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兒畢竟低估了一百多號人的食物消耗量,也低估了史前冬天的殘酷。
當第三場雪飄起來的時候,最初的幾天,阿布依然帶著狩獵隊出去轉一圈,并且把周圍的陷阱都修復了,看能不能有意外的收獲。然而,野獸們好像突然之間從森林中消失了一般,除了陷阱里偶爾有二缺的兔子掉入外,他們的收獲越來越少,最后都是空手而歸的。
而后山的竹鼠,也因為泰雅部落族人們十幾天的捕獲騷擾,把洞打得深了,而且學會了“狡兔三窟”,總之,在飄雪的時候,很難捕到竹鼠了。冬筍也被挖得差不多了,泰雅部落的食物進項,幾乎陷入的停止狀態。
而本來應該三個月到四個月的冬天,卻反常地持續了五個月,雪花卻仍然不依不饒地飄著,山林里到處覆蓋著冰雪,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在第三場雪持續了兩個月的時候,泰雅部落有些食量大的族人,開始了危機感。他們手中的食物漸漸地減少,僅夠維持個三五天的。即使是過怕了挨餓的冬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注意節約吃食的女人們,分到手的食物,也只夠吃十天半個月的。
食物危機重新籠罩在泰雅部落的上空。族里的男女老少,臉上的笑容漸漸少了,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充滿著擔心和憂慮。大部分族人,都開始了一天只吃早上一頓的,節衣縮食的生活。
身為族長的阿布,比任何人都著急。他又重新組織起狩獵隊,踏著雪地,冒著風雪,往森林更深處進發,以期能夠獵到食物。族里的男女老少,紛紛自發地涌上了后山,哪怕能找到一根漏網的冬筍,說不定在關鍵時候,都能挽救一個人的性命。
然而,收獲遠遠小于部落族人們的消耗。族人們中。已經有人開始斷炊,舔著臉來到阿布族長這兒領取食物。沒有辦法,阿布只有動用了山洞里保底的獵物。把部落族人手中的食物,集中起來統一分配。
這對于那些平日里節衣縮食的族人來說,是不太公平。因為一開始的時候,大家分到手的食物是相等的,有的人整天大吃大喝。食物消耗的自然快,而他(她)們平時不舍得吃節省下來的食物,還要拿出來跟那些人分配……不過,為了度過這場危機,這些人很大度地拿出自己剩下的食物,沒有任何怨言地聽從了阿布族長的安排。
這些人。安兒都默默地記在心里。當然,那些成天里對部落貢獻不多,吃得卻比別人多。食物充足的時候。天天大吃大喝,甚至把自己分到的,不喜歡吃的白菜蘿卜,不愛惜地隨意浪費。等到自己的食物吃完了,卻叫囂著討要吃的。并且把分別人省下來的食物,當成理所當然的事的一些人。她也看在眼中,記在心里。
泰雅部落在半年前,還是一個只有三四十人的小部落。這半年的時間,擴充了七八倍,發展得不可謂不快!可是,在擴充發展的同時,也混進來一些好吃懶惰之徒。
例如在墟市想打劫泰雅部落,卻被泰雅打敗,并主動歸降的那個不知名的小部落。有的人吃浮食吃慣了,一到打獵或者勞動的時候,總是拖拖拉拉,偷奸耍滑的。分食物的時候,卻挑挑揀揀,想要多占些便宜。安兒和阿布早就看在眼里,不過那些人大錯誤沒犯小錯誤不斷,倒也不好嚴懲他們。
當然,那個小部落的人中,并不都是這樣的人。例如小虎,他整天跟阿土混在一起,用心地學習射擊,打獵也強烈要求跟著,說是需要鍛煉的機會。大半個冬天過去了,他的狩獵技巧有了質的飛躍。
小虎也越來越看不慣以前的族人,跟他們漸漸疏遠了,對于那些狩獵強者,他總是虛心地去請教,跟族人們的關系越來越好,偶爾厚著臉皮,跟阿土一起到族長家蹭蹭飯……
當浪淘沙,隨著部落陷入了困境,族人們的品性也一一呈現出來。
又過了半個多月,冬天已經整整持續了五個月了,平時這時候,已經草長鶯飛,萬物復蘇了。可是,漫長的第三場雪,卻固執地在天地間飄蕩著,仿佛留戀著這個世界,不愿意離開似的。
部落里斷糧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一天,安兒在家里對著一小塊肉,和幾個干巴巴的紅薯唉聲嘆氣,盤算著怎么吃能夠讓食物多維持幾天。達兒揉著咕咕叫的小肚子,對著炕上安兒整理的食物咽著口水,并且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安兒:“安,你說拔拔他們幾天能獵到食物嗎?如果沒有了食物,我們會不會餓死……”
安兒摸了摸小家伙餓出尖下巴的小臉,裝作很樂觀地道:“你拔拔很厲害的,今天一定能帶回吃的的!!再說了,我是誰?我是納魯塔塔莎,說不定過兩天,就能弄到吃的了!!”
小猛犸象看著達兒摸肚子的動作,跑到外間為它準備的干草旁,用鼻子卷了一把草,又顛兒顛兒地跑回來,伸長了鼻子把草放到炕上。它用鼻子碰了碰達兒,然后又把拿過來的草,往達兒面前推了推。意思很明顯——你餓了嗎?我這有吃的,給你!
達兒看看遞到自己手邊的干草,又看了看小象閃亮的眼睛,哭笑不得地摸摸小象的鼻子,道:“我不是小羊,我不吃草……安兒,要不……把小羊殺了吃吧?”
那只他養了大半年的小羊,就像是一個親密的小伙伴似的,即使是大雪天,達兒也會跑到羊圈里,摟著小羊的脖子說說話。在他的心目中,小羊跟小猛犸象一樣,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前幾天,他驚喜的發現,羊圈里多了兩只小小的白白的東西,仔細一看,居然是兩只小羊崽兒。原來這只小羊,不知什么時候懷了崽兒,兩只可愛的羊寶寶在大雪天降生了。達兒還特地把小羊和它的寶寶們,搬出了羊圈,不顧安兒的反對,在外間的角落鋪了厚厚的干草,給小羊和羊寶寶們住。
這些天,他餓得渾身沒有力氣,卻從來沒有忘記給小羊喂食,還堅持每天去抱抱兩只羊寶寶,和升級為媽媽的小羊說會兒話。
這會兒,他在說殺了小羊的時候,眼中含著痛苦的淚水,背過身去,用小手把眼淚擦掉。
安兒知道這只小羊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半個月前部落里集中所有能能吃的食物重新分配的時候,家里其他的羊和兔子,都被阿布拿去了,只有這只小羊,達兒抱著羊脖子,哭鬧著說什么也不愿意。還說:“你要殺了小羊,不如把我殺了吃算了!!!”
他費盡了心力,才把小羊的命救下來,現在為了家人,為了能活下去,卻忍痛開口把最親密的伙伴貢獻出來……安兒的鼻子酸酸的,眼中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安兒抽了抽鼻子,擠出一抹笑意,道:“還沒到那份兒上,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吃小羊就會餓死的時候,再殺它也不吃。現在殺了它,兩只羊寶寶就沒有奶吃,也會餓死的!”
達兒擦干眼淚,翻身從炕上溜下去,顧不上穿鞋子,跑到外間小羊的窩前,坐在干凈的草堆里,摟著小羊的脖子,帶著哭腔地道:“太好了!小羊,你暫時不會死了!!我舍不得殺你,嗚嗚嗚……”
小羊咩咩地叫著,溫柔的大眼睛,奇怪地看著他,似乎弄不明白他為什么哭。
“不好了!!不好了!!安兒,叢叢帶著十幾個人沖到山洞,要搶那些種子回去吃呢!!”孔孔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
什么!!安兒一驚,跟銘對視一眼,從炕上跳下來,獸皮大衣也顧不上穿,趿拉著鞋子就往外沖。
沒跑幾步,轉過一個彎,就看到十幾個健壯的勇士聚集在山洞前,手中拿著竹矛,正要跟阻攔他們的老羅、老雷他們動手呢!!
在食物缺乏的時候,阿布已經想到要保護好山洞的種子,于是組織了一批老當益壯的老族人和娘子軍們,輪流在山洞前巡邏看守。他果然有先見之明!
“住手!!”安兒見帶頭的濃眉大眼的青年,朝著老雷高高舉起的長矛,忙加快了腳步,大吼一聲!!
“安兒來了!!納魯塔塔莎來了!!”覺察到騷動,已經有不少族人聚集在山洞門前,不過他們中間的一大批人,也是贊同叢叢的意思,想要族長把山洞里的食物分出來,解決食物不足的難題。
畢竟是史前未開化的原始人,他們對于種子的重要性,還沒有深刻的認識。只覺得手中的食物已經快要消耗光了,山洞里卻留存著那么多吃的。而且這些種子,即使留到春天種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出果實呢,還不如現在吃了呢!!
看到安兒過來,族人們自動讓出一條路來。安兒來到山洞前,用并不高大的身體,攔在鬧事者和巡邏隊中間,本來愛笑的小臉板得死死的,眼中噴出狂怒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