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裝神弄鬼?”聽到玄德真人這么說,帝伽羅化身眉頭微皺,旋即,卻是不屑說道。
大能逃生的手段極多,無論是身外化身,或者分神之法,都可以保留本尊魂魄不滅,擁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然而在這其中,各種法門,也有高下之分。
最高者,無疑當屬身外化身之法,只需要付出三魂七魄之中其一,甚至只有一絲神識,即可操控,被擊殺化身,也只是附著在其中的魂魄或者神識滅絕,本尊受傷。
其他法門,能夠保留的魂魄多寡不一,元神和肉身受損輕重難測,但都比它要嚴重得多,有些法門,甚至就算能夠僥幸逃脫,也照樣得喪盡命魂,從此隕落。
轉為鬼修,或者借助輪回大道投胎轉世,是另外一法,這樣性命是保住了,但是修為往往喪盡,需要從頭來過,也有道途根基損毀,今后成就受損,極其的不利。
更下者,是一些殘魂茍存的方式。
修真界中一些大能殘魂依附在某些天生靈材上,李晚的本命法寶道途興起之后,意外死亡的煉器師,一絲殘魂依附在法寶上,都是屬于殘魂茍存。
誠然,此法可以僥幸逃得意識不隕,甚至因此而遇到轉機,比如栽培出一些傳承后人,成為后輩子弟的奇遇……但對李晚這等大能,與孤魂野鬼無異,只能算是聊勝于無罷了。
從這里就可以看得出,修士的脆弱。
按照常理而論,修士們修為越高,肉身和神魂越發強大,應該是越來越強悍才對,但強弱之說,總無絕對,都是相對而言。
能夠擊殺某一階段修士的,必然是同階甚至超出此階的力量。而相比防身保命的手段,修士們的攻擊手段往往更加高超可怕,在沒有證道不朽之前,累積的傷害也都足以致命。這是任何修士都無法避免的。
低階力量不會造成威脅,而同階或者高階,又太可怕,這是毀滅總比建設來得容易的道理,修士兢兢業業。勤苦修持,好不容易才能有所成就,但要毀滅這成就,實在再簡單不過。
當然,對于低階修士而言,高階修士的手段高深莫測,極難殺死,有的時候,甚至連一絲傷害都無法做到,這就是境界碾壓的表現。
“只可惜。現在本座才是不朽大能,而你玄德真人并不是。”
帝伽羅化身心中默默說著,眼睛緊盯對方,似乎要鎖定他每一絲神魂和意識,一旦擊殺,便是灰飛煙滅,毫不留情。
然而下一刻,玄德真人身上的氣息,便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一股光陰本源,飛快地籠罩了他的全身。
隨著足足萬年以上的壽元流逝。這股光陰本源,竟是隱約產生了混沌的質感,玄德真人那被諸多絕玉兵寶穿刺扎透的身軀,甚至依托這身軀而存在的元神。真靈,也變得混沌不清,無法捉摸。
很快,這股混沌不清的感覺,蔓延到了周圍的天地,反過來把被末法絕域包圍的星空籠罩。甚至穿透這一法域,繼續向外蔓延而去。
“這是光陰本源?能夠操控時間流逝的大道力量?”帝伽羅化身面上露出震驚之色。
李晚過去就曾經在那尊來歷神秘的六翼古魔身上,感受過類似的本源力量,但就算是那尊六翼古魔,對于此道的運用,也是集中在自身,溝通過去與未來。
他是穿梭于時空之中,不像玄德真人此刻,竟然還能將它延伸在外,影響周圍天地的一切事物。
如果把光陰比作一條河流,六翼古魔所掌的力量,是在這條河流之中暢游,那么玄德真人此刻所做,便是在河岸掘出一個缺口,引來洪水沖刷當世。
尤其是在玄德真人獻祭壽元,不惜一切代價施展之后,這一神通,更是直接突破了末法絕域的影響,使得帝伽羅化身的身軀,都和周圍天地一起產生驚人的變化。
遠在靈虛山,李晚的本尊,不由把注意集中到了這邊。
在他的感知中,已經沒有了帝伽羅化身的存在。
這帝伽羅化身,就像是被洪水打去,淹沒在茫茫的虛空之中。
“這不可能!本座已證元神不朽道果,就連意志,都帶著不朽之性,除非玄德真人此刻所擁有的力量,達到了能夠破壞不朽的程度!”
不過很快,李晚又冷靜下來。
“哼,獻祭壽元,作困獸之斗?沒有用的,就算帝伽羅化身完全隕落,也休想傷本座絲毫!”
他念動之間,身上玄黃之氣大漲,層層華蓋宇宙虛空籠罩,幻化出青蓮,金鐘,天穹,云龍,鳳凰種種圣物虛影,一股浩瀚的氣息突破時間與空間的限制,探向感知之中,已然變得混沌不清的交戰之所。
下方光陰之力沖刷,時間時而加快,時而減緩,充滿了混沌難測的意味,就仿佛是滔滔洪水,帶著狂浪,給人無法窺探的可怕之感。
然而,李晚本尊所擁有的不朽意志,毫不畏懼地探了進去。
他證道不朽,法力無邊,看待這股淹沒一切的洪水,只是稍大一些的水流。
因為他自己本身就是巨人,因此依仗十足。
“這是……找到了!”
憑借自身與分神之間所存的莫名聯系,李晚瞬間就發現了寄存在帝伽羅化身身上的一絲元神。
李晚心中的危機之感高漲,當下毫不猶豫,操控那分神脫離帝伽羅化身。
整個戰場突然發生驚人的變化,恍若開天辟地,一切驚人開始歸化虛無。
李晚親眼看著,失去了自己不朽元神加持的帝伽羅化身,瞬間就如同泡影幻滅,化作齏粉消失無蹤。
這歸化虛無的大毀滅,繼續蔓延過來,想要將李晚的這股意志和分神也吞噬。
不過,帝伽羅化身再強悍,終歸也只是人工的造物,即便其中部分材質,是用不朽生靈尸骸煉制而成。也經過多番改造,破壞了原本的結構,用于和其他部件匹配,相互適應。如何能夠比得上李晚自己?
李晚吞噬混沌神晶,底蘊深厚,即便同為不朽,也遠比其他大能強悍,這股大毀滅的力量瞬間沖破籠罩在外的玄黃之氣。但卻在接觸到不朽元神的時候,終于停了下來。
李晚冷哼一聲,巋然不動,硬是憑著本身的強悍修為,抵擋住了這波攻擊。
同時他也察覺到,這股力量并非無窮無盡,自己的重云華蓋雖然被其穿透,但卻仍然源源不斷生出玄黃之氣,不斷抵消,削弱。起到了極佳的防御效果。
這一切都使得,這股力量最終在接觸到他本體的時候,幾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這個時候,李晚突然感覺到,四周的時間,似乎開始了倒流,點點星芒重新凝聚,已經消失不見的帝伽羅化身,似乎也被轉移到了另外一處。
被他意志包裹住的分神,似乎受到了什么牽引。再一次和虛空中的某物連接起來。
“嗯?這是……”
李晚心中一動,突然撤開意志,退回了靈虛山,與此同時。留在此地的分神瞬間消失,跨越無限時空,出現在另外一處地方。
玉臺山,天空中,一道如同水波般的漣漪蕩漾開來,帝伽羅化身。出現在打開的小型星門中。
“這里是……”
看著似曾相識的場景,帝伽羅化身身軀一顫,突然愣在了原地。
“這里是剛才的地方!”
禁制如同高懸空中的天燈亮起,守護大陣緩緩啟動。
一切場景,宛如時間倒流,回到了數個時辰,他和玄德真人動手之前!
不,不是宛如,這就是真正的時間倒流!
只不過,和影響諸天萬界,整個宇宙間所有生靈和事物,甚至包括天地大道都跟著一起倒流的那種傳說之中的力量相比,這種時間倒流,似乎只能影響一地,也就是在玄德真人施展此法的附近。
李晚身處靈虛山,依然可以清楚地感應到,呂飛羽他們正在通過傳訊秘法,告知他們已經開始撤離無憂山。
而帝伽羅化身站在大陣前,也可以清楚地感應到,一條條構成天地大道的法則絲線結成巨網,其中許多網線糾纏不休,紛亂之極,似乎正在從紊亂中緩緩恢復。
時間線在這里發生了錯亂,似乎被人拼接到了另外的一條支流,微妙的錯亂之感油然而生。
周圍彌漫的時空之力,也變得紊亂無比,光陰本源一片混沌,原本帝伽羅化身就不擅長此道,但是還能勉強感應,現在干脆就如同凡人一般,徹底無法溝通此道了,相信就算利用別的什么手段,嘗試使用相關的道途力量,也會受到極大干擾。
不過除此之外,其他一切法則,本源,物質,都并無異常,李晚通過帝伽羅化身檢查了一下自身和隨身攜帶的長箱,甚至發現,剛才所有一切的損傷,就像是經歷夢境,全都恢復了原狀。
“這方天地的時間,果然回溯了,但是,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
突然,李晚心中莫名生出奇異的感受。
他感受到,自己記憶之中的一些東西,似乎被某種強大的力量無情剝奪了!
哪怕他已經修煉到了元神不朽的境界,未證圓滿之前,也仍然存在缺陷,或許這股力量,正是借此機會剝奪了他對之前發生一切的記憶。
只是憑借者深厚的不朽元神根基,勉強保留了對這一變化的認知,才沒有完全陷入光陰支流,無法自拔。
“不,那應該是‘之后’了。”
遠在靈虛山的李晚本尊默默想道。
既然想不起來,他索性也懶得去想了,他知道這并不是普通的力量,而是涉及光陰本源的變化,除非自己再此道造詣也達到一定程度,否則,并不容易對抗。
“靈尊,你撤了嗎?”
這個時候,九天的密訊又再一次傳來,李晚操控下的帝伽羅化身深深看了一眼前方的大陣,突然轉過身,朝來時的星門飛了進去。
他似乎只是來這里轉了一圈,立刻就離開了。
“大長老,外面那突然出現的不明強者離開了,是否要撤掉大陣?”
玉臺山,洞府中,一名弟子急匆匆來到大殿,對玄德真人稟報道。
玄德真人面色蒼白,似乎經歷過一場激烈鏖戰般,但聽了弟子稟報,卻是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果然走了。”
如果李晚此刻也在大殿,就會發現,玄德真人身上全無傷勢,似乎帝伽羅化身對他造成的一切傷害,都被時間倒流的力量抹平了。
除了,那些已經失去的壽元和心神!
玄德真人知道那是施展殺手锏必須付出的代價,也沒有往心里去,只是神念觸碰到自己腦海之中莫名多出的一些東西,不由得神色一凝。
“原來如此,以本座力量,竟然毫無抵抗之力!”
“幸好本座也算是有過了交手的經驗,必須盡快想出辦法,對抗他的各種手段才行!”
但還不等玄德真人關注這事,馬上就有一大震撼消息傳來。
“不好了!師尊!無憂山……無憂山那邊,星將大祭司隕落了!”
“什么,星將大祭司!”
玄德真人原本還在苦思對付李晚的辦法,聽到這個消息,不由觸電般站了起來,滿面盡是難以置信。
藍海域,一處無名的虛空。
元氣洶涌之中,巨大的漩渦卷起,幾個身影帶著深沉若淵的氣息,默然出現在這里。
這些正是辦成了事情,準備回去的九天巨擘們。
“本座才剛剛降住一個六重巔峰的星族高手,你這邊就要撤退了,呂道友,可還真是夠快的!”東海龍王看似無心,實則是意有所指地問了一句,“現在情況究竟如何了?”
呂飛羽淡淡一笑,道:“放心吧,星將已死,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李晚操控帝伽羅化身站在一旁,也聽到了他親口確認這件事情,心中不由得再次震動。
“還真是夠快的!”
他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撼天神王和黃泉老祖,不知為何,竟似從他們神色之中發現了幾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