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詢問完那個山民后,奧達克斯摸索出了馬基烏斯營寨執勤百夫長巡哨的路線,他帶著精干的小隊,很巧妙而謹慎地繞到了一片可以容身的短樹叢里,接著所有人將鎧甲與盾牌,都用草束與布套遮蔽起來,以免閃光被敵人察覺,隨后奧達克斯發覺,馬基烏斯的營寨矗立在一面極為陡峭的斜坡上,背后就是座山峰的山脊,而若是己方攻擊此營寨的話,必須要越過一處極度凹陷下去的,類似山谷的地帶,雖然馬基烏斯因為一時的昏頭,沒有掃除周圍的民居,但他還是下令所有兵士,割掉了谷底一帶的長草,在上面用火焰熏燒過,并且插上了尖樁和鐵鉤,只要敵人越過此處,肯定會被這些尖樁與壕溝所攔,并且對面兩側的山崖上,馬基烏斯用木材搭建了不少半空伸出的梯道和塔樓,在上面安置了衛兵、弩砲和軍奴,自夜中望去,顯得火光融融,與夜色里的星辰混合起來無法辨清。
“這樣是不行的嗎?”奧達克斯沉吟著說,接著他便問那個山民,“還有沒有別的前往烏爾紹平原的道路?”
“方圓很大的地區,就這一塊能通行軍隊人馬了,要繞道的話,還得經過大約兩個集市日的時間。”山民的回答,熄滅了奧達克斯的希望,接著他要求身邊的軍奴和百夫長,準備呆一晚上,在第二天清晨繪制馬基烏斯營寨的草圖。
接著他看到了火光熊熊營寨后的山脊,它看起來是青灰色的,比黑得清澈的天空,顏色上要顯得淺一些,“那么從此處,能不能繞行到這營寨背后的山脊?”
雖然是黑夜里。但他明顯能感受到那山民老頭一副“這簡直瘋了”的表情,“只有鹿和羚羊能越得過去。”
“哎呀,我也是烏爾紹本地的貴族。當然明白,要是這些牲畜越得過去的話。人也可以。”
渾然不覺的馬基烏斯,對一座山峰外的敵人軍隊的宿營和偵察,都蒙在鼓里,此刻的他有些感傷地臥在床榻上,“人生的權勢真是一種虛幻無比的事物,它在活著的時候,是鮮亮的,好像就附身在扈從所舉的束棒上。人們看到束棒,就像看到了權力本身,必須俯首鞠躬,但當它喪失后,束棒是什么?就只是個木棒集合罷了。曾經,龐培是整個陸地與海洋的主人,他在東方比任何萬王之王所說的話都要管用,波斯的王、朱迪亞的王、埃及的王、帕提亞的王、阿拉伯的王、加拉太的王,都對他俯首稱臣,最后他居然葬身于阿非利加那片遙遠荒蕪的鹽湖當中;凱撒呢。他在三月十五日的清晨,還是主宰整個國家的王者,結果須臾后就只剩下三個人抬著他的尸架。從集會場所里搖搖晃晃出來了。現在,下一個在羅馬稱王的會是誰?但不管如何,我的好運氣始終沒有到來,意大利被俘過,西班牙被俘過,伊庇魯斯又曾被俘過。”
旁邊斟酒的勤務恭維說,“不,這恰恰是閣下的好運氣。”
馬基烏斯沒好氣地白了對方眼,“我們在這里。在這個敵人可能來,也可能不會來的地方。如此靠近云霧和日頭,又距離大地和河流如此得遙遠。真是覺得世界上的所有都與我無關了,也許少龐培兄弟戰敗后,我的運命也自然抵達了盡頭了吧,無聲無息的。”
“不,閣下的運命抵達盡頭時,一定會轟轟烈烈的。”那勤務繼續不知好歹地恭維說,差點沒把傷春悲秋的馬基烏斯君給氣死,他賭氣般地說,“那這一次再被俘的話,我就拿劍轟轟烈烈自殺好了,遂了你的預言,雖然你沒有戴橄欖木帽子,沒有披羊皮斗篷。”
接著,那個勤務立刻捧上來一把劍,對馬基烏斯說,“這是為了不時之需,將軍閣下。”
馬基烏斯氣得手都在發抖,但他的涵養還算不錯,便強忍著情緒,沒有發作,接下來勤務送過來的劍,把它別在了肩帶之上。
次日,整個隘道營寨里,兵士們都傳遍了他們的統帥馬基烏斯隨時攜帶利劍,準備“成仁”的消息,大伙兒的士氣頓時高揚不少,在凌晨時分,巡哨騎兵順著營寨正面山崖,唯一一條壘高的狹窄斜坡,下來按照慣例巡邏時,潛伏了一晚上的奧達克斯,在繪制好地形草圖后,火速地跑了回去。
李必達展開那份圖紙后,就很果斷地批準了奧達克斯的方案,“時間不等人,幸虧馬基烏斯是個不諳戰陣的家伙,要是拉賓努斯或萊利阿斯任何一個還在的話,這戰役斷不會輕巧。我領著弗拉庫斯與杜松維耶在正面,順著這道谷底強攻,吸引馬基烏斯的注意,你領著兩個聯隊的李烏斯新軍,外帶五十名騎兵,繞到敵人營寨背面的山脊線上,伺機奇襲。”
“主帥請原諒我的多疑和多嘴,我對奧達克斯的身份不抱完全的信任——他是個烏爾紹本地貴族,他的妻兒還在小龐培那里當人質,若是他臨陣胡亂指揮,甚至投向敵人,我們的事業可是會遭受挫折的,要是賽克圖斯火速帶著一個軍團上來的話,我們全部得在這個該死的絕地,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束手待斃。”這時,李烏斯軍團首席百夫長弗拉庫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當然,我并非是出于私人狹隘的心胸才說這番話的,努馬王與李烏斯見證我的公義與胸懷。”
這時,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不少將佐確實覺得李必達此舉有些過于冒險,但大祭司卻指著弗拉庫斯說“你是意大利的盧卡尼亞人,你就和拉賓努斯的故鄉金古盧姆,只隔著一道河,同時同地能看到美麗的亞得里亞海,由是的話,我何曾在提拔百夫長的時候懷疑過你呢?還有你,杜松維耶,當年高盧戰爭時,你的部族隨著赫爾維蒂人一同與我們作戰,后來你和你的維比奇納斯人跟隨我經過多少戰爭,我們何時對彼此懷疑過?還有我的親衛長阿爾普,他還是位努比亞黑皮膚的戰士,但我就寢后他隨時都帶著刀劍環伺在我的身邊。奧達克斯也是一樣,你說說,奧達克斯!”
說著,李必達端起了一個盛滿冰鎮櫻桃酒的銀壺,對著奧達克斯說到,“你自己說說吧,我就在這里聽著,在戰神李烏斯和他的三個兒子的雕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