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阿里十分尷尬,他迄今也沒敢在營地里公開露面,害怕第八軍團的兵士會把他直接殺死。但他很快就清了清嗓子,在路庫拉斯前,擺出一副很神氣很嚴厲的樣子,“喂,你不要以為把事務交割完畢就了事了,前西里西亞總督閣下。”
金槍魚側過身子,微笑著,十分輕松地說:“怎么?是例行的指控嗎?請問你有何罪名,會安置在我的頭上。”
“你貪瀆,濫用私權,作戰不利。”特里阿里說這些話時,是缺乏底氣的。
路庫拉斯逼到了特里阿里的面前,沉著聲音說道:“您是在開玩笑,不是嗎?黎克達尼庫斯。當年我十九歲時,就繼承了四百塔倫特的財產,我在羅馬、那不勒斯、坎佩尼亞有七十座別墅,我把財產撒出去,能隨時組織起十個軍團的軍隊,為我服役整整一年。現在你竟然指控我貪瀆?據我所知,貪瀆這種罪行,大多出現在煽動民意、自我標榜、信口雌黃才爬上來的所謂的平民代言人們,他們一旦在某個行省謀得個差事,就喪心病狂地撈錢放債,有的人一個任期就貪污了三千萬塞斯退斯,只有生來缺乏某種東西的人,才會對其有執著的貪念。哦,但愿我說的不是你,特里阿里,聽說你出身貧民窟,品行一向檢點。”
這下,特里阿里反倒被路庫拉斯諷刺得節節敗退,就在龐培方陷于極度不利的境地里,谷倉門外一個聲音朗朗傳來:“我愿意指認我親姐夫的罪行!”
克勞狄再次帶著那種邪惡而俊美的笑容,得意地走了進來,龐培與特里阿里看到此景,便在一邊竊笑起來。這時,輪到路庫拉斯驚駭了,他指著妻弟對龐培說:“你為何將這個混蛋放出來,他煽動兵變,私通本都,他這時候應該在檻車里。”
“姐夫,你是在濫用私權啊,準備堵住我的口舌,讓你的真面目無法昭然于天下。”克勞狄說完,就把手里的卷宗抖開,里面詳詳細細,記載著路庫拉斯的眾多“罪行”:比如他前往利比亞、埃及籌糧時,與當地國王私下交往,接受了極多的禮物,當然卷宗里改為了“賄賂”的字樣;又如指控他私自侵占戰利品,不分發給部下;又如他在取得巨大勝利后,有意姑息敵人,用來拖延戰爭,為自己贏取更大的榮譽等等。
路庫拉斯一條條讀著,情緒越來越悲憤,克勞狄得意非凡,乘機補刀:“我尊敬的閣下,怕是你就算回到羅馬,連個小凱旋式都無法享有了。”剛說完,路庫拉斯就爆發了,他提起了妻弟的衣領,吼道:“為什么里面還有對我弟弟馬可斯的指控,現在的糾紛和馬可斯有什么關系!你們膽敢害我的弟弟,我就會在復仇女神神像前發下血誓,追到黃泉冥府,也不能寬恕你們!”
克勞狄也慌了,這個卷宗是那天晚上那個神秘人塞給他的,其間的內容詳情,他自己都沒怎么細看,也不知道居然還有指控路庫拉斯的弟弟馬可斯的內容,不由得暗暗叫苦:了解的人都知道,路庫拉斯的弟弟馬可斯,有些輕微的智障,憑借家族的榮華,曾經擔任過蘇拉的度支官,現在這卷宗控訴馬可斯在任期內玩忽職守(必然的,因為是智障),內里語詞十分激烈——但誰也都知道,路庫拉斯憤怒的命門,就是馬可斯,整座羅馬城都知道他們兄弟間的愛悌之義,誰要敢動馬可斯的話,路庫拉斯就會化為一頭沖進陶罐店咆哮的戰象。
“安靜下來,安靜下來,我親愛的老友路庫拉斯,您此刻可不像個天生的貴族。”那邊龐培又發話了,然后他向路庫拉斯攤牌:“現在是市民大會向您提出控訴,最終結果如何,是要等您回到羅馬城再作分曉的。但現在您必須赦免您妻弟克勞狄的過失,僵持下去,對您的家族與聲譽都有所不利——放心,克勞狄會繼續在我帳下效力的。”路庫拉斯笑了起來,對龐培說:“讓他在你帳下效力?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真是恭喜你,龐培。”
“此外,路庫拉斯,此時此刻您看到這份縝密到天衣無縫的指控卷宗,難道您就沒有有所懷疑過嗎?”龐培的這番話點醒了路庫拉斯,對方喃喃自語道:“這里面很多刀筆,都是我私人信札與文件里才有的內容,難道說是......”說完,他把凌厲的目光對著他所有的奴隸與自由民一掃,憤聲道:“難道說,你們當中有人違背了庇主與被庇護人間神圣的關系,翻閱收集了我的私人物品,網羅了我的罪行,出賣了我!”
這下,卡拉比斯所在的人群像炸了鍋般,克勞狄也瞪著好奇的目光,要搜尋那夜的神秘人,究竟是誰。持盾奴凱利直接毫不客氣地抽出了佩戴在腰間的彎刀,準備將叛徒碎尸萬段。
“都放下武器,這不過是個走過場的普通案件而已!”龐培威嚴地呵斥著,凱利慢慢回到主人的身邊,把彎刀入鞘。然后龐培微笑著,稍稍抬起手指,對著——卡拉比斯,一指。
結果,卡拉比斯的頭發都要倒豎起來了,背脊陣陣惡寒,“天地良心啊,偉大的龐培,以前咱們可是素未平生的關系,其實這段時間,我生活的唯一內容,就是與波蒂顛鸞倒鳳,享受燕好極樂,我怎么會收集路庫拉斯的藏物,還寫出這樣一份卷宗呢!我和路庫拉斯可沒啥恩怨情仇啊,相反我還希望將來去羅馬,能接受他的照顧呢。對了,我最近才算學習過律法方面的知識,這玩意兒洋洋灑灑,就算想寫也寫不出來啊!”心里想著,嘴邊卻急得直打哆嗦。
“出列吧。”龐培繼續笑盈盈,“沒關系,就如你在信件里提的要求那樣,我保證不會讓你收到任何傷害的。”
“我......”就在卡拉比斯準備邁出腳步,向所有的人辯解時,他身邊的一個人慢慢走了出來,說了一句:“沒錯,是鄙人為了軍團的正義,把路庫拉斯的罪惡書寫在這個卷宗之上的。”
“哎也!”卡拉比斯心中一個巨大的感嘆號,然后他往身邊站出的這個“叛徒”定睛一看:
沒錯,就是他的聲音,克勞狄也聽出來了——路庫拉斯的貼身草藥奴隸,猶太加利利人,德米特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