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遺愛在科洛鎮上逛了好一會兒才回到閔二的破院子,等他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海棠在院子里張羅著什么,而她的臉上比之前也多了不少的笑容。看到海棠這樣,房遺愛不放松了不少,總算沒白費功夫。
閔二已經知道這位錦衣公子是誰了,他之前只當是貴客了,卻不知道來的會是一位駙馬都尉。房遺愛一進院子,閔二便上前靦腆的笑道,“駙馬,對不住了,小人沒見過世面,讓您見笑了。”
“無妨,無妨,不用拘謹的,來,一起坐下說會兒話吧!”房遺愛也不想讓閔二太過拘束了,他今天出來可是散心的,如果閔二一直又驚又怕的,那他房某人還不如騎馬回裴家大院呢。
待房遺愛坐下,海棠遞過熱水后小聲說道,“公子,舅舅這里確實是寒磣了些,不如你先坐這里等會兒,婢子去買點肉和菜回來?”
海棠也就是知會一聲罷了,東西還是要買的,雖然公子爺不是什么講究之人,但也不能太寒磣了啊。海棠剛要走,房遺愛便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丫頭,不忙的,等會再說,晚不了的!”
房遺愛可還在等著秦立呢,如果閔二是個偷jiān耍滑之人,他才懶得坐這里吃飯呢,雖然會有損海棠的面子,但是為了海棠好,也只能直著來了。有時候瞞著,并不一定是好事情,不過房遺愛倒覺得閔二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如果閔二不是什么善人,那他就不會修葺蘆葦地的墳墓了,更何況閔二還過著這種苦rì子。
所幸,沒讓房遺愛等太久,快到午時的時候,秦立找到了閔二的家,看到秦立手中提著酒和肉,房遺愛便放下了心,看來這頓飯可以好好吃一吃了。海棠接過酒和肉便隨著閔二進屋里裝盤了,趁著兩人都不在的功夫,秦立對房遺愛稟道,“少爺,打聽的差不多了,閔二口碑還算不錯,他現在在鎮中米鋪中當送貨的,至于其他的,倒也沒什么,就是嘛”
“還會賣關子了,趕緊說,否則今天的午飯就免了!”房遺愛伸手輕輕地敲了敲秦立的后腦勺,他可還急著聽聽呢。秦立不敢違抗,只好訕笑道,“就是聽說,這閔二跟鎮上以為寡婦有點貓膩,嘿嘿,少爺,你姑且聽聽,就當個樂子了,小的可不敢打準的。”
“你小子也真敢說,這種破事都讓你打聽出來了,看來本公子真是用錯你了,等回了京城你干脆跟尉遲雙胞胎搭伙當八卦男算了!”
“別啊,少爺,這可是你讓打聽的,人家老鄉們說啥,小的還能堵著不成?”秦立覺得自己好不冤枉,他打死也不會跟著尉遲兄弟做事的,如今在京城混的,誰不知道尉遲雙胞胎是新一代的長安包打聽啊,就那倆貨,人家哪家姑娘天葵沒來,他們都能打聽到。
秦立買的肉可不少,再配上點青菜,這午飯還算是豐盛,再加上海棠的手藝在,那就是一盤炒白菜也絕對吃的你滿嘴流油。由于在閔二家里,房遺愛也沒怎么講究,讓秦立坐在一起吃了頓飯。
飯后,稍微坐了坐,就已經到末時了,海棠就是再不舍,也得離開了,房遺愛可有著許多事情要做呢。
走的時候,閔二一直送到了村北兩里地才停下,海棠還算堅強,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哭出聲。可當馬兒走遠了,一直掛著笑的閔二卻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此時的閔二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哭著,他真的舍不得外甥女離開,今rì才匆匆一面,還有好多的話沒有說呢。
回去的路上,三個人并沒有讓馬奔起來,緩緩地走在路上,房遺愛扭頭看了眼海棠,“丫頭,以后有空就回來看看,最起碼過年之前得回來瞧瞧才行。”
“嗯,公子,婢子跟你說件事情,來時,婢子給舅舅偷偷留了一千貫錢呢。當時婢子怕舅舅不要,才沒敢聲張!”
“呵呵,你做主就是了,你現在可是公子的錢帳管家呢,以后公子我吃啥喝啥都要靠你呢,哪敢跟你耍臉子啊!”
聽著房遺愛的俏皮話,海棠嘟著嘴嬌嗔聲。雖然只是短短的半天時間,但是海棠心中卻是無比的滿足,和舅舅解除了誤會,又拜祭了爹娘,可以說這短短半天,她就解決了十幾年來的遺憾。
不知怎地,房遺愛突然想起了秦立說過的事情,他讓馬往海棠那邊靠了靠,壓低聲音笑道,“丫頭,我讓秦立打聽過了,咱這位舅舅也不是木頭人呢,他好像對鎮上秦寡婦有點念想呢。”
房遺愛的話是說完了,但是海棠卻一臉的古怪之sè,倒不是海棠不信,而是覺得這公子爺也太不靠譜了,怎么他好像專門愛掃聽這種事情呢。
“也好呢,雖然是個寡婦,但要是真能對舅舅好,婢子也認了,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總比一個人過強吧!”海棠并不是那種呆板之人,更何況她跟了房遺愛這么多年,對于那所謂的規矩早就不看在眼里了,這些年,她海棠不拘禮俗的事情做得還少么?
回到裴家大院的時候,已經快酉時三刻了,見了面,王丹怡少不了一頓埋怨,“夫君,你也真是的,不是說去五臺山的么,怎么跑科洛鎮去了?”
“咦?我說夫人,為夫何時說過去五臺山了,真是見鬼了,那五臺山除了寺廟就是和尚,為夫跑那里出家啊?”
“說什么渾話呢,你要是出家當和尚,那妾身還不讓姐妹們掐死?”王丹怡忍不住拍了下房遺愛的胳膊,她這位夫君話,總是口無遮攔的,人家平常有身份的都有個忌諱,就怕說些不吉利的話,他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夫君,這可不是妾身冤枉你,你走后,妾身就去問李穆了,李穆說你去了五臺山呢,否則妾身干嘛叨叨你?”
又是李穆,房遺愛覺得得想法子整整這位李穆將軍了,想到就去做,將李穆喚進來后,他就張口吩咐道,“李穆啊,一會兒你去將馬送馬棚去,另外給黑虎弄點好料子,再給它刷刷毛。”
“啥?”李穆倆眼瞪得老大,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給黑虎刷毛,那不是老壽星上吊活夠了么?不是他李穆懶,實在是黑虎不地道,別說刷毛了,有人動動他的肚子毛,它就尥蹶子,也就房二公子動沒事。
“怎么?聽不見啊,不錯,就是讓你去給黑虎刷刷毛,記住了,用心點,要是不用心,本公子讓你去掏糞坑。”
房遺愛第二句話一出來,李穆識趣的不再嘮叨了,就算被黑虎折騰下,也比掏糞坑強啊。去了馬棚,李穆就一直在想,到底啥地方得罪少將軍了呢,弄得他生這么大氣。
“夫君,你這人也太壞了,人家李穆又不是誠心得罪你,讓他去跟黑虎湊一塊,這不是讓他活受罪么!”
“夫人,你這就不懂了吧,為夫這是教育李穆呢,他好歹是個將軍,怎么可以沒點事實依據就胡亂猜測呢。為夫就是瞧這家伙這段時間越來越懶散了,碰到事情不想想,就先忙著下結論。小事還好,要是碰到大事,那可能關系到許多人命呢。”
房遺愛說的頭頭是道的,王丹怡聽得直想笑,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一點破事都扯到行軍打仗上來了。王丹怡是個有涵養的人,有些話她說不出口。王丹怡不說,但有人替她說了,聞珞趴在桌上,手指不斷地擺動著,“房俊,依我看啊,你就是個小氣鬼爛肚腸,要想整李穆,就明說了,還跟我們耍這些心眼子作甚?”
房遺愛聽得光瞪眼了,珞女俠就是珞女俠,說話直沖沖的,連點彎都不帶拐的。
由于明天就要離開裴家了,所以裴老頭弄了頓特別豐盛的晚宴,裴家一直都是很講究的,桌上幾乎放滿了晉中名菜。房遺愛自不會客氣,反正一切都是裴老頭孝敬的,不吃白不吃嘛。
房遺愛這里吃的格外香甜,科洛鎮上的閔二卻抱著手里的錢票子不斷地打著哆嗦,他認字不多,可也認得一千貫三個字,一千貫是多少錢,他在米鋪做一個月的工都領不到兩貫錢呢。
雖然海棠沒留下什么口信和書信,但是閔二也知道其中的意味,顯然外甥女希望他能用這些錢修葺下房屋,然后找個知心的女人成個家。
家,真的很復雜,對于閔二來說,家只是一個歸宿,可對于裴清秀來說,家卻是那么的難以選擇。
快到十五了,天上月亮特別的圓,房遺愛睡不著覺,便陪著王丹怡趴窗口裝起了雅人。嗯,為什么說是裝呢,只因王丹怡想的是詩詞歌賦,而他房某人想的卻只有王美人的翹臀。
房遺愛兩口子趴窗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胡侃著,這時候,視線中走來了一個人影,走近了,房遺愛也看清楚了來人。來的竟然是裴清秀,顯然裴清秀不是來玩的,她見到王丹怡后,就給他們夫妻二人留下了一個好消息。
雖然有些晚了,但是裴清秀能答應嫁給王瀟年,那無異于時間大喜事了。房遺愛心中除了替王丹怡高興,還不免惡趣味的想到了裴老頭,能賭贏了,誰不高興呢?
“二姑娘,你可真是能忍啊,房某都以為你要拒絕了呢!”房遺愛臉上多的是一些慨嘆之sè,他確實已經沒想過裴清秀會答應了,因為此時已經過了亥時了,誰會想到裴清秀這個時候來呢?
“二公子,這可關系到清秀的終身幸福呢,清秀又豈能不多想一想?”裴清秀說著話,一雙眼睛卻朝王丹怡看著。
王丹怡高興地拉過了裴清秀的手,“該多想一想,清秀啊,你嫁給瀟年后,姐姐是不會慢待你的,若有什么委屈,王家不管你,姐姐也會為你做主的。”
王丹怡的話,正是裴清秀想聽的,裴清秀是個聰明的姑娘,她很清楚王家不可能落在王瀟年手中,所以能依靠的就是王丹怡以及她身后的房遺愛了。
第二天一早,房遺愛一行人便離開了裴家大院,走的時候,裴老頭很高興,房遺愛也很高興,好像雙方說的不是門親事,而是做成了某筆好買賣一樣。
裴柏村,一個古老的地方,當離開這里,寧靜就將遠去,隨之而來的會是無窮的紛爭么?
幽州,一雙沉郁的眼睛在不斷地盯著這座軍事重鎮,雖然一片祥和,百姓安康,可他卻露出了一股森冷的笑容,寬大的帷幕之下,那洶涌的黑朝不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