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識破了如意的用心,珠玉當然不肯就這樣離開。最后寧纖碧實在急了,沖海棠使了個眼色,海棠無奈,只好拉著珠玉一起去摘杏花。當然,這個借口非常的拙劣,但是六姑娘好奇之下,已經根本顧不上了,不管是高明的借口還是拙劣的借口,有用的就是好借口。
卻不料如意被珠玉一嚇,早已是驚弓之鳥,寧纖碧滿以為珠玉一走,這女人就會對自己“敞開心扉”了,卻不料她這里正熱情讓座呢,如意卻是匆匆一個萬福,說了一句“婢妾忽然想起房里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辦,先別過奶奶,改日再來賠罪。”說完便腳不沾地的出了門。
“怎么這般急喂喂!就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嗎?”寧纖碧心里這個郁悶就別提了,看著如意的背影,心說姑娘,咱不帶這么干的啊,我胃口都讓你吊到嗓子里了,結果你甩甩手走了,怎么著?耍著你家奶奶我玩兒是不是?
只可惜如意走的實在太快了,讓她連關門逮人的話都沒來得及放出去,人家就提著裙裾跑出了大門。這里珠玉也很快就回來,見寧纖碧一人在屋里,便笑嘻嘻道:“咦?如意呢?回去了?”
寧纖碧狠狠剜了她一眼,恨恨道:“你還好意思問?珠玉,今天你必須和我說明白了,你家爺搞什么鬼呢?怎么好像這件事只瞞著我一個人?”
“爺能有什么事兒瞞著奶奶?”珠玉是多玲瓏的女子,沈千山下了嚴令,她自然不肯說的,沒看薛夫人恨得咬牙,卻都不敢把寧纖碧叫過去說出實情嗎?
“你不說是吧?等著我問你們爺去。”寧纖碧氣呼呼的瞪著珠玉,只可惜珠玉早已摸透了她的性子,咯咯嬌笑一聲。從袖里掏出兩把鑰匙給她,只簡單說了這是金滿銀滿兩個庫房的鑰匙,便飄然離去。
看著手里的兩把鑰匙,寧纖碧只覺得頭皮都炸開了。
她知道這應該是沈千山私人敘庫的鑰匙,但是為什么會給自己?難道這一次的征戰,連沈千山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活著回來,所以才將私庫的鑰匙給她?
“海棠,給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收起兩枚鑰匙,寧纖碧果斷站起身來。對海棠道。
不行,她一定要問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連珠玉都知道。卻獨有自己一頭霧水?為什么沈千山從那次走后,就再沒有露過面?即便是接完了圣旨,他都沒看自己一眼,更是連句話都沒留下?
換了衣裳后,寧纖碧便直奔白采芝的院子而去。
這會兒正是大晌午。兩人的院落隔著有些遠,反正她也不用對方來請安,等到了目的地,寧纖碧都走出汗了。
白采芝正在屋里吃桔子,聽外面有腳步聲,她便抬頭瞥了一眼。一邊懶洋洋道:“是誰啊?怎么就這么多事?想歇個午覺也不成。”
“妹妹這么累的話,看看我去和爺說說,讓你分些事情給如意輕憐?”寧纖碧在外面聽得暗暗好笑。心想這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這一世里,白表妹擺的譜兒比上一世還厲害呢,看來這會兒是還沒存了害我的心思,不然就要收斂氣焰了。
她在這里想著。小丫頭早掀開簾子請她進去。白采芝自然也聽出了她的聲音,忙不迭就迎出來。笑容滿面道:“不知是姐姐,若是知道,該往門口去迎的,姐姐有什么事,打發人來吩咐一聲就是。素日里我也不敢去你那兒,知道你好清靜的。”
寧纖碧淡然笑道:“姐妹之間,客氣什么。今日我過來,倒是有事兒問你,開門見山吧,爺這一次出征,究竟有什么不對頭的地方?怎么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呢?”
白采芝聞言,面上就閃過一抹驚訝之色。寧纖碧自然不相信她是不知自己還不知情,如此一來,對方的驚訝之色就值得玩味了,難怪如意很少去自己院里,今兒卻呼喇巴子過去了呢,看來當中這位白妹妹定是出力不少。
既然對方想讓自己知道,寧纖碧就放心了,便在上首坐下來。這是白采芝的屋子,但她卻是正室奶奶,規矩便該如此,白采芝即使心中恨得咬牙,卻也無奈,還得做出一副欣喜樣子,親自為她捧茶捧果,一邊笑道:“姐姐別為難妹妹了,爺不想讓姐姐知道,也是一片愛護之意呢,妹妹倒想要這個愛護,可惜爺也不會把我看在眼里啊。”
寧纖碧已經知道白采芝定然不會親自說出來,這女人若是連這一點算計都沒有,也不會討好的薛夫人滴溜轉了,就連沈千山那樣的冷酷男人,對她也挑不出一點錯處。
因假裝又問了兩句,見她不肯說,便假裝惱怒的離去。白采芝追到門口,哀求道:“姐姐莫要生氣,將來您就知道了,妹妹這也是為您好,姐姐就安安靜靜在府里呆著,這便是福氣了。”
她一邊說著,就和香藥使了個眼色,于是香藥也便跟著追出去,待出了院門,看著四周無人,她才對寧纖碧小聲道:“奶奶別怪姨娘,您知道她向來是個膽小的,爺下了死命令,她又能如何?奶奶是姨娘的表姐,別人不體諒她,您還能不體諒嗎?”
寧纖碧便站定了道:“有什么?當我很把爺放在心上嗎?就是說了又何妨?我不過是好奇罷了。”
她知道這話一說,香藥就好說話了,果然,只聽對方猶豫了一下,方小聲道:“金月和寧夏聯合,一路勢如破竹打到強月城,掠奪了十幾座城池,如今又不知怎么樣呢。這是關系到咱們大慶朝生死存亡的戰爭,所以皇上下了命令,不但爺要領命出征,還要讓前方將士安心。”
香藥說到這里,寧纖碧心里便明白了,只是這結果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香藥都回去了,她這里才想起邁動腳步,渾渾噩噩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切都明白了,很顯然,命運的軌道再次發生了突變,金月和寧夏竟然聯合起來,這在歷史上恐怕也是第一次,難怪大慶朝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此看來,從去年冬天開始的那些猩騷擾,便是兩個國家故技重施在麻痹大慶守軍,直到戰爭忽然爆發,他們突襲之下,終于收到了奇兵之效。
大慶朝前所未有的兵敗如山倒,邊疆形勢可說是千鈞一發,香藥剛剛說這是關系到大慶朝生死存亡的大事,其實一點兒也沒說錯,難怪皇上要提前封沈千山為世子,這不但是鼓勵他不畏艱險勇猛殺敵,更是一種牽扯,要他好好愛惜自己,全身而退的牽扯。畢竟這場戰爭的勝負如何,就連精明如皇帝也難以預料,他只能用這種方式給自己鐘愛的臣子或者晚輩一個牽掛,盼著他能夠凱旋平安歸來。
至于白采芝和如意輕憐如喪考妣,就更不難理解了。剛剛香藥說,皇帝不僅僅命沈千山領命出征,更是要讓他安定前方將士的心,這種情況下想必定是人心惶惶的,沈千山身為元帥,除了他本身的名聲可以成為巨大的號召力外,帶著家眷在邊疆安頓,更可以凸顯出他誓與城池共存亡的決心與魄力。
沈千山的家眷有誰?很明顯他不可能帶著祖母爹娘過去。論理,最合適的人選就是自己,當年他還是三公子的時候,當街為自己殺了無賴,那沖冠一怒為紅顏的佳話曾一度在街頭巷尾流傳。之后皇帝賜婚,不明就里的君臣百姓都以為這是一樁如意姻緣,直到沈千山在御書房外跪著懇求皇上收回成命,才有一部分人開始疑惑。不過因為他一力承擔了所有責任,所以外面沒人知道這是自己的主張,而他們更不敢去指責沈千山,所以這件事,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遠在幾千里之外的邊疆官兵更不可能知情。
如此一來,只有自己這個被沈千山“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妻子隨他趕赴邊疆,才能讓此時處于極度低迷狀態的官兵們真正相信主帥,但那個男人卻由于一己之私,將自己留了下來,而決定帶白采芝和如意輕憐出征。
“你這個糊涂蛋。”
直到站在院子里,看著周圍沈千山為自己費盡心思建造布置的那些房子,看著院子里干凈利落的布局和那幾株茂盛樹木,寧纖碧才終于從震驚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忍不住就罵了一句。
“奶奶。”
海棠見她站在院子中,連忙上前喊了一聲,卻見自家奶奶淡淡看了自己一眼,忽然開口道:“海棠,收拾東西,其他也就罷了,把我的醫書,尤其是那些西洋醫書和那套玻璃器,都要收拾好,我們準備隨著爺出征。”
“啊?”
海棠此時的表情,真正就好像是一個晴天霹靂落到了頭上,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寧纖碧,吶吶半晌,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