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九天眾巨擘離開藍海,各自分開。
“靈尊,可否稍等一下。”突然之間,東海龍王叫住了李晚。
這個時候,其他巨擘已經離去,唯有李晚的帝伽羅化身與東海龍王的莽龍化身,因為鐵盟關系,結伴而行,還留在原地。
李晚沒有太多意外,聽到也就留了下來,問道:“東海道友,不知你有何事?”
東海龍王卻出人意料,談起了呂飛羽之事:“不知靈尊對剛才的事情有何看法?本座是指,呂道友對陣星將大祭司,是否太過容易了些?”
帝伽羅化身神色微動:“道友的意思是,星將其實并沒有真正隕落?”
“恰恰好相反,本座以為,這次星將是真的無法幸免了。”東海龍王說道。
“呂道友斷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造假,但道友你,何以如此認為?”帝伽羅化身口吐玄音,如同金鐵摩擦,說道。
“道友難道忘了,上次撼天神王是如何除掉季孔星的嗎?”東海龍王說道。
帝伽羅化身道:“本座可沒有那么健忘,自然是利用了呂家的都天玄雷法符,其威能堪比呂圣早期,九重大能出手。”
東海龍王微微點頭,道:“據呂道友所說,那法符是他族內圣祖遺澤,但如今看來,若真有此物,必定是一族謹守之守護秘寶,除非到了外敵入侵,子孫不能匹敵,家族利益遭到巨大損害的那一刻,否則都不會動用,向來各家都有類似底蘊,各自強弱高下不一,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把這等東西用在插手時局上面的。”
帝伽羅化身道:“此事并無絕對,也許剛好就用了。”
東海龍王道:“道友言之有理,可一次還好。接二連三,就幾乎沒有可能了,恐怕道友也不會認為,這位呂道友也像上次那樣。也用消耗家族底蘊的手段吧?”
李晚總覺得,東海龍王繞來繞去說了這么一通,應該是話里有話,不由道:“道友有話,直說無妨。”
東海龍王神色一凝。卻是壓下聲音,神識傳音道:“本座覺得,那呂道友怕是已經修成青陽呂氏的無上神通,都天玄雷御法!”
“都天玄雷御法!”
這門無上神通,大名鼎鼎,李晚自然不會不知。
傳聞其是來自遠古時代,無上仙國時期,雷御大帝的傳承,中古呂家圣人呂陽得之,借以成道。史稱純陽。
這是一門聚集了天地大道,萬界諸劫本源力量的無上神通,它既是神通法術,也是一大道途的力量,誰能掌控它,誰就能夠掌控萬界諸界,劫道本源,盡為所用。
如果說長生本源,不朽本源諸多,代表著大道長存的力量。造化本源,生命本源等等,代表著創造,靈性。毀滅本源代表著破壞與寂滅……那么,這劫道本源,就是大道之律,天道規矩!
大劫之下,合則生,不合則死!
這種力量。代表了九天十地,天地大道至高無上的權柄,擁有著極強的威能,甚至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克制其他所有一切同為大道的力量!
它同時也是時代的選擇,歷史的必然!
甚至有人傳言,末法之力,其實也是此道力量所生,只不過大劫在遠古時期,表現為雷霆,中古之后,轉為虛空重劫,人心因果,而今后未來之世,又再轉變成為末法。
這種力量,絕非人力所能抗衡。
由此也可以預測,一旦有人修成了此法,必定是天地大道所選的至尊級大能,其身必然依附極強的氣運與因果,所有與他有交集的人,也必定為其所影響。
東海龍王之所以要在人后遮遮掩掩和李晚說這些,就是怕擔了干系,被卷入一些原本不必由自己承受的因果之中。
東海龍王雖然自負是一方大能,可也不是至尊層次的那種,他自認為,遭逢亂世,大劫降下,應該廣結盟友,謹慎謙恭才是。
李晚從東海龍王口中聽到這個猜測,不由也感覺有些驚訝,但隨即想起,修真界中傳說此法已經失傳百萬年之久,自從中古時代以來,天地之間,再無一人能夠修煉至小成境界,并非沒有道理。
此法雖然強絕古今,但對傳承者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
而且,偏偏修煉此法的條件,還不是等閑的資質悟性,否則諸天之大,再苛刻的條件也總會有修士滿足,古往今來,英才無數,如何就不能修得?
它真正的難點,還是在于必須滿足機緣際遇,天下氣數,諸多復雜的因果。
一種妥帖的說法就是,每逢修真亂世,因果紊亂,天地必有大劫降下,以取平衡,但上古時代以來,諸般避劫消災之法就層出不窮,大多數的修士,都會有意無意地選擇使用,只有在大量修士死亡,避無可避的時代,這種力量才會實現突破。
而天地大道為之變異,恰好自身修持有度的修士,便會莫名寸進,突破那層平常無法突破的關隘。
無它,時來天地皆同力爾。
東海龍王道:“本座剛才,說的可是修成,而不是簡單修煉……須知呂家人人都在修煉此法,即便投身其他道途的,大多也略通其皮毛,但世所公認,此法之難,幾乎冠絕古今,大多數呂家后人所修持的,都是歷代以來大能高手根據其他雷法改造成為的偽版,即便成就大能,也就是尋常的雷霆本源。”
其言下之意,就是呂飛羽修煉的極有可能是原版,而且已經入門,甚至有所小成。
“比照當年,純陽天尊橫掃諸天的表現,即便他只是入門階段,尋常長生大能。也不可能是其對手,一旦小成,不朽高手也要退避,若是大成,甚至和當初純陽天尊一般的圓滿之境……”
“那,簡直不可想象!”帝伽羅化身冷冷接口道。
正在帝伽羅化身和東海龍王談論這呂飛羽真正實力的時候,無憂山上。驚聞大祭司隕落的噩耗,大量的星族修士已然火速趕至。
仿如一夜之間,天下縞素,整個仙山。連同山下方圓萬里,各方城池,坊市,無論修士,凡民。盡皆穿戴起了星族傳統的白色喪衣。
無憂山大殿上,原本金碧輝煌的堂皇裝飾,全部都被撤出,放眼看去,盡皆都是灰,黑,白等素色。
滿堂朱紫,星冠羽服,也盡數變成灰白的道袍,粗衣麻布。
然而此刻。作為藍海域首府治所,也是星將大祭司生前剛剛抵達的主政之地的無憂山上大殿中,除了沉痛與悲憤之外,卻是莫名地多出幾分劍拔弩張的意味。
一身灰白道袍的星族新晉大能星桓,滿臉沉痛,默然跪坐在主位旁邊的蒲團上,雙目緊閉。
幾名氣機深沉的灰衣侍衛披甲帶刀,立在不遠處。
而在對面,是幾名同樣灰衣道袍,批布掛麻的修士跪坐。
在他們背后。是一大群遠比星桓近衛更多的護法高手。
再下方,是群臣默立,垂首低眉,大氣也不敢喘的模樣。
無形的氣勢。就這么在大殿上首,隔著一方空懸寶座的地方激烈交鋒。
不,準確來說,應是星桓對面的修士,對著他或怒目而視,或滿臉警惕。或提防抗拒,以不同的心態各自注目,但星桓卻始終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對他們諸般表現毫不理會。
此時,星桓已經是半步長生的大能,對面那些,雖然是各方分支的豪強領袖,但卻只有道境六重巔峰的修為,畢竟還是遠遜于人。
然而,即便是半步長生大能,也并非縱橫無敵,以他資歷,威望,所擁有的底蘊,更是難以統御諸天星族,這些各大分支的豪強們,仍然牢牢地把持著自己手中的權柄,緊守利益,絕不會因為他是半步長生大能,就無條件對其納貢稱臣。
這些豪強家主,巔峰高手,都有各自的底蘊,甚至不乏對抗大能的手段,真要逼急了,就連一些實力較弱的大能,都不是其對手。
好巧不巧,星桓就是屬于那種新掌本源,晉級半步長生的較弱大能,否則也無人敢給其臉色看。
“諸位,諸位,萬萬不可傷了和氣……”
一名年邁發白,看起來已經非常蒼老的道境五重修士,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但卻沒有什么辦法,只能是不時目光投向星桓,又投向各位豪強高手,滿臉希冀。
“算了,茂老,他們是不會聽你說話的,你雖然貴為大祭司親兄,可現在就連大祭司都已經遇害,他們又怎么會理你?”一個冷漠之中帶著譏誚的聲音,無情地諷刺道。
“住口,張甸,大祭司一世英名,豈是你能侮辱的?”另外一名殿中的修士站起身,開口呵斥道。
“嗯?我說什么了,我怎么就侮辱大祭司英名了?圖厭,不要血口噴人!”事涉大祭司,剛才說話那名修士也無法淡定了,目光轉過去,冷冷地看著他,兇狠說道。
“兩位統領,你們莫要失儀,這里可不是用來吵鬧的地方!”另外一名白發老者急的直跺腳。
“算了吧,方老,剛才他們可是連大祭司靈前都吵過一遍了,回到這里,又能罷休。”
“哼,道友這話,本統領可不愛聽了,什么叫吵,我們這是據理力爭!”
終歸有資格說話的,不是大能,就是豪強,至少也是有名有姓,資格又老,或者出身尊貴的那一幫人,至于殿下,更多的星族精英,大軍統領們,就只好當木頭人了。
不過他們雖然自認沒有資格說話,也仍然豎起耳朵,靜靜聽著。
事關大祭司隕落之后,無憂山應該由誰來入主,更延及今后大勢,星族一方,應該由誰來主掌的問題。
這個問題,不但關系著眾人前程利益,一族的興衰榮辱,更關系著整個諸天大勢的走向。
若能抓住機會,可以謀取的東西,簡直太多了,但若是相反,在這次事件中落后于人,今后恐怕就要長久受人壓制,甚至卷入亂世漩渦,不能自主。
原本他們還沒有如此深刻的體會,畢竟星將大祭司修為高深,實力強橫,又有足以統御一族的智慧與威望,眾人雖然各有局面,但只要一心團結在其麾下,便能支撐起整個星族勢力,并不需要多慮其他。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他們都是懂的。
但隨著星將大祭司一死,之前所信奉的許多東西轟然崩塌,便是連這些人中之龍的星族精英們,也終于開始惶恐了。
他們看到了利益,看到了權力,也看到了恐懼。
時值亂世,就連星將大祭司這般的人物,都要任人宰割,自己豈能逃脫?
若是不能抓權,由得其他人去亂搞,下場豈不更慘?
一時之間,整個星族內部大亂,諸強各自表現不一,這才造就了如今這個局面。
平心而論,在場都是星族高層,一心綏靖,關起門來保平安的狹隘愚蠢者幾乎沒有,所有人都知道,諸天亂世將至,必須緊抱成團,才能贏得更好未來。
但和所有紛爭鬧劇一般,絕大多數的星族高層都認為,只有自己這一方,才能給星族帶來希望,其他謀慮權位者,都是罔顧大局的小人。
于是,各方都紛紛搬出對自己有利的東西,包括祖制,人心,實力,底蘊,財富……各自比拼,希望能夠壓過對手,一統星族。
但他們又不是星將大祭司那般的人物,如何能夠當得?
“本座無能,不能力壓群豪,反叫本族陷入紛爭,愧對大祭司!”
無人注意到,星桓雖然跪坐一旁,閉目不言,但是緊握著按在膝蓋上的手掌,已然是關節青白。
一股無形的殺機,悄然在他心頭升起。
“還有季孔星,大祭司之死……分明就是有人要毀我星族根基!此等大敵,本座不能對抗,甚至發現他們蹤跡的本事都沒有……”
“本座無能,真是無能啊!”
星桓身軀微不可察地輕輕顫動了一下,內心痛苦,難以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