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三省,集安群山。作為集安群山脊梁的老嶺,高山溝澗,形成了一個很長的大溝,從溝門到溝里,有六十多里長,里里落落的壓些窨子,這就是在溝里種山坡地的貧苦農民住的。溝里又有倒木溝,大小黑從溝,陳溝等,這些溝里都長著一抱多粗的原始森林。在老林子里頭,是成天看不見日頭的。從溝門往里走,約有五六里遠的地方,有座橫貫山間的大橋,這就是有名的天橋。天橋下頭的路洞山腰上壓著一間低小的地窩棚,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從那地窩棚出來一個人。他穿著一身五顏六色,補釘落補釘的,已經開了白花的破衣裳,腳上穿了一雙露著腳指頭的破膠皮鞋。他快步走到另外一間窩棚,進入后看見里面躺著一個消瘦的中年男子,旁邊坐著另外一個人。
“水,水……”張瑞麟只覺得口干舌燥,如同心肝腸肺要炸開了似的。水,一滴一滴的飲了進去,他清醒了一些,映入眼簾的是坐在床旁邊的抗聯的戰友劉鐵石。
“老張,你這病不能再拖了!”剛進屋的張相龍說道。
“一直在發燒,傷口有些流膿了。”劉鐵石接到。
“我去弄些藥!”張相龍說道。
“不行,太危險了!”床上的張瑞麟虛弱的拒絕道。
“這事你別操心了,交給我吧,鐵石,你照顧好老張!”張相龍斬釘截鐵的說完后,大步離開了屋子,回到了自己的地窩棚,從床頭拿出毛瑟手槍和僅剩的12發子彈,緊緊握了握手槍柄,別在了褲腰帶上,出了門。
1941年冬以后,倭寇在東三省實施“鐵臂合攏、篦梳森林”政策,東北抗聯的生存環境急劇惡化,遭到前所未有的困難。1942年,考慮到整個抗戰形式,東北抗聯大部隊撤退到蘇聯整修后,黑龍江全省只剩下50多名抗聯戰士分成5個小分隊堅持戰斗。張相龍所在分隊就是5個小分隊之一,現在只剩下了8、9個人。
由于敵人封鎖嚴密,他們和地方黨組織失去聯系,沒有支援,沒有糧食,沒有兵源,一年四季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春天,一種叫草爬子的昆蟲成了天敵,這種昆蟲傳播森林腦炎,落到人身上就鉆進肉里吮吸血液,發現后往外拽時,頭就留在肉里,痛癢十幾天,有的戰友因此中毒死去;
夏天,各種蚊蟲咬得痛癢難忍,身上撓得潰瘍發炎;東北漫長的冬天更可怕。去年他們在煙筒砬子一帶打游擊時,正值大雪封山,沒有吃和住,僅有的馬也殺了不少,后來又吃皮帶和皮鞋。最后實在沒吃的,就吃草根和衣服里的棉花,吃下去也消化不了。到了1943年春,張相龍所在游擊分隊,又在一次游擊作戰中與偽軍發生交火,張瑞麟被子彈擊穿右大腿,后來發生局部感染,開始連續多日發高燒。
輯安城,一個邊陲小鎮,人口不多,一條大街顯得冷冷清清,倭寇的守備隊駐在鎮東頭,邵本良的偽軍駐在鎮西頭,街上僅有的一個小藥店的藥品基本上都被他們控制著,凡是治療紅傷用的碘酒、紅藥水,沙布、膠布等都得上帳,每天不能售出他們限制的數字,如發現有可疑人,必須得報告警備隊,除了這些而外,警備隊還經常到這里盯稍,到這里買藥根本就是虎口拔牙,但為了張瑞麟盡快地治好傷,張相龍決定拼一把。
張相龍肩上扛著一根擔柴扁擔,上面搭著繩索,腰里還別了一把斧頭,一個地地道道山里人的打扮,來到小藥鋪:“掌柜的,我兄弟前天上山打柴,摔傷了腿,我來買點藥,”說著就把藥方遞了上去。
“藥每樣只賣三顆,沙布只賣一卷,共是壹元陸角整!”
“掌柜的,求求你,我們山里人下來一趟不容易!”
“不行呀,賣給你多啦,那些人查問起來,我也沒法交待!”
張相龍只好付了款拿著藥,他剛走到門口,突然走進一個人來,只見他滿臉胡子上架著一付黑墨鏡,頭戴禮帽,身穿長袍,手里拿著一把折疊扇子,他緊緊地盯著張相龍,張相龍一見,趕緊溜出大門口,急急忙忙出了城,鉆進了一片高梁地,很快,進城里那條道上六個鬼頭鬼腦的便衣尾隨而來。張相龍拼命想擺脫那六個人,但是多年來的傷病和營養不良,造成他的體力嚴重不足,近乎枯竭。
終于在僵持躲貓貓近一個小時后,張相龍怕他們的目的是順藤摸瓜,找到自己部隊的所在地。在一座山腰和他們交上了火,11發子彈很快消耗一空,打死對方一人,打傷一人,其他人正向其合圍過來,張相龍正在想把最后一枚子彈當做光榮彈的時候,只聽見周圍幾聲慘叫,那四個便衣和倒在地上的那個身前先后爆出一朵朵耀眼的血花,然后再也沒有了動靜。
“你好!”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讓張相龍本能的舉起槍,快速的向身后瞄去。只見身后站著一個穿著花綠色軍裝的男子,很年輕,大約20多歲。
“你是誰?”
“我叫趙剛(王凡起的化名,李云龍的政委,嘿嘿!),我看那幾個二鬼子在朝你射擊,所以幫助你消滅了他們,請問你是?”
“我是附近劉山爺的手下張德彪。”害怕上敵人苦肉計的張相龍,順嘴編出了瞎話。
“你好,你年長一些,我就叫您一聲張兄,二鬼子已經被我消滅了,我也要告辭了,我看你身上有些小傷,這里有些西藥和吃的你帶著。”說著,王凡把身后背著的小包拿了過來。“這里有個小藥箱,里面有三種西藥,兩種內服,一種外用藥膏,對于外傷引起的感染和發燒有特效,另外還有一些醬肉等補給品,你一塊拿著!”
“老弟,你這是什么意思?”面對王凡的好意,張相龍有些捉摸不透,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為什么會對他這么好,謹慎的問道。
“張兄放心,我沒別的意思,這年頭敢跟二鬼子干仗的人不多了,沖這點我佩服你,給!”說著,王凡把小背包放到了張相龍的腳附近,然后說道:“那幾個二鬼子漢奸身上應該有些現金和手槍子彈,別忘了拿,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有緣再見!”說完,王凡就一轉身,向著樹林深處走去。
看著王凡的后背直接沖著自己,張相龍有些發愣,但是東北嚴酷的現實讓他否決了帶這個不知底細的人回到小分隊據點的念頭。直到王凡的身影消失后,張相龍又隱藏在附近大樹營造的陰影中。
直到二十多分鐘后,確定沒有其他異常,他才快速撿起小背包,檢查沒有危險物品后,又向幾名二鬼子跑去,將他們身上的手槍、子彈、金錢和衣服背包等能拿的都扒下來背好,然后迅速消失在綠林中,額外繞了另外一個大圈子,才回到了路洞山腰上低小的地窩棚子。
“你為什么不跟他回小分隊的駐地”雅迪蔚藍問道。
“對于第一次見面的兩人來說,過分熱情更容易懷疑,現在他有了我給的一些藥品和補給品,受傷的戰友恢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這就夠了,雖然我猜測他可能就是東北抗聯的留守戰士,想再幫助他們一些,但是歷史上,也就是今年,蘇聯東北抗聯的主力部隊會派人聯系他們,然后順利的安全撤出東北,一直等到45年大反攻的才回來,他們已經在東北堅持了12年了(從1931年開始計算),歷史上像他們這樣倒下的無名英雄已經夠多的了,該讓他們好好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