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個穿越人士,房遺愛可沒有那么多的貴賤之分,既然把海棠當成了自己的女人,那給兩位死去的老人磕個頭又有什么。在房遺愛想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請,落在海棠眼中,卻是備受感動。
靠在房遺愛身邊,海棠跟著跪了下來,這時候,房遺愛用袖子替海棠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傻丫頭,公子我拜一拜兩位老人有什么不妥么?別哭了,再哭下去,公子我就要生氣了。”
“嗯”海棠輕輕地點了點頭,此刻,她心中滿滿的都是幸福。當香燭燃到一半,海棠和房遺愛并肩朝來路走去,蘆葦地確實有些荒蕪了,他們在這里待了這么久,都沒見有人來。順著小道上去,還沒走到石碑,卻見迎面走來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他提著一個籃子,籃子里還有些烙餅和蘋果,顯然是要去祭拜的。房遺愛倒沒覺得有什么,他往邊上靠了靠,給那漢子讓開了一條道。
中年漢子只是扭臉看了看房遺愛,便沒再留意,本以為中年人會這么過去的,誰知他走到房遺愛身前的時候,腳就再也邁不開了。此時,中年人眼中滿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同時,還有著一絲驚喜之情。中年人的神色太過復雜了,房遺愛也不由得看向了身后的海棠,他很清楚,中年人看的是海棠。
“你是巧兒嘛?我是舅舅啊!”中年人說著,滄桑的眼角里便噙出了一些淚水。海棠一雙美目是如此的驚訝,她的手緊緊地抱著房遺愛的胳膊,房遺愛可以感覺到海棠那急速的心跳。將手覆蓋在海棠的手背,他遞給了海棠一個鼓勵的眼神。在房遺愛想來。總是逃避也不是辦法,再怎么說,這中年人也是海棠唯一的親人了,而且從那被修葺過的墳包來看,這中年人也不像是那種寡情心涼之人。
“舅舅....”喊出這兩個字真的好難。海棠眼眶紅紅的,巧兒的名字已經好多年沒人叫過她了,甚至連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曾巧兒,那是她曾經的名字,可是從七歲的時候,這個名字就沒再用過。隨之陪伴她的就是海棠兩個字,時間久了,她也習慣了海棠這個名字,因為她覺得這個名字能讓她忘記過去。心里想得是好的,可當真正見了面,海棠才發現自己還是很難割舍那份僅有的親情。
聽了海棠的喊聲。中年漢子身子一晃,手里的竹籃子就落在了地上。小路很陡,那一籃子的東西順著小路滾了下去,可是這時候沒有人還會理會這些東西。
中年漢子嘴唇哆嗦了起來,這一刻,他首先是欣喜,接著就是深深地內疚。忘不了貞觀二年的時候。一個叫閔二的人將一個可憐的女娃送到京城的場景,那時候女娃哭得眼淚都干了,可是閔二還是義無返顧的離開了。
不見的時候日日想念,可真正相見了,閔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他做過的事情,能得到原諒么?
“老叔,我看咱們別在這愣著,不如去家里坐下慢慢聊如何?”房遺愛知道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既然見了親人。就該讓海棠解了多年的心結才行,人活在世上,誰沒個親人呢?也許親人之間會有仇恨,但是當需要的時候,人們還會摒棄前嫌。房遺愛相信海棠也會原諒閔二的。
想想歷史上的武媚娘,當她登上女王寶座的時候,用的還不是武家的人么,親人,真的很難說的清楚地。武家人給武媚娘帶來的屈辱有多深,武媚娘都能原諒他們,更何況閔二和海棠之間的隔閡。
房遺愛一句話倒是提醒了閔二,他提起地上的籃子,至于滾落一地的東西也沒顧得拾起,他朝房遺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抹抹眼角的淚水,伸手說道,“來,都隨我來,咱們回家里說!”
閔二頭前帶路,海棠卻是站在那里愣愣的,房遺愛可不會讓海棠打退堂鼓,用了點力,就拉著海棠跟隨閔二離開了蘆葦地。
科洛鎮離蘆葦地將近一里的路,要步行也得走上好一會兒呢,這一路上閔二只是低頭走著,卻是一句話都沒說。閔二本來就是個嘴笨之人,再加上這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所以只能沉默下來了。
一路上,閔二想了許多的事情,他不知道海棠身邊的公子是誰,可是看穿著打扮就知道是位貴人,還有自己外甥女表現出來的氣度,他自然而然的把房遺愛當成了外甥女的夫婿。
閔二的家就在科洛鎮南邊,從大路口進去,走過兩家就到了。閔二的家很簡單,兩間破屋,屋外就是幾畝地,地里種著的也是新推廣的地瓜還有一些蔬菜。進了院門,閔二讓房遺愛坐在小凳子上之后,有些尷尬的笑道,“貴客莫嫌棄,我去給你們倒點水來。”
說完話,閔二就自顧自的進了屋,等著閔二進去后,房遺愛轉頭沖海棠使了個眼色。見海棠沒有動,房遺愛不由得皺眉道,“丫頭,進去吧,跟舅舅好好聊聊,人這一輩子,最難得的就是親人了,有什么結解不開的?”
“公子....我....”海棠吞吞吐吐的,一句話都說不清楚,房遺愛嘆口氣硬推著她站了起來,“快進去,不然公子我可要生氣了!”
房遺愛一板起臉來,海棠也不敢違逆,只好心緒不寧的進了屋,走到門口,海棠還回頭看了看房遺愛,而她得到的也是房遺愛鼓勵的笑容。
把海棠趕進屋,房遺愛就邁步出了小院子,他可不能一直坐在這里,秦立還在外邊等著呢,這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得跟他說一聲才行。
來到科洛鎮北邊的時候,秦立正坐在石頭上逗弄黑虎玩呢。顯然黑虎鳥都不鳥秦立,弄得這家伙坐那里光罵娘了。
“阿立,你過來一下,把馬留這里就行了,你去幫我打聽點事情。找當地的鄉親們問問閔二為人如何。等打聽完了,就去鎮南路西第二家找我,記住了,若是閔二這個人還不錯,你就買點好酒好肉過來,若是閔二是個渾人。你直接空手過來就行了!”
“好嘞,我這就去辦!”秦立也不擔心馬,有黑虎這匹馬王在,什么馬敢亂跑啊。秦立走后,房遺愛拍拍黑虎的馬頭,挑挑眉毛調侃道。“黑馬兄,你可享受吧,我先走嘍!”
黑虎噴噴馬鼻子,大嘴巴就張了張,顯然對房遺愛的話深有不滿。黑虎覺得這位主人太缺德了,旁邊那兩匹馬明明都是公馬嘛,它黑虎能享受個啥。難道跟兩匹公馬玩3p么?
房遺愛走得很慢,他并不著急回去,閔二和海棠一定有許多話要說的,回去早了,也是干坐著,還不如趁這會兒功夫,好好看看這里的風土人情呢。
閔二的屋里很暗,不光暗,還很潮濕,屋里擺設很簡陋。除了碗筷之外,估計就那張桌子最值錢了。一共兩個房間是連通著的,海棠仔細的觀察著屋里的一切,她發現這里變化并不多,若說變化。那就是閔二更老了。
閔二提著水壺從里屋出來,就碰上了海棠,他看到海棠那美麗的臉龐,就咧開嘴干笑了起來,“巧兒,你怎么不在外邊等著,進來作甚,這屋里又臟又濕的,可別沾你身上。”
閔二活了這么多年,自認也見過一些大戶的姑娘,可她們穿的衣服,沒一個比得上外甥女的,而且外甥女還是如此的漂亮。雖然十幾年過去了,但是海棠還保留著小時候的幾分樣子,否則閔二也不可能一眼就認出來了。
海棠摸了摸有些潮濕的桌面,看看破敗的屋頂,她蹙著眉頭小聲問道,“這么多年了,你也沒成個家么?”
“哎,還成什么家啊,咱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誰愿意跟我過啊。這些年生活倒是好多了,可是也上年紀了,平常女子更不愿意跟我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巧兒,跟你來的那位公子是?”
閔二確實不知道房遺愛的身份,這些年來,他只知道海棠是伺候公主的侍女,其他的卻一概不知。
海棠好像并不想談這些,她想了想,緊咬著粉唇有些悲痛的問道,“當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把我扔給宮里的人,還有,這么多年了,我日思夜盼的,就希望你能去看我一眼,可是你一直沒有出現。你捫心自問,這天底下有你這么當舅舅的么?”
海棠的話就像一把鋼刀一樣狠狠地戳在了閔二的心窩上,他的嘴不斷地張合著,可就是擠不出一個字。短短的一瞬,卻像是過了一個夜晚一般,閔二真的很愧疚,他的淚水在眼中打著轉,過了許久許久,才聽他苦笑著說道,“巧兒,不是舅舅心狠,你是你娘親留下來的骨肉,也是我閔二唯一的親人,我怎么舍得你。可是那些年,咱們這苦的很,舅舅就是拼了命都不能保證你活好,如果不是害怕,舅舅為何要忍痛把你送給京里的公公?”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為什么這么多年了,你看都不去看我一眼?”海棠的淚早已奪眶而出,她的聲音有些高,也有些尖銳,這么多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大聲說話,而面對的卻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閔二搖著頭,他將水壺放在桌上,抹抹眼角說道,“巧兒,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舅舅有去過的,記得是七年的時候吧,我看到過你呢,那時正是長樂殿下下嫁的時候,舅舅看你過得如此好,就沒敢去見你。你看看舅舅這情景,去見你,不是給你丟人么,你在公主身邊做事不容易,舅舅不能毀了你好不容易爭來的生活啊。”
“你騙我....”海棠拔高了聲音,她不愿意相信,她不知道貞觀二年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情景,那時候她還小,早就記不清了,可是這些年的事情,她永遠不可能忘記的,她想念了多久,又失望了多少次。
“沒騙你的,你當時就在轎子左邊第一個,前邊就是長孫府的管家,舅舅沒有騙你的.....”一時間,海棠愣住了,因為閔二說的是如此的準確,當年公主殿下嫁到長孫府上的時候,可是有點特殊的,那就是她的轎子旁邊陪著的不是喜娘,而是長孫府的管家長孫霖。
難道真的錯怪他了么?如果真的錯了,那她海棠執著了這么多年,是不是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