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生銹。”——古羅馬哲學家托卡
當多慕蒳提著裙裾,走到別院外廊時,李必達正在撫摩著庇主的蠟像,現在路庫拉斯終于也和他的祖先們同在一個屋檐下了,“馬可斯還是把自己給關閉起來嗎?”看到身上汗水淋漓的多慕蒳,李必達問到。
“他一天都在鱷魚池、浴室、寵物室,還有自己的棋牌室里轉悠,自己不提兄長,也不允許任何人提及他的兄長。”
“給他點時間好了......”李必達說完,怕打著手上的粉末,走到了花園處,在那兒昔蘭尼昂正端坐在石椅上,看著阿波羅餐廳和人工湖泊的旖旎風光,而后李必達揮揮手,馬提亞很是吃力地,將一疊青銅管放在了這位哲學家的腳下,“哇哦,也許你的意思,是叫我的余生,都要傾注在整理你庇主的著作上了。”
“我們都別無選擇,因為我倆都是他信賴的自由民,不是嗎?馬上等到遺囑宣讀人和貞女來到這個院落時,我會將庇主的四千塔倫特做出分配。”李必達呼著氣,矗立在湖水之畔。
后面的多慕蒳表情復雜,在盯著他的背影。
“哦,也許我該聽聽你的分配方法。”
“兩千塔倫特是歸馬可斯的,還有凱利,還有整個普來瑪別墅;一千二百塔倫特分給金槍魚的前任妻子克勞狄婭,剩下的八百塔倫特,四百歸你,還有四百歸遺囑宣讀者,小加圖。”
昔蘭尼昂哈哈笑起來,隨后說這是我進入羅馬這么多年來,最俏皮的遺產處理方法,親愛的卡拉比斯。你也許能把葬禮變成一場單幕喜劇。李必達也附和著低頭笑,隨后對昔蘭尼昂說,如何,四百塔倫特的資金。是否足夠讓你剩下的日子,就在普來瑪的書齋里渡過?
“是的,這是必要的金錢,這個世界上的文學太昂貴了,一個鎮子只要有幾卷三百年前的書卷,就能稱得上是文明之都了。路庫拉斯將軍的人生,只需要我將它變為希臘文,寫在犢皮紙上,他的名字終究會在長河里不朽。”說完,泰蘭尼昂很輕松地將青銅管挨個拾取。朝著書齋的方向步去。
這會兒,灶神廟長廊里,穿著愛奧尼亞波浪長裙的鄒伊有些小緊張地站在圣庫壁柜前,腳尖調皮地稍稍抬起又落下,在她身前的李希莉婭很淡定地將壁柜里的一份份遺囑取出。識別后將金槍魚的那份單獨取出,而后轉身對鄒伊很沉靜地說,“這次你可以跟著我,前往小加圖的宅邸,遺囑的封皮上指名的宣讀人就是他。”
這次出行,鄒伊是非常重視的,雖然她要將貞潔獻給灶神數十年的時光。經過這次遞交遺囑后,她才算是正式得到認可的貞女,人生單調而又受尊敬總算能邁出第一步了,此刻她也不過十九歲罷了。
這會兒,圣庫大廳的門口,那個黑衣人忽然出現。他有些佝僂地帶著隨從的壯漢,站在外面的花叢后,定定地看著自里面步出的鄒伊和李希莉婭,但不發一語,也沒有任何動作。李希莉婭幾乎是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絲毫沒有察覺任何異樣,但鄒伊卻極度不安地看了那個黑衣人幾眼,而后害怕地加快了步伐,跟在李希莉婭的身后。
街道上,不管是貴族還是外來的奴隸,看到了這兩位貞女,都極度恭敬地讓開道路來,因為不管如何她們都是羅馬城里最受敬重的女性,她們甚至可以陪同執政官與大祭司,坐在頭席座位,觀看最殘酷的角斗表演。
很快,加圖的宅邸到了,李希莉婭進去時,很訝異地看到小加圖居然也在新開挖的一所魚塘前喂著魚,他身邊是布魯圖與喀西約,這位眼角通紅,想必是在悼念去世的好友,但又礙于遺囑宣讀者的身份,一時不方便去吊唁。在對貞女們行完禮后,加圖接過那份遺囑,而后很有禮貌地邀請貞女在庭院里小憩會兒,他喚出自己的朋友后,自然會隨著兩位貞女一起前往普來瑪,當眾宣讀金槍魚的遺囑。
當小加圖的朋友自內庭走出時,李希莉婭的臉上倒是波瀾不驚,但鄒伊卻更加掩蓋不了慌亂與驚奇,她其實以前挺在意死者金槍魚的那位異族庇護民的,她總覺得自己的瞳子眼色與對方有些相像,但細思起來又覺得好笑,不過是黑色的瞳子而已,全羅馬城里一半居民都是如此。
好了,好了,思緒又胡亂起來,難道這就是小加圖所謂一起去吊唁的朋友?鄒伊看到了偉大的龐培,那個額角上掛著一綹卷毛的龐培,他身邊有個瘦弱英俊的猶太奴隸。還有個披著黑色喪服袍子,但依舊蓋不住濃妝艷抹的女子,嘴角帶著高貴但又淫蕩的笑容。龐培的身后,另外有幾個貴族打扮的人,在快速地交談著什么。
“作為金槍魚的遺囑宣讀者,我覺得既傷悲,又倍感信任的溫暖。”小加圖聲音有些哽咽,晃動著手里的遺囑,對著龐培說到。
“您應該節哀,眾所周知您是共和國的支柱,而我身為來年元老院的監察官,必須阻止您的過度哀慟。”龐培皮笑肉不笑地恭維著,“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出發了?尊敬的加圖,哦,還有尊敬的貞女李希莉婭。”這時站在小加圖身后的布魯圖神色頗有些尷尬,他滿帶著“這樣做真的好嗎”的表情,看看喀西約,又看看舅父,而后他的目光偷瞥到那邊的廊柱間,偷偷探出腦袋來的波西婭,便用手緊緊按住滿是不安的胸口。
“西塞羅不愿意來?”在步出宅院時,龐培走在小加圖后面,突然問到。
“他嘲諷我辜負朋友,但即便金槍魚生前是我友人又怎么樣?我必須得翦除會危害共和國基礎的任何人,偉大的龐培,你也應該及時回頭,和其他兩位劃清界限。你和綿延了幾百年的共和傳統怎么斗爭,不要忘記你曾對羅馬民眾做出的貢獻,我可不希望你死后,他們會用獨裁者、暴君這樣的詞匯來‘緬懷’你。”小加圖冷冷地回答,看來西塞羅即便私下很想攀附龐培,但后來考慮到這種行為會辜負已死去的金槍魚,也會損害自己的聲譽,就連倫夏特也不贊同他這么做,便閉門不出,保持了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