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鑫便垂頭不語,許久方煩躁道:“如今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倒是估摸估摸這場戰事什么時候兒能結束?我可告訴你,上次去你家里,小平安已經會說許多話,你回去再晚了,可真是不會叫爹爹了。”
沈千山想起兒子的小模樣,又忍不住從懷中掏出信來,那信的第一張紙上便是張簡筆畫,卻是寧纖碧畫的一個女子牽著一個小孩兒的手,雖然寥寥幾筆,神態卻是栩栩如生,看著十分可愛。他珍惜的摸了幾下,方輕聲道:“沒關系,就算是回去晚了,不會叫爹爹,我現教就有了。”
周鑫見他神態,不由得取笑了幾句。兩人聊了許久,忽然就見蔣諍和長琴長福回來,手里拎著一大串魚,沈千山便笑道:“你們竟跑去了河邊?也真是夠淘氣的,這是釣上來的?”
“這個時候兒,難道誰還扎猛子下去抓魚不成?又不是失心瘋。”蔣諍笑說了一句,就把幾條大魚交給長琴長福拿去廚房,一邊坐下道:“沒想到邊關也有這么大的河,只是到這個時候兒,好像水位不太對。”
“什么意思?”
沈千山還好,周鑫卻知道蔣諍走南闖北,懂得許多雜學旁門,這里又是邊關重地,此時聽見他說河里水位不對,便立刻留心上了。卻聽蔣諍道:“也或許是我多心了,我來這樣兒地方的遭數少,問了長琴長福兩句,好像這時期的水位比今年的都高不少呢。也可能是今年天氣嚴寒。所以上游那里提前結了冰,這也有可能。只是既如此,倒是要好好兒俢堤壩,不然的話。明年開春,冰化了,水勢必然兇猛,你們不在這里駐軍了還好。就怕還在這里,萬一韃子那邊在上游攔截了,突如其來一下子,可夠你們受的。”
蔣諍一開始說這件事情,沈千山還不過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待聽到最后兩句,他整個人就出了神,接著猛地“蹭”一下坐直了身子,對長福長琴叫道:“快。召集所有將領。去老元帥帥帳開會。快。”
“做什么這是?我剛來,屁股還沒坐熱乎,不用這么急著就向將領們宣布這個消息吧?”周鑫自然知道是蔣諍的話給了沈千山啟發。卻還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一面看著旁邊怔愣著的蔣諍。不知怎么的,這心里就有一股驕傲自豪之情慢慢溢了出來。
“不是為接你,王爺在這里坐著,回頭再說。”
沈千山迅速換好衣服,便大踏步走了出去,竟是直接就把周鑫撂在了這兒,只氣得他吹胡子瞪眼睛,咬牙道:“用不用得著這樣兒?我好歹也是一個皇子王爺吧?你……你就這樣不把我放在眼里。”說完了自己想一想,卻也泄了氣,往床上一坐,冷哼道:“算了,我固然是皇子,可那個認真說起來,也是皇侄子呢,都是皇親國戚,何況這小子從小兒就是這個性子……”
“王爺,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特意解釋給我聽的。”忽見蔣諍笑瞇瞇湊過來,周鑫白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就見這貨雙手握在胸前,一臉崇拜的道:“不過剛剛沈元帥的樣子真是好威風啊,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英俊瀟灑威風八面的人物……”
不等說完,就見周鑫跳起來,一把拽住他領子咬牙切齒道:“什么意思?說小話給我聽呢?喜歡這份兒威風有什么?改日回了京,讓你去內務府,看我怎么在那些家伙面前擺威風,一樣是威風八面。更何況,我自問雖不是貌比潘安宋玉,卻也不比千山差到哪里去吧?一樣也是英俊瀟灑,你有什么不足的?”
蔣諍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撥周鑫的手,卻是撥不開,于是也索性放棄,冷笑道:“是啊,我有什么不足的?我有什么可不足的?王爺是我什么人?英俊瀟灑不英俊瀟灑,威風八面不威風八面,和我有什么關系?依照我的心思,巴不能離了你呢,你可肯放我離開?”
“想都不要想。”
周鑫驀然大吼,氣得蔣諍直翻白眼兒,又伸手去劃拉他,一邊叫道:“放開我,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滾開。”不等說完,整個人忽然被周鑫拽了過去,接著雙唇便被壓住,只嚇得這蛇蝎美人瞬間瞪大眼睛,竟是連反應都忘記了。
也沒廝磨多長時間,周鑫就放開了蔣諍,目光灼灼盯著他道:“蔣諍,留下來吧,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干……干什么?弟債兄償啊?憑什么?你明知道我恨蔣經,憑什么我替他還債啊?再說他又沒欠你什么。”
“不是還債,是我……我喜歡你。”周鑫猶豫了一下,接著一想喜歡這種事有什么好羞恥遮掩的?便大大方方說了一句,卻見蔣諍冷冷一笑道:“你的愛倒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怎么?這么快就把經弟給忘了?”
“難道我還能不忘掉他,痛苦相思一輩子?”周鑫也冷哼一聲,摟住蔣諍的腰:“你看我周老四像是那么婆婆媽媽的人嗎?”
“那你也不用找我來證明你不婆婆媽媽吧?”蔣諍繼續翻白眼:怎么說好呢,周鑫突然告白,這讓他并不如何震驚,好像……早就想到今天似的。但是……他自己的心意他確實也不清楚,最開始是周鑫強留人沒錯,但是這么多日子朝夕相處下來,就是貓兒狗兒也有感情了吧?何況還是一個給自己錦衣玉食許多關心的貴公子,若說他現在能甩手就走,還真有點兒做不到。
終究還是境界不夠啊,算不上堂弟給我的定義“蛇蝎美人”。蔣諍在心里嘆了口氣,卻聽周鑫又在那邊催促道:“到底答不答應?你給個痛快話。我和你認真說,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和蔣經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蔣經我是不得不放棄了,他如今都有了兒子,我難道還想著他?不但是褻瀆他,更是連我自己都越發不堪了。和你朝夕相處了這么些日子。越來越喜歡,越來越離不開,所以……嗯,這打算不是一天兩天。只是我也不知該怎么出口,倒是今天這樣湊巧又現成的說出來反而更好,你覺著怎么樣?”
“怎么樣你個頭?現在敢情你是想好了,那我呢?你突如其來的就躥出這么一句,總不能……總不能讓我連想一想的時間都沒有吧?”
蔣諍跳腳,周鑫卻松了口氣。知道蔣諍只要這樣說,八成對自己也不是一點兒意思沒有的。因抱著他的腰笑道:“好好好,想想想,只不要想一輩子。把咱們的青春都蹉跎了便好。還有。千萬別在千山面前冤枉我強占民男什么的。那是個認死理的,跟他媳婦都學壞了。我和蔣經的事情不就是壞在他們手里。到時你要和他開玩笑,保不準他認了真。再把咱們倆拆開了,我看你哭都沒地方去。”
“呸!虧你還有臉說。什么叫壞了你和堂弟的好事兒?堂弟根本對你就沒這個意思好吧?我也不哭,本來就是你強占我的,當日是誰把我抓過去了囚禁在家里……”
不等說完,腰上爪子驀然緊了緊,只聽周鑫陰森森笑道:“是嗎?我聽著你這意思,是逼我趕緊把生米煮成熟飯,讓千山和他媳婦沒有干涉的理由了是吧?也罷,擇日不如撞日,就在這里,咱們兩個把事兒辦了,給你事后冤枉我一個證據,如何?”說完就假裝要動手解蔣諍的衣服。
“你你你……我警告你,別別……別亂來啊,再動我就喊了。”蔣諍嚇得低叫,卻見周鑫“獰笑”道:“你就喊啊,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這里是軍營,我是王爺,你說除了千山,誰敢過來?偏偏他現在又在帥帳開重要的軍事會議……”
“好了好了,咱們……咱們從長計議還不行嗎?”蔣諍倒吸了一口冷氣,發現周鑫這廝要對自己動手,自己還真有“落進魔掌”的危險,連忙又叫了一句:“我不去沈千山和寧纖碧面前污蔑你還不成嗎?這是咱們兩個人的事情,我……我就自己想行不行?你先把我放開,這里畢竟是軍營啊。”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呢,難道我不知這里是軍營?敢這樣胡鬧。”周鑫笑嘻嘻的放開手,他的話差點兒沒把蔣諍氣死過去,敢情這混蛋也不是不分輕重,只是嚇唬自己,莫非真的是報應?自己一輩子喜歡捉弄別人,到頭來卻落入了這么個軟硬不吃的魔王手里。
“你說我剛剛的話提醒沈千山什么了?就讓他忙忙的去開會。”兩人放開手,蔣諍就又問了周鑫一句,他當時雖是說出了關鍵,卻還不知關鍵在哪里,因疑惑道:“就算是敵軍要攔截河水,也是明年春的事情了,他這么著忙做什么?”
周鑫倒還是懂一些邊疆戰事,聽見這話便呵呵笑道:“你忘了?你不是說現在河水水位就已經低于往年了嗎?千山應該是怕那些韃子們現在就有了這個動作,反正把水攔截了,很快就能凍成冰,方便得很。等到來年春天一化,‘嘩’的一下開閘泄洪,這里不就慘了?來的路上看邸報,發現近來韃子那邊根本就不肯進攻了,多是千山主動約戰,就這樣,還往往高掛免戰牌,我那會兒還以為韃子他們是沒有余力了,如今想來,怕是故意示弱麻痹我軍,再者也是把精力主要用在干這件壞事上。媽的,那些韃子都是沒開化過的野人,從來只知道騎馬射箭,武藝上是厲害的,什么時候竟然也會這樣狡猾的主意了?若是再讓他們有了頭腦,豈不又是心腹大患?”
二十九號了,月末的腳步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