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姐姐還沒說什么時候回府里呢,我也好給姐妹們送信兒。大家原本以為姐姐回來后就會回去,因此都派人每天往府里打聽著,偏左等也不見姐姐回去,右等也不見,這不到底沉不住氣了?又怕貿然來問姐姐擾了您,便都來問我,我卻哪里能替姐姐做主……”
白采芝說的眉飛色舞,這話表面謙虛,暗地里卻是向寧纖碧透露著她在幾個姐妹之間高人一等的地位,寧纖碧也不在意,只說再等等,若定了日子,自然派人來告訴她。因一邊說著,便到了薛夫人的院子里,只聽幾個小丫頭在院中笑鬧著,見兩人進來,便忙都噤聲上前見禮。
寧纖碧笑道:“不必多禮了,太太在屋里嗎?去通報一聲,就說我和白姨娘一起來給她老人家請安。”說完,一個叫杏花的小丫頭干脆答應一聲,一溜煙兒去了。這里白采芝就向另一邊喊道:“蘭花,還不過來見過奶奶,躲什么躲?”
蘭花?寧纖碧皺了皺眉,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仔細一想便想起來,這個小丫頭白采芝和如意都曾在自己面前提到過,只說容貌是萬里無一的漂亮,言談之間也透露出薛夫人留著她是有打算的意思。只是自己回來這么些天,蘭花卻一直病著,因此倒也沒見過,卻不料今兒早上竟然要見到。
一念及此,連忙舉目望去,就見從廊下柱子后閃出一個小丫頭,頭上梳著雙丫髻,來到寧纖碧面前,怯生生行禮問安,看其相貌,方知白采芝和如意倒是一點兒都沒夸張,這小丫頭眉如遠山目若秋水。當真是個難得的美人坯子。
在寧纖碧打量蘭花的同時,蘭花也在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著她,只是神情似是有些拘謹害怕,一雙白生生的小手緊緊攥著衣襟兒。
白采芝便笑道:“怎么?你這個素來活潑的鬼靈精看了奶奶,怎么不像素日里那般愛鬧了?”說完又對寧纖碧笑道:“姐姐看看,這就是蘭花,連長公主和王妃娘娘都贊她將來定是個大美人呢。”說完又對蘭花笑道:“蘭花,似你這樣的美人兒,正該去奶奶房里服侍,如何?”
寧纖碧淡淡道:“什么話?這是太太心愛的丫頭。到我房里服侍什么?她就再心靈手巧,也未必是我合用的。”說完對蘭花笑道:“好了,怎么還彎著膝蓋呢?起來吧。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身上如今可好了?”
“回奶奶,今天早起就覺著好多了。”蘭花回答的聲音大了些,大眼睛這一次是明目張膽看了寧纖碧一眼,只是見她仍在看著自己。不由得連忙又把視線垂了下去。
白采芝在一旁笑道:“是啊,自然是好了,不然哪有精神出來淘氣?姐姐你別看她這會兒在你面前端端正正的,不知道素日里她有多活潑,太太也不怎么管她,這幸虧是個女孩兒。要是個小子,怕是房蓋兒都被掀了呢。”
寧纖碧哪里聽不出這話里意思?這正是白采芝在委婉的告訴自己:薛夫人對蘭花有多么縱容寵愛。因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道:“是嗎?這么淘氣。想來是個聰明的,聰明的孩子都淘氣。”話音落,就見薛夫人身旁的大丫頭迎出來笑道:“太太讓奶奶和姨娘進去呢。”
見了薛夫人,問了安后彼此說了幾句話。如意和輕憐也來給薛夫人請安,薛夫人方起身道:“好了。你們都回去吧,讓千山媳婦和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就行。”說完站起身。寧纖碧親自上前幫她整理衣衫,薛夫人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吭氣。白采芝在旁邊看著,面上雖笑意盈盈,握著帕子的手指卻是不自禁便緊了一緊。
兩人來到長公主房中,王妃和兩個兒媳婦已經在這里了,見她們來,便笑道:“我算著你們這會兒也該到了。”說完又對大長公主道:“老太太覺著剛剛城兒媳婦的主意如何?我的意思,老太太若是同意的話,這事兒就交給她來辦。”
大長公主笑道:“我聽著很妥當,府里也許久沒有熱鬧一下了,原本想著千山兩口子回來,是怎么也要大宴賓客三天的,誰知他緊接著就被皇上委了官職,他老子又不讓慶祝,竟是就這么匆匆過了,如今倒正好借這個機會熱鬧熱鬧。”
薛夫人笑吟吟坐在一旁,寧纖碧淡然在她身后站著,聽她滿面春風笑道:“我們來得晚,不知道老太太和嫂子說什么?只是聽著說的著實熱鬧,連我們心里也跟著歡喜,卻不知這是要做什么事?”
大長公主微笑道:“你如今不管事兒了,也越發不上心,忘了嗎?過了中秋就是你嫂子的生日,她今年又是五十歲的整壽,難道不該好好兒慶祝一番?”
薛夫人這才恍然大悟,這個理由也的確是正確之極,于是也忙笑著湊了幾句趣兒,又對沈千城的妻子道:“侄兒媳婦,那天熱鬧是好的,只是千萬別忘了,把三喜班請來唱兩出戲,他們那幾個當家的生旦角極好,滿京城里也難找出能和他們比肩的。”
沈千城妻子盧氏連忙笑著答應下來。這個架空時代里已經有了戲班子,有昆曲也有京戲,甚至還有一些小調就是其他地方戲種如黃梅戲越劇的雛形,可以說,這個時代的達官貴人們日常文化生活還是十分豐富的。不過寧纖碧在現代就不喜歡聽戲,所以對這些戲班子還有戲曲什么的也不放在心上。
當下又說了幾句話,大長公主便讓王妃和薛夫人散了,只留下寧纖碧和沈千越沈千城兩人的妻子以及幾個女孩兒,與她們笑著說話,女孩兒們便纏著寧纖碧講在邊關時的故事,寧纖碧無奈,只好挑那些有趣的又說了幾件。
正說到前年除夕沈千山帶著三千士兵去打獵時,便見門外進來一個丫頭,見了禮后便道:“三奶奶,您屋里的小丫頭過來找您,說是有客人過來了,問問您是不是回去一趟?”
“哦?是誰?”
寧纖碧心中奇怪,海棠和山茶都是心里最有數的人,尋常客人她們便打發了,萬萬不會讓小丫頭過來找自己,但凡這樣做,必定是那客人的身份有些不尋常處,這才會打發人過來,因便淡淡問了一句。
“聽說是一位姓齊的姑娘,過來的妹妹也沒和奴婢說清楚,只說稟報奶奶,奶奶就知道了。”那丫頭畢恭畢敬的回答,寧纖碧卻是已經豁然站起身來,失聲道:“齊姑娘?你……你沒聽錯?”
“這話奴婢怎會聽錯?”
那個丫頭也驚訝了,不解的看著寧纖碧,卻見她已經恢復了從容,敲這時候大長公主也疑惑問了一句:“是誰?”于是她便淡然笑道:“是一個好姐妹,老祖宗,我必要回去見一見她的,不如今晚過來請安時,再給您講?或者等千山回來,您讓他講,他身臨其境,必然講的比我好聽。”
大長公主笑道:“你去吧,又何必拿借口來敷衍我老婆子?你丈夫那是講故事的材料嗎?讓他來哄我開心,倒不如耍一套拳……”不等說完,眾人都笑起來。
于是寧纖碧施禮告辭,匆匆出得門來,見來的小丫鬟是蓉兒,便連忙上前道:“你可看清楚了?確實是齊姑娘?錦豐侯府的齊姑娘嗎?”
蓉兒笑道:“奴婢沒看見呢,不知道是不是侯府里的,海棠姐姐只讓奴婢來找奶奶回去,說只要這么說您就明白了。奶奶,這位齊姑娘到底是誰啊?是您的手帕交嗎?奴婢看著幾位姐姐的面色都有些奇怪呢。”
蓉兒這樣一說,寧纖碧便知道:來的確實是齊芷蘭了。只因為海棠和山茶都見過她,所以能認出來,才有蓉兒說她們面上神色古怪。想想也是,連自己都萬萬沒有料到對方會上門來,那兩個丫頭又不是不知道齊家和蔣家這一波三折無疾而終的婚事,又怎么會不覺得奇怪。
這真是……
寧纖碧心中頗有點百感交集,她不知道齊芷蘭過來,是為了什么目的。原本自己回來后是想去錦豐侯府見見對方的,然而想到以齊芷蘭那溫柔略有些軟弱的性子,指望著她能拿定主意也不太現實,所以也就作罷了。只想著問問表哥,若是他對那個女孩兒還有心思,那自己說什么也要幫他據理爭上一爭的。
卻沒想到,在她心中不過是隨風浮萍般的女孩兒,竟然會在今天親自登門。寧纖碧可以肯定:她絕不是來敘舊或閑話家常的,說不定這女孩兒上門,就是為了表明她對于自己終身大事的一個態度。
會是這樣嗎?在回凝碧院的路上,寧纖碧心中疑惑著,以她了解的齊芷蘭,似乎不該是這樣性子剛強的女孩兒,莫非自己猜錯了?那她今日登門,又是為了什么呢?
揣著這些疑問,寧纖碧匆匆回到凝碧院,尚在院中,便見到堂屋里端坐著的溫婉女子。
第二更,雙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