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后世,一定認為宋九分析是對的,策略也不錯。
若是趙匡,可能聽從外,說不定還會改良成更高明的策略。
不過是趙匡義……而且現在各種告捷,宋九放下毛筆,嘆口氣道:“希望它能起作用。”
然后吩咐人用快馬送向京城。
知道這件事的人并不多。
曹彬依然瘋狂地從后方催促糧草。
這次準備帶五十天的糧草,五十天倒底需要多少糧草輜重呢,近萬噸!放在后世也許不算多,一艘大船就裝走了,或者四艘火車頭拉著不到兩百節車廂同樣也就裝走了。
但在這時,則需要大大小小近三萬輛輜重車,五六萬民夫,大量拉貨物的牛馬。
然而在固安,耶律休哥與手下大將耶律頗德將宋軍糧餉全部劫走,獲得了無數馬牛與器仗以及將吏,現在不僅要運糧草過來,還要搜集牛與馬,這次劫糧草時,民夫多逃跑了,他們戰斗力有限,耶律休哥也害怕宋軍出兵來接應,匆匆結束,返回幽州,大部分民夫逃出生天,可受此驚嚇,多數匿于山林,不敢再出來了。因此還要重新召集民夫……
宋九看著整個河北北部地區一片忙忙碌碌,他表示蛋真的痛了。
漸漸糧草準備完畢。
忽然李繼宣送來一個婦人。
宋九未動怒,不是貌美如花的小婦人,而是一個老婦人。
李繼宣低聲說道:“宋公,她就是那個馬氏。”
“馬氏?”
“俞家的馬氏。”
“是我小妾玉蘋……”
“就是她。”
“你們怎么到了哪里?”
這一回曹彬變得很小心了。派出許多斥候打探消息,包括李繼宣也派了出去。
然而俞家是在契丹武清縣。在桑干河與拒馬河會合處的東北方向,離宋朝邊境略有些遠。但離大海比較近。
但此時宋軍在雄州,兩個地方離得太遠了。
“不遠,況且又是平原……”李繼宣做了解釋。
宋九不擺官架子,讓許多士大夫嘲笑,認為他失去了斯文禮度。然而下面的人不會這樣想,所以宋九到一處,百姓便愛戴一處,若不是江州鬧了許多利益糾紛,江州百姓也會同樣愛戴。因此軍營里有許多下層將領與兵士十分愛戴宋九。
也許宋九欣賞程不識。不過他的性格注定他與李廣是同一類人。
包括李繼宣。
李繼宣帶著手下到固安偵察,忽然就議論到宋九,包括宋九的小妾玉蘋。大人物的事格外引人關注,因此許多人知道玉蘋與宋九的故事,李繼宣也知道一些。之所以如此,乃是玉蘋的生父與繼母造成的,便突發奇想,率著幾十名手下,騎馬一路向東。躍過桑干河,從雄州到俞家還略有些遠,但從固安到俞家就不遠了,僅幾十里路。一會兒就讓他們找到俞家。玉蘋父親調到幽州參加防御去了,因為以前高梁河一役宋朝走的是東易州與涿州道,這次稍稍偏東。也不過走的是固安道,武清受到的波及不大。況且俞家還在武清縣東面。加上上次進城,無數百姓擁入城中。居住擁擠,物價昂貴,吃了很多苦頭。
所以馬氏與玉蘋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妹在家里未進幽州城,李繼宣就殺入莊中,俞家有許多奴仆,可誰是李繼宣的對手?
但玉蘋的弟妹李繼宣未抓,只將馬氏抓了過來。
“你們在胡鬧……松綁。”
李繼宣匆忙替馬氏松綁。
宋九看著老婦人,問:“你就是馬氏?”
“是,”老婦嚇壞了,玉蘋與宋九生死一方,全是她的主意,而且她還在事后變相地勒索了宋九一大筆錢。
“我對待你們夫婦可差了。”
“不差。”
“玉蘋雖是小妾,我待她可差了么?”
“不差。”
“雖是小妾,以我的身份,可般配么?”
“般配。”
“那為何你要這么做?”
“妾身,妾身……”
“玉蘋身世很可憐,打小母親就死了,生父抓到遼國,打小就沒有了爹沒有了娘。自從聽到她生父的消息,不知有多高興。我也替她高興,你們說想見她,兩國斷絕來往,我為了讓她與你們相見,刻意造船,以出海到高麗行商為名,讓玉蘋送去。為什么?”
“妾身錯了。”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兩國交戰,各為其主,我也不怪,可玉蘋只是一個婦人,兩國交惡,管她什么事?你怎能忍心讓她離開丈夫,離開孩子,她只有一個親人在世上,一度都將你當成親人,可你們這樣待她,讓她如何作想……”
“宋公,你放過我,我錯了。”婦人跪了下來。
其實以宋九之氣,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咽了,不過考慮到玉蘋感受,最后還是忍住怒氣,對李繼宣說道:“你帶人將她放回去。”
沒有問玉蘋消息,宋九雖然分隔,可他官居高位,手中有很多資源,不但能打聽到玉蘋的消息,還能偶爾僥幸通信。但后者很困難了,蕭燕燕開始想撈好處的,但沒有撈到,于是讓玉蘋教一些皇族孩子算術寫字,甚至遼國那個小皇帝算術還是玉蘋教的,這個用途不是太大,然而蕭燕燕始終不放人。
難道還指望蕭燕燕屈服嗎?
不過想通信十分困難,這么多年,玉蘋只收到宋九八封信,宋九只接到玉蘋三封信,在信中玉蘋除了報平安外,就是很想孩子,很想他,很想家……
這也是這次北伐,宋九明知不是很妙,最后沒有強烈反對的原因。
李繼宣不久后回來。說將馬氏送到桑干河邊。
宋九嘆了一口氣,可惜這次北伐不能成功了。實際不用拿下燕云,只要能重挫遼國。遼國四面楚歌,就是蕭燕燕性格再要強,也不得不低下驕傲的腦袋,到時候就乖乖地將玉蘋送回來了。
他眺望著北方,北方天空蔚藍一片,碧空千里,萬里無云,熱了,但玉蘋還在天際的深處……
過了一會兒。收回心緒。
他未怪李繼宣,但這件事提醒了他,找到曹彬,將此事稟報。
速度啊,若是從平原地帶走,太危險了,遼國多是騎兵,李繼宣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俞家將馬氏捉來,耶律休哥同樣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大軍率來襲擊。
曹彬率軍出發。
這時候除了宋九與楊業等十幾人外。就沒有一個人認為會是失敗的。
終于聽信了宋九的建議,未從固安走,而是改從白溝西行。
然而這一回不同了。
耶律休哥沒有象上次那樣龜縮在幽州城,而是親自出馬。將軍隊化整為零,一路不停的sāo擾襲擊,若追他們仗持是騎兵。又是小股部隊,即便是小道也能迅速撤退。若不追。便圍著宋軍,襲擊落單的人馬與后勤部隊。甚至在夜間都敢借助夜色直撲主營放冷箭。
曹彬沒辦法,只好派出楊業前行軍隊,一邊防備,一邊先于道路兩邊開挖壕溝,防止遼國騎兵突然到來。
以至從雄州到涿州僅一百來里的道路,最后走到涿州花了二十多天。
整個宋軍就象是在夢游,而且進入四月,天氣也熱了。由于缺水,不得不絞取濕泥取水。要命的耶律休哥看到這種情況,立即派手下將岐溝關的拒馬河水源占據,不過這里是拒馬河的上游,因此又稱為淶水。
士氣無形中漸漸就低落下去。
但這時候宋軍仍是很強悍的,甚至有許多中年老兵老將自開國時就參加了數次大會戰,經驗豐富。
看到這種情況,大將盧斌親自率領部下的幾千名弓弩手潛伏到拒馬河畔,占據高地所在,剎那間,萬箭齊發,楊業隨后殺到,將這支遼軍擊敗,這才奪回了水源。
看著前方送來一個個裝滿清水的水囊,幾十萬宋軍傳來巨大的歡呼聲。
“狼群戰術啊。”宋九卻喃喃道。
他是指的元蒙戰術,每當蒙古大軍與敵交戰時,將大軍放在遠處,利用手下騎術精良,派出小股部隊不停地sāo擾,直到敵人筋疲力盡,大軍忽然殺出,一戰擊潰。
耶律休哥還不是“正版”的狼群戰術,但很接近了。
但宋九能說什么呢,說得越多,諸將爭議越多,大家反而越不團結,最后未見好處,下場反而更慘。
他還是找到了曹彬,說道:“曹公,我軍行動緩慢,已經拖了很多天,遼國援軍早就到達了,可我們未看到,耶律休哥又主動出兵,說明遼軍第一批援兵去了山后,山后兩路大軍沒指望了。”
“難道你想撤兵?”
“未見陛下的詔書,誰敢撤兵?這里離新城不太遠,我是指最好與米將軍大軍會合。進可威脅幽州,退離邊境又不遠。而且兩路大軍會合,實力也增加了。”
“這樣,我讓米信也率軍攻向涿州。”
“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九,你是怯戰?”
宋九暈死,我若是怯戰何必來前線,呆在后方做西府首相不快活啊?
這就沒辦法說了,包括他與楊業等人的議論與安排,只有他們十幾人知道,以及宋九委婉地寫了一份奏折,然后沒有再說。不然以后大軍失敗了,自己就是替罪羊,正是自己說敗,讓士氣低少導致失敗的。
宋九來勸,未勸好,卻勸壞了。
曹彬控制了拒馬河,不但讓米信率主力部隊去涿州,又忽然加快了速度,背靠拒馬河,向北順水路達涿水,忽然東進,幾十萬軍隊民夫散開六七里寬的大陣,殺向了涿州。
場面無比壯觀,可是宋九心情更沉重。
相對而言,兵力多肯定占據優勢。就象西北戰役,若不是派出十幾萬軍隊,如何擊殺李繼遷?但兵力越多,越要指揮的主帥有能力,否則一亂,會敗得更慘。曹彬有這個能力嗎?
艱苦地走了四天,米信部同樣也到了,兩軍會合,看上去更壯觀了……
大軍徐徐來到涿州城下,耶律休哥派一萬輕騎挑戰,宋軍進他們就退,宋軍退他們就進。宋軍有馬,可這二十多天就象惡夢一般,耶律休哥ri夜不停地sāo擾,連休息都無法休息,幾十萬將士皆疲憊不堪。騎兵又少,不敢追,于是曹彬將宋軍結成方陣。
遼國騎兵很兇悍,可這個方陣也將遼國騎兵坑苦了,包括耶律休哥都沒有很好的方法破開宋軍的方陣。
一會兒箭射完了,耶律休哥明知宋軍困乏,可他手中兵力少,不敢強行殺入宋軍中,于是他做了一件事,派使者來宋營請和。大家先是有些傻,然后一起開動大腦,為什么耶律休哥要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