節度使崔安潛的手下。他也知道朱溫容不下他,也沒多說,兄弟五個痛快的離開汴梁前往成都。一路快馬到達成都后,田令孜對這幾個許州老家的年青悍將們倒是很看重,馬上封了他們一個護駕五都將的封號,讓五人并領一支五千人的神策禁軍,成為他的心腹部將。
而到此時,河東敗軍還在回太原的半路上。
汾水河邊,河東軍營地,中軍帳中,安金全、李存璋等將領一個個都愁眉苦臉,南下之前,他們雖說也幾經挫敗,可有那個堅韌的獨眼男子在,他們一向都沒悲觀過。可現在,再回首,那個勇猛的沙陀王已經把命丟在了汴河邊上。沙陀的精銳,也損失大半。
“報!”
一道急促的聲音響過,“稟報將軍,剛收到消息,秦軍已經平定河北!”
“什么!”帳中一片驚呼之聲響起。
“這怎么可能,你開什么玩笑!”李存璋低聲咒罵,這樣的消息太過驚人,他們出兵南下的時候,秦軍還沒開始出兵攻打河北呢,怎么現在剛過了個把月,秦軍就掃平河北了開什么玩笑,河北成德魏博二鎮可是老牌藩鎮,控制著十州數十縣的地盤啊!
報信的校尉迎著諸將的目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繼續道:“最新消息,秦軍已經兵發三路,正三路出擊,兵犯河東,直指太原!”
鐺鎯一聲響,安金全手里的水杯摔落地上,在汴州城中被俘時臉色都沒變過一下的安金全,此時卻面如死灰,目光中一片絕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