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大祭司失態地將演說稿給跌落在地上,雖然已經多年沒有得見,但他從那兩聲“papa”里,還是非常非常肯定地知道,它來自于誰的口中。但見下面的隊伍里,其他人都在面面相覷,嗡嗡交頭接耳時,喊著那句話的,一名頭發長長,左耳邊都是小辮的女騎手跳下了馬,背著弓箭,穿著獵衣和長靴,就那樣毫無“規矩”地跑到了中央過道的中間,接著十分醒目地對著高臺上賣力地搖動著修長的手臂。
“papa,papa!是我啊,papa。”她繼續如此喊到,肩膀上還帶著李必達熟悉的薰衣草色的圍巾,這下整個檢閱場都沸騰起來,幾名執勤百夫長慢慢走到了中央大道邊,猶猶豫豫地看著自己的司令官,又看著站在臺上的大祭司,實在想不通這位年齡大約不到二十歲的少女,究竟與共和國的元首有何種了不得的關系。但是如果大祭司一聲令下,他們就把這個胡亂叫喊,擾亂點閱環境的蠻族小妮子給扔出去。
“妮蔻,是妮蔻,她主動來找我了。”大祭司就這樣說著,接著他挽起了長袍,將所有目瞪口呆的將佐和扈從都扔在了高臺上,噔噔噔跑下了高高的梯道,而那邊妮蔻也小跑著朝前,中央的過道恰好給了兩人順利重逢的好場所,一小會兒后,他們就互相跑到了對方的面前,當著近十萬人的面,親昵地擁抱在了一起。
“papa呀......”妮蔻側著臉,滿是幸福地蹭在了父親的懷里。
頂端豎著金鷹的營帳里,妮蔻就這樣站在父親的對面,“我記得很久前道別的時候,你母親曾說你們母女會在黛安娜神廟那里等待著我。我在進發前,確實在以弗所的神廟去尋找過你們,但卻沒有任何人。我就帶著一絲失望,來到了阿馬西努斯山下集結人手了。”
“父親沒有找到我。但我可以來找父親的,嘿嘿!”能使用流利希臘語和父親交談的妮蔻,與她母親的性格有所不同,現在出落成人后,顯得十分豪爽,看起來早已可以獨自主持一面了,她的個子更高了,穿著靴子看起來簡直和父親相差無幾。當然發辮也更加俏麗,皮膚稍顯黝黑,滿是矯健活潑的氣息。
“唔,你母親呢?”李必達想起了那個夢,有些惴惴地問。
“母親去年就深入到阿蘭之地去了,有個傭兵的任務,與艾爾卡帕阿姨一起,迄今還未回來。”聽這語氣,妮蔻好像絲毫不擔心的模樣,“她臨走前。將這個薰衣草色的長袍剪下一塊,給我做了圍巾,并說要是她回不來的話。就以此為信物,將王位傳給我。”
“王位?你們王國的臣民還有多少?”大祭司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
“沒什么人了,反正這次代表王國前來從軍的,就剩我一個了。”女兒不好意思地叉著腰,回答說。
大祭司嘆口氣,他本能地覺得海倫普蒂娜也許在阿蘭地區失蹤了,也許永遠回不來了,但也許什么時候又能奇跡般在自己眼前出現,那個紅色月亮下紅色頭發的。有著瞪羚般眼睛的女戰士,終究化為了一抹淡香。消散無蹤了嗎?
這時候,他打量了下女兒。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站起身子,對著身旁正襟危坐的帕提亞流亡王子明達茲招招手,對方立刻也起身,對著妮蔻施禮鞠躬,妮蔻瞪圓了眼睛,不明所以——而后父親扶著明達茲的胳膊說,“這位的身份,是未來繼承帕提亞帝國的王子,父親我此次出軍的目標,也是擊敗篡奪彼方王位的海羅德,將明達茲給扶回王座上,并且消弭掉共和國和帕提亞間的歷年戰爭。看看吧,現在明達茲王子三十歲左右,他的前妻早已去世,正是男子建功立業的好時刻,如何?我的乖女?”
那邊明達茲也十分激動地說到,“尊敬的大祭司閣下,如果能將您的愛女下嫁于我,我只要繼承了帕提亞帝國,現在我是您的騎兵將領,以后我也永遠是您的騎兵將領,任憑驅使!”
那邊的妮蔻卻繼續瞪大著眼眶,大有副根本不懂這群人在說什么的意思,而后父親便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我要把你嫁給他,你以后就是我與新帕提亞帝國友好的明證。”
“原來是這么回事呀!”妮蔻恍然大悟,接著她說到,“母親很早就對我說,從她這代開始,亞馬遜的習慣就應該改變了,她不反對我進入城市,不反對我來尋找父親你,也不反對我嫁給男子。”
大祭司點點頭,心想這樣就好辦了,倒不用去請示海倫普蒂娜什么了,但妮蔻接下來說到,“我能理解母親的心情,所以先前我就嫁人了。”
“撕拉”聲,原本大祭司握在袍子腰部的手,一個閃失,差點沒把衣服給扯開,他的身子也猛地隨之傾倒,差點沒摔倒。
“你說什么,乖女?”
“我說我已經嫁人了。”妮蔻滿臉淡定從容的表情。
“誰,是誰!”李必達身為個父親,此刻的心情簡直可以用抓狂來形容——女兒嫁人了,自己卻毫不知情,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加凄慘的事情嘛。
“剛才一直跟著我的,父親難道沒看到?”妮蔻爽氣地往后一指,這時候她父親才看到,確實妮蔻的身后,一直跟著個高大滿臉胡子的蠻子,看起來好像是阿蘭那邊的,長得簡直——妮蔻與他站在一起,在父親的眼中,就好像看到《哈利波特》電影結局里,郝敏與魯伯.海格最終成為眷屬的感受一樣。
“勤務,衛士,給我把這家伙給拉出去,刎首處死,不,鐵釘貫腦!”大祭司簡直語無倫次起來,而四周的扈從、幕僚都圍上來,將氣得滿身發抖的大祭司給扶坐下來,勸說他要冷靜冷靜。倒是那位“海格”與妮蔻有些失色納悶地互相扶著胳膊,站在營帳口,是想走也不是,想留下也不是。
特別是妮蔻,她不明白父親為什么那么大的火氣,但是看到父親隱約的白發,和剛才生氣傷感的樣子,又有極大的擔心和不忍,只能強忍著淚水,被丈夫不斷低頭安慰著,才稍稍穩定下來情緒,等待著父親的闡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