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大軍迅速回援,先鋒灌嬰又攻城不利,進入關中以來一路順風順水的劉邦大軍陷入到了進退失據的困境。
渭水畔。
漢王劉邦中軍帳。
一陣陣的怒罵之聲傳來,夾雜著盞樽倒地的清脆聲響,程處一臉灰暗的從帳中出來,前胸的甲衣上,還有幾點渾濁的菜漬,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綠色的光芒。
程處挑了個不適當的時候,向劉邦稟報灌嬰攻城不利的消息,而在程處到來之前,劉邦正沖著蟲達、丁復等人連聲斥罵。程處的到來,代替了倒霉到了極點的蟲達等三位,讓他們在轉身離開時紛紛向程處投來了同情的一眼。
圍剿武功山的戰事讓劉邦想想都是一陣頭痛,號稱山林戰行家的蟲達、丁復、朱涓等漢將花費了五天時間,卻帶回了一個不知是誰的秦將首級,至于真正要殺的人,韓信,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
沒能抓到韓信,又得悉雍王章邯再次反叛,不僅投奔了自己的死對頭李原,還將漢使酈食其給殺了,這讓劉邦如何能夠按耐得住脾氣。酈食其不僅是劉邦得力的外交干才,而且還是他的酒友,雖然,在張良投奔之后,劉邦在大方向上一般采用張良的建議,但這并不代表酈食其完全失去了劉邦的信任。
“秦狗,李賊,一個個都給我去死!”劉邦大發雷霆,自從當上漢王之后,劉邦已經很少這般動怒了,跟在他身邊的近侍細想起來,還要追溯到滎陽那會兒光景,似乎劉邦那一次動怒也是與李原有關。
莫非,那李原真是漢王的克星。
這個念頭,在一些近侍的心里滋生,發芽,慢慢的茁壯成長起來,而它所需要的養份,就是劉邦一次又一次難看的臉色,一次又一次勃然大怒。
“漢王,章邯復叛,我軍腹背受敵,當務之急,是盡快的收攏部隊,然后渡渭水南岸,以作長久之計。”張良等劉邦怒氣稍歇,急忙諫議道。
“子房,你來說說,這到底是為什么,為什么每次李賊都能這般的幸運,老天爺怎么不將好運氣降到我劉某人頭上,是我祭祀得少了,還是我是楚人的緣故?”劉邦依舊心緒不平,恨恨叫道。
神怪傳說之類的,張良并不相信,當然,他也不會去勸說劉邦別輕信這些方士的胡說。
“漢王,留侯所說在理。秦、雍兩軍夾連勝之勢而來,勢頭兇猛,我軍分散于各地,容易被各個擊破,不如棄了北岸,以渭水為界阻敵南進,只要能挺過寒冬,我們就能再從漢中遣兵來援,李賊兵少將弱,又要占據一大片地盤,勢必首尾不能兼顧。”大將曹參在張良之后,也鼓起勇氣勸諫。
“再戰,談何容易,這些年來,我們與李賊交鋒不下三次,又有哪一次真真正正的勝了他?”劉邦嘆息道。
“漢王,萬萬不可灰心喪氣,李賊不過是一時運氣罷了,這運道哪會一直照顧他一人的?”蕭何、周勃紛紛力諫。
劉邦是他們這一群人的頭,別看劉邦似乎不學無術,沒有什么特長,但在籠絡人心方面,在帶領團隊方面,劉邦的能力無出其右,漢軍少了別人,都不會影響它的存在,若是少了劉邦,則這一支軍隊就散伙了。
“也罷,且再讓李賊得意一回,來人,全軍渡河轉進!”劉邦一一攜扶起眾將,眸中隱隱有淚水散落。
人定勝天。
這句話,劉邦曾經奉為激勵自己的銘言。
但現在,他卻動搖了。
若老天將李原視為傳承人,那他劉邦又算什么,英雄踏階路上的石頭嗎?若不是瞧著一眾老兄弟、一眾親信將領,他心里頭的那股子勁頭早就歇了。
——。
秦新歷三年,正月二十五日。
一場小雪,覆蓋了雍州小范圍的區域,給剛剛修葺一新的長街,帶來了一抹歡笑,一抹的新年的氣息。
雍州城里,比往年多了更多的歡聲笑語。從四鄉八鄰趕來集會的鄉親,說著大致音調差不多,但細分起來又有不同的秦腔,讓人聽了,也有一種融入進去的沖動。
“哎,大娘,這是新磨的粉子,怎么個價?”顧蕓娘腳步停在一處攤子前,將已經磨出細繭的手掌探進熱乎乎的袋子里。
從歧山到雍縣,有五十余里的路程,用騾車的話,半天的時間就夠了,顧蕓娘特意的起了個大早,陪著鄉里的幾個大嫂子來城里購置一些過年的東西。
時過境遷。
現在的雍縣城里,已經和幾個月前大不相同,肅條冷落的狀況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李原,那呆子,他——,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會不會想起還有一個卑微的女子,在癡癡的等著,等一個虛幻的結果。”顧蕓娘這么想著,就這么的婷婷立于長街上,任由四下里的人流穿過,這一時的她,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滎陽花魁的醉人風姿。
“公主你看,那姐姐,真是太美了!”小女婢的一聲驚呼,惹得剛剛步出一家成衣鋪子的趙玉曼抬眼打瞧。
華庭公主趙玉曼還是少女心性,一大早就出了門,沒有了王宮里那些禮節禮儀的束縛,這個天真的少女一下子象是出籠的小鳥一般,在這雍歧冬末春初的天空里,自由歡笑的飛翔著。
顧蕓娘身上獨具的氣質,加上迷離無助的神情,不僅讓路過的男子紛紛側目,也吸引了初懂得打扮的趙玉曼。
“回府!”趙玉曼凝神打量了一會,倏然神色一變。作為一個八卦傳聞的愛好者,趙玉曼的記憶力驚人,雖然只在幾個月前,匆匆在雍縣的驛站遠遠的見過一面,顧蕓娘的樣子她依舊能記得。
這是一個不可小視的對手。
她不是已經離開了雍城了嗎?怎么又回來了,不行,姐妹同心,其利斷金,這等大事必須趕快報給姐姐知道才行。
對于趙玉漱與李原之間暖昧的關系,趙玉曼心里明明白白,象李原這等年輕俊朗、又有才干英勇的風流人物,哪個女子不喜,哪個女子不愛,趙玉曼的小心思里早打上了姐妹花齊上陣,與其他外來的女人較量一番的主意。
女人的世界,是男人。
男人的世界,是天下。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宮斗;有男人的地方,就有戰斗。在這一點上,不管是古人,還是今人,從來就不曾改變過。劉邦的**里,呂雉與戚姬斗了個你死我活;李原這邊,贏氏姐妹、顧蕓娘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耍些小手段猜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