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結界下的殷族城邦被一層淡淡的血光籠罩。
斗拱飛檐的東方宮廷式建筑和風格怪異的高大金字塔混雜在一起,怪異、陰森中卻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和諧感。大群面容俊朗、嬌美,周身陰氣四溢、面皮慘白的殷族族人往來于其中,他們看到快步疾行的殷血歌時,無不幸災樂禍的無聲冷笑。
無數冷漠的笑容好像飛刀,亂雜雜的穿刺在殷血歌的身上,扎得他渾身發冷,逼得他越發的昂起了頭。頂著無數惡意的目光和笑容,殷血歌快步穿行在陰暗、深邃的殷家城邦內,過了足足一刻鐘,他這才回到了自己位于‘稚子殿’附近的居所。
稚子殿也稱為傳承法殿,是殷家用來教授稚子,傳授各種奇術秘法、各種修煉秘訣的所在。族內所有未滿十八歲的稚子,不管出身,都必須集中居住在稚子殿附近的宿舍中。
一片方圓十余里的宿舍區,數千座樣式統一的二層小樓宛如瀝血的怪物一樣盤踞在扭曲的樹蔭下。殷血歌居住的那一棟小樓就在宿舍區最偏僻、距離稚子殿最遠的角落里,而且他居住的小樓,也是所有小樓中外表最破舊的一棟。
而且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殷血歌附近的數十棟小樓都沒安排人入住,甚至最近的幾棟小樓都已經被夷為平地,無形中殷血歌的居所就被整個稚子殿的其他宿舍孤立了起來。
目不旁視的走進自己的居所,匆匆的擦拭了一下身體,換上了一件皮革制成的緊身勁裝,殷血歌站在浴室的落地鏡前,雙手用力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面頰,然后靜靜的看著鏡子里的人影。
瘦弱而高挑,比尋常十一歲的少年要高出了一拳的樣子。還沒有長開的面孔上帶著一絲這個年齡段的少年不應有的陰森和肅殺,俊俏的面孔讓殷血歌自己看上去都有點陌生。
一頭柔順的長發用一條血色發帶束在了腦后,兩縷長長的發絲從額頭前飄落,正好擋住了略微帶著一絲暗紅色的眼眸。殷血歌挑起了一條頭發,瞇了瞇一只眼,他的瞳孔迅速的擴張、收縮了起來,如此反復七八次后,他的瞳孔驟然變成了一點精亮的血紅色。
那一點血光在眸子里持續了三秒鐘,然后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咬牙齒,古怪的抿嘴一笑,殷血歌不屑的搖了搖頭,用力的向地上淬了一口。
“殷族嫡子么?這種怪物一樣的血統,誰稀罕?殷族,殷族,殷族!”
回想到昨夜殷血驕那驕狂、跋扈的笑聲,回想這幾年以殷血驕、殷血慠為首的殷家其他嫡子對自己的瘋狂打壓和暗中算計,殷血歌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漸漸的面色變得近乎透明。他眸子里一抹血光則是越來越濃烈,就連狹小的浴室中都逐漸充斥著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怪物!所謂的殷族,都是一群怪物!你們,只不過是一群怪物而已!”
就在這時候,宿舍區附近的稚子殿內傳來了一陣低沉的鼓聲。用傳說中雷神之子的皮制成的戰鼓聲低沉無比,卻好像滾雷一樣直接轟入了腦海深處,震得殷血歌的身體一陣亂晃。
這是稚子殿授課前三輪鼓聲的第一輪。三輪鼓聲響后,還沒有出現在稚子殿課堂上的稚子們,會受到殷族家法極其嚴厲的懲罰,那種懲罰是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人都不愿意領教的。
殷血歌收斂了眸子里的血光,轉身化為一條淡淡的暗影向著稚子殿的方向猛沖了過去。空氣被殷血歌疾奔的身體撕開,發出一聲綿長的宛如裂帛一樣的‘嗤嗤’脆響。
稚子殿就矗立在這一片宿舍區的北方,這是一座造型怪異,近乎不倫不類的建筑。
通體暗紅色的九層階梯狀金字塔,這無疑是來自于異域的建筑風格,高達里許的金字塔宛如一座小山矗立在一片長寬十里的廣場盡頭,恢弘、威嚴,給人極大的威懾力。而金字塔上點綴的血色燈火,則襯托得這座金字塔越發的妖異陰邪,讓人不敢靠近。
這本來是一座純粹的異域風格的建筑,但是在這座金字塔的入口處,卻建造了一座高有百米的東方神話傳說中的妖族大圣媧皇氏的雕像。人頭蛇身的媧皇氏傲然矗立在金字塔的入口前,她左手握著一柄奇形長劍的劍身,但是她的右手,卻托著一只通體暗紅色的蝙蝠!
異域風情的階梯式金字塔,東方妖族大圣媧皇氏的雕像,加上媧皇氏手上托著的巨大蝙蝠,這一切糅合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就是怪異和扭曲。加上天空中翻滾著的血霧結界灑下的淡淡血光,殷族的稚子殿就好像沐浴在血海中的一頭巨型怪獸,隨時可能暴起毀掉周圍的一切。
殷血歌在媧皇氏的雕像前停下了腳步,他繃著一張小臉蛋,深深的向那雕像鞠躬行禮。
他行禮的方向不是在東方妖族中地位至高無上的媧皇氏,而是媧皇氏手上托著的那一只巨型蝙蝠。那只方圓數米,趾高氣揚的人立而起站在媧皇氏掌心的血色蝙蝠,傳說中殷族始祖一縷心血所化的分身影像。
稚子殿的鼓聲已經響到了第二輪,有大量的殷族稚子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和殷血歌一樣,紛紛的向那血色蝙蝠鞠躬行禮,卻對那媧皇氏不置一顧。
深深一鞠躬后,所有殷族稚子紛紛化身一道道暗影,宛如狂風一樣竄入了稚子殿中。
鼓聲響起第三輪,殷血歌已經來到了稚子殿內一座寬敞的殿堂門前。但是斜刺里一只腳突然伸了過來,不緊不慢的向著殷血歌的腳絆了過去。殷血歌的步伐驟然一陣凌亂,他猛地提氣,好容易才閃過了這滿帶著惡意的一腳。
但是兩條人影突然從他身后撞了過來,兩人同時撞在了他的雙肩上,巨大的沖擊力讓殷血歌再也穩不住身體,他狼狽的向前飛了起來,一直飛出了二十幾米遠,重重的一頭摔倒在地。
‘啪’的一下,殷血歌結結實實的趴在了地上。這一下摔得殷血歌五臟六腑差點沒翻了一個個兒,他腦子里一陣亂震,眼前金星亂閃,差點沒吐出一口血。
殿堂內已經站著數十名殷族的稚子,他們看到殷血歌這樣狼狽的摔進了大殿,頓時所有人同時爆笑。‘嘻嘻’、‘哈哈’、‘嘿嘿’,帶著無窮惡意的笑聲宛如潮水一樣鋪天蓋地的向殷血歌傾瀉而下,讓殷血歌的面皮一陣陣的發紅發青,逼得他用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起。
殷極影,殷家稚子殿首席執事面色陰郁的走到了殷血歌的面前,輕輕地用手拍了拍殷血歌的肩膀。比殷血歌高出了兩頭的他搖搖頭,然后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血歌,你的資質,實在是我見過的稚子中最差的一個。你覺得,你還有繼續來稚子殿浪費家族資源的必要么?把浪費在你身上的資源分給任何一個旁系稚子,他如今的實力起碼都是你的一倍以上!”
殷血歌雙手握拳,他抬頭看著一本正經、嚴肅威嚴的殷極影,勉強的從嘴里擠出了幾個字來:“三叔,是他們!”
“別!”殷極影急忙搖了搖頭,他一把捂住了殷血歌的嘴,很夸張的連連搖頭:“我當不起你的‘三叔’這個稱呼!這大殿內的其他人叫我一聲三叔,我自然是開心的!但是血歌你嘛,我怎么當得起?”
一眾稚子再次爆笑出聲,他們戲謔的站在遠處,相互使著眼神,嘻嘻哈哈的風言風語。
“可不是么?極影三叔,那只有我們才能叫得。”
“殷血歌,你可不是我們殷族族人,這一聲三叔,也是你能叫的?”
“一個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三叔怎么敢答應他這一聲叫喚?”
冷言惡語猶如無數刀劍,一次次的刺在殷血歌的心頭。年僅十一歲的殷血歌已經無數次聽到了這些惡毒的言語,他只是咬著牙,昂著頭,不再去看殷極影,而是將目光看向了這座大殿的墻壁。
用黑色巨石搭建的大殿墻壁上,密密麻麻的雕刻了無數渲染殷族祖先豐功偉績的浮雕。
比如說殷家的由來——末法時代初始時,天地法則崩解,乾坤靈氣消散,修道之人仙途斷絕,再無長生希望。殷家始祖殷天絕悍然叛道入妖,以東方修道士的身份,帶領殷家‘天字輩’一眾元老,突襲血妖圣殿,奪取來自上界的血妖圣血,強行將自身轉化為血妖之軀!
憑借強橫、邪異的血妖之軀,在天地靈氣徹底消散的末法時代,殷天絕帶領族人圈養血奴,奪取無窮無盡人血精氣獲取長生,并不斷的增強本家實力。數百年合縱連橫,硬生生將殷族發展成為東西兩方頂尖的強橫勢力。
這是殷族的每一個人都熟諳于心的豐功偉業,是屬于殷族始祖殷天絕一個人的不朽功勛。自殷血歌懂事起,他無數次聽說殷天絕的光輝事跡,對于大殿墻壁上那些栩栩如生的浮雕,殷血歌更是連最細微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無數次被惡言抨擊的時候,無數次被殷家的稚子們打倒在地的時候,無數次被殷極影等稚子殿的執事們冷嘲熱諷的時候,殷血歌都默默的看著那浮雕,一次次的為自己加油鼓勁。
殷天絕那個死老頭子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不會比他差!
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一定也能做到!
在這個冷漠無情的殷家,在這些冷血無情的妖魔中,殷血歌無數次的自我激勵,他才從這殘酷的環境和無情的打壓下掙扎著活了下來。活下來,就有無限的可能,如果死了,沒人會給殷血歌做主!
他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這是他被稱之為‘賤種’的最主要原因!
他知道他的母親是誰,但是他從來沒有指望他那個不靠譜的母親!哪怕殷血歌在心底對她依舊有著一絲溫情的希冀,但是他從來沒有把自己活下去的指望放在她身上!
一個懷了身孕,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父親到底是誰的女人,你還能指望她什么?
第三輪鼓聲悄然散去,習慣性的用言語刺激打壓了殷血歌好一陣的殷極影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滿意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沫兒,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大殿內連帶殷血歌在內的一百名稚子近乎本能的排列成了整齊的方陣,就連正在神游天外,靜靜的欣賞墻壁上浮雕的殷血歌,都沒有絲毫差錯的憑借習慣走進了隊列中。最后一排的最后一名,以殷血歌在殷家內部受到的打壓和排擠而言,他只能站在隊伍的最角落里。
殷極影不甘的望了殷血歌一眼——這個野小子越來越‘奸猾’了,以前他在第一輪鼓聲之前就會來到稚子殿,殷極影可以盡情的在他身上宣泄自己的毒蛇汁液一樣的嘲諷之詞。但是現在,殷血歌幾乎每一天都是壓著第三輪鼓聲的點兒走進稚子殿,這可讓殷極影失去了太多的樂趣。
悻悻然的冷哼了一聲,殷極影向著大殿角落里的一扇門戶招了招手。
一隊身穿淡紅色長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少女血奴悄無聲息的端著托盤走進了大殿。她們低著頭,戰戰兢兢的來到了站在大殿內的殷族稚子身前,畢恭畢敬的跪倒在他們面前,高高舉起了手上的托盤。
托盤上是一個白玉制成的小碗,拳頭大小的小碗內注滿了亮紅色的粘稠液汁。
稚子們紛紛笑著端起了小碗,將碗內的液汁一飲而盡。他們蒼白的臉上突然涌出一絲奪目的紅暈,然后他們全身皮膚都好像火燒一樣的紅了起來。一層細密的汗珠子從他們體內滲出,這些稚子紛紛舒暢無比的吐了一口氣,大殿內頓時飄蕩起一絲濃郁的藥香。
殷血歌也端起了這白玉小碗,拳頭大小的小碗雕琢得宛如紙片一樣薄。小碗內的紅色液汁看上去不起眼,但是這么一小碗液汁足足有兩斤重!
殷族圈養了無數的血奴,每天早晨這些稚子們服用的這一碗紅色液汁,需要耗費整整一百名精氣旺盛的血奴心頭取出的精血,經過復雜的秘法提煉,混入各種藥草之后才能制成。
這一碗心頭精血提煉而成的血液精華價值極高,耗費極大,是殷族稚子乃至殷族族人們修煉的必需品!只有這種蘊藏了龐大生命力的血液精華,才能驅散殷族族人體內的陰邪之氣,讓他們正常的生活、修煉乃至生兒育女。
閉上眼,一口將碗內的血液精華喝下,殷血歌只覺一股熾熱的液流涌入腹中,然后迅速化為一團溫和的氤氳之氣流轉全身。他身體內淤積的一些陰邪之氣迅速被沖散,渾身暖洋洋的無比受用。
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他們在迫不及待的吸收這一碗血液精華中蘊藏的神奇生命力。殷血歌覺得自己就好像一株小草,得到了足夠的陽光雨露和肥料,他的身體正在迅速的成長著。
最近兩年,殷血歌失去了月圓之夜吸收滿月精華的機會,也就失去了融合滿月精華中那一絲先天太陰之氣快速提升自己實力的機會。每個月,在月圓之夜后的這個早晨,每人必有的一碗融合了強大藥力的血液精華,就成了殷血歌提升自己的唯一外來輔助。
放下手上小碗,殷血歌扭頭看向了站在隊伍第一排第一位的殷血驕。每個月圓之夜后的這一碗血液精華,是殷家雷打不動的福利,以殷血驕的那點實力,他還沒辦法剝奪殷血歌的這份好處。
感受到了殷血歌的目光,殷血驕重重的放下了手上的白玉小碗,然后他齜牙咧嘴的一笑,嫣紅的舌頭伸出來,用力的舔舐了一下嘴角流下的一縷血跡。當著殷極影和眾多稚子的面,殷血驕一把抓起了面前那名容顏姣好的金發少女,他的兩顆犬齒突然變長了三倍有余,然后重重的咬在了那少女的頸部動脈上。
金發少女的身體微微一顫,她突然丟下了手上的托盤,無比沉醉的雙手抱住了殷血驕的身體,面孔也很快的變得潮紅一片。她發出迷醉的呻吟聲,凹凸有致的身體用力的在殷血驕的身上摩擦著。
殷血驕大口的吞咽著少女的血液,直到那少女的面孔變得一片慘白,身體不堪大量失血,已經開始抽搐的時候,殷極影才在一旁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不甘心的松開了懷里奄奄一息的少女,殷血驕隨手將她丟在了地上,就好像丟棄一件垃圾一樣。
半邊臉都被鮮血糊住的殷血驕‘咯咯’直樂,他向殷極影攤開了雙手。
“三叔,小侄昨夜順利突破瓶頸,但是體內陰氣也積蓄太多,今早實在是有點按捺不住!還請三叔恕罪!”
殷極影對殷血驕所謂的‘恕罪’一詞就好像沒聽到一般,他大驚小怪的叫道:“血驕,你居然突破了?好,本家稚子中,你是第一人!唔,看來我殷氏一族前途無限,盡在你們身上了!”
冷漠的向面無表情的殷血歌望了一眼,殷極影突然笑了起來。
殷血歌的心重重的抽搐了一下,接下來,就是一頓順理成章的惡意毆打吧?
果然,一如那外務執事所言,殷極影拍了拍手,宣布了今天的課程項目:
既然殷血驕有了突破,那么想必突破的人不會少!
既然大家都有了突破,今日的課程自然就是實戰!
望著面色慘白的殷血歌,殷極影笑得無比的雍容而慈祥。
“殷族的希望都在你們身上,今天的實戰課,三叔希望你們能夠拿出真正的實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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