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經過地仙氣息磨礪,劍氣威能更顯凌厲,鋒芒更甚三分,然而要與顯玄真君爭斗,仍是螳臂當車,以卵擊石。之前乃是逃不得性命,才拼死爭斗,此時再見,凌勝哪里還敢留下?
退一萬步來講,縱然凌勝有那本事勝過顯玄真君,可此時仙宗陣法漸起,時間無比緊迫,也并非斗法的好時機。
凌勝足下生風,一連奔出十多里地,終于緩了下來,微微喘息。待到稍微平靜一些,抬頭起來,卻見身前一頭黃鳥,已有一人大小,與自己四目相對。
凌勝看得分明,那黃鳥的目中,分明便是不屑,嘲諷。
黃鳥微微抬起一邊翅膀,緩緩拍落。
極為緩慢。
然而凌勝卻怔怔在地,不閃不躲。
黃鳥翅膀拍落之處,頓時如泥沼一般,凌勝身處其中,動彈不得,指掌皆是不得點動。
眼見著這頭黃鳥就要把他拍成肉醬。
然而,待到近了凌勝頭頂丈許之時,忽然一頓。
凌勝只覺身子一松,胸前傳來熱氣,瞬間醒悟,那大道金丹在此時刻,竟是受到壓迫,稍微把這頭黃鳥翅膀拍落的勢頭阻了一阻,這微微一阻,就是起了大用。
凌勝腳步一踏,往后躍出數丈,手上一點,劍氣奔去。
劍氣經過凝煉,九道相合,也僅是手腕粗細。
黃鳥乃是真玄法相,并無本體,大小隨心,此時變作一人大小,張口就把劍氣吞下。
凌勝見狀,反而大喜,之前趁著顯玄真君輕視于他,未有重視,憑借劍氣,已能傷及顯玄之輩,盡管那傷勢對于顯玄真君而言,幾乎細微如無,可畢竟已是傷及顯玄真君。不久前經過地仙氣息磨礪,凌勝自認劍氣威能更增三分,若是遇上如火獸那等身軀強橫,鱗片密集,骨骼堅實的仙獸血裔,自然難傷,但是尋常的顯玄真君,倘若還跟之前一樣輕視于他,在劍氣之下必然要吃大虧。
這頭黃鳥錯估了凌勝此時的劍氣,只當是如之前一樣的威力,故此張口咽了下去,卻是不知,凌勝此時的劍氣,比之數日之前,威能凌厲了三分有余。
正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凌勝喝道:“破!”
黃鳥體內的劍氣,頓時分成九道,從各處穿透而出,只頃刻之間,這黃鳥身上就已露出九個孔洞,漸漸消散。
原來,黃鳥雖把凌勝的劍氣吞入腹中,但卻不能消去。那道劍氣本就是九道尋常劍氣組合而成,動念之間,一分為九,立即破開黃鳥軀體。
凌勝松了口氣。
驀地,那漸漸消散的黃色氣息,忽又凝結,化成一頭黃鳥,目中似笑非笑,口吐人言道:“老夫這真玄法相,無生無滅,不虛不實,隨心而動,你一個御氣小輩,手段固然非凡,但要破去老夫這真玄法相,還差了幾分火候。”
“都沒了動彈之力,還裝你老祖!”
黑猴陡然大罵一聲,掏出黑玉扳指,低喝一聲,狠狠捏碎。
黑玉扳指立時碎成灰燼,現出數十頭黑貓,數量正是九九八十一頭。
這八十一頭黑貓紛紛往那黃鳥奔去。
奔去途中,不住融合,待到最終,已是聚成一頭數丈高大的黑虎。
這黑玉扳指是從試劍峰上,殺陳步集之后得來的。凌勝從不使法寶道術,因此每次得了寶物均是交由黑猴保管。黑玉扳指曾在試劍峰上被凌勝劍氣所傷,受過損壞,而黑猴此時法力全無,又不能施展,只得忍痛毀去此寶,換來黑虎現世。
這黑虎張口咬住黃鳥,爪牙齊上,立時把黃鳥撕碎。
凌勝見狀,不禁一愕。
這時,又聽黑猴傳音道:“這頭黃鳥乃是真玄法相,與那東黃真君一榮即榮,一損即損。猴爺觀它氣息稍弱,那個黃袍老頭真君又沒現身,估計是遇上了麻煩,并且那真君必是受了損傷,以至于這黃鳥氣息漸弱。適才你劍氣突襲,讓這黃鳥崩解,雖然不能傷及真君本體,但是這真玄法相卻實實在在受了損傷,盡管還能凝聚,然這一時三刻之內,還不能動彈,它口吐人言與你說話,其實只是為了拖延時候。猴爺不惜毀了那黑玉扳指,就是要趁此機會,重傷了它。”
凌勝恍然大悟,但又聽出黑猴言外之意。
黑虎分明已經把黃鳥撕碎,可黑猴僅是說要趁此機會,重傷這真玄法相。
凌勝抬頭再看黑虎,只見此虎撕碎黃鳥之后,似是一舉功成,然而黃光忽然凝聚,竟是化成十幾頭小巧黃鳥,來回穿梭,把這頭黑虎來回穿透十幾次,登時露出百多個孔竅,就如蜂窩一般密集。
黑虎毀去,而真玄法相雖是已分化而虛弱,但卻仍然未滅。
凌勝盤算著三個呼吸過了一半,體內運起篇,只待三個呼吸過去,把這些黃鳥逐一殺絕。
毀了黑玉扳指,仍然無法滅去這真玄法相,猴子并不心疼,反而取出不久之前才得手的天河墨硯,微一傾倒,灑出許多蝕骨斷魂的墨汁,正中那十多頭黃鳥。
十多頭黃鳥紛紛墜落,被墨汁淹沒。
天河墨硯曾是地仙的隨身法寶,雖不入仙寶之列,但卻沾染了地仙氣息,品階極高,厲害無比。但要憑借這件法寶將顯玄真君的真玄法相滅去,似乎還差了許多。
黑猴并未松懈,取出了得自于鏡海湖的符骨長錐,交與凌勝。
凌勝劍氣仍未再生,然而真氣已可流轉,立時灌注于符骨長錐之中,往墨汁打去。
咻的一聲。
符骨長錐劃空而過。
墨汁里,一頭黃鳥忽地冒頭,恰被符骨長錐刺中頭顱,墜落下去。
這還未完,符骨長錐自行解體,化成一頭巨大鯉魚,一頭扎進墨汁里,把屢次遭創的真玄法相咬住,狠狠撕扯,最終將這法相吞入腹中。
隨后,這鯉魚就即消散于天地之間。
鯉魚腹中的黃鳥法相,亦是消散。
凌勝積蓄的劍氣并未打出,見到這一幕,終于松了口氣。
毀了一個品階頗高的黑玉扳指,一根臨近顯玄級數的符骨長錐,施展了天河墨硯,事前又先以劍氣傷及黃鳥。待到這時,才終于把這黃鳥打滅。
顯玄真君法相,果然驚人。
“這真玄法相,比之于上次見到時,已是不可相比,此時幾乎只剩三成本領,否則以真玄法相的厲害,施展再多手段,也難滅去。”黑猴低聲道:“顯玄真君的真玄法相,實則就是一具分身,輪本領也甚為厲害,但卻受本體限制,本體受損,法相損害更重。那位東黃真君,必定是受了重傷,法力跌落,才使真玄法相也微弱不堪。”
黑猴收了天河墨硯的墨汁,低喝道:“走,滅去了真玄法相,東黃真君必有感應。”
凌勝亦不停留,尋個方向便即離開。
黑猴坐在凌勝肩膀,再無談笑面色,臉上低沉,道:“真玄法相受本體限制,但顯玄真君本體卻不受法相所限,雖然毀去了這真玄法相,但顯玄真君本體依然無事。至多也就數月之內難以恢復,要過得一年半載才能重新凝煉法相。可其本領手段,仍無改變,要是讓他截住,可不得了。”
“真玄法相虛弱到這等地步,那東黃真君想來受創頗重,但他受創再重也是一位顯玄真君,先前一具法相已經難以招架,他本人來了,自然要勝過真玄法相。”
“好在真玄法相已經毀去,數月之內不能再有,否則,他若是把真玄法相聚在體內,更是難以對付。”
聽黑猴接連說來,凌勝眉頭微皺,問道:“真玄法相聚于體內?”
“正是如此。”黑猴說道:“真玄法相乃是顯玄真君的一具分身,足有相當于本體大半以上的法力本領,若是真玄法相級數高些,這真玄法相的能力,自也厲害許多。古時最厲害的真玄法相,號稱并仙法相,法力道行,與本體一般無二。”
“但真玄法相最為厲害之處,并非其對敵之力,而是聚于體內,與自身相合,足可使本體道行提升許多,手段厲害許多。”
“盡管東皇真人傷重,但你我也難對付,如若他把真玄法相聚在體內,到時,只怕還不比他全盛之時遜色半分。你只是御氣境界,而我法力盡失,真要遇上這等場面,如何抵擋?”
凌勝沉默不語,既是對真玄法相的厲害及用處感到吃驚,又是對于當下境況頗為憂慮。
如若破入云罡,縱然不能勝過顯玄之輩,也可憑借著在突破云罡之后必然更為凌厲的劍氣,以及其余本領,在顯玄真君手下逃脫性命。
可體內封禁,依然阻了前路。
凌勝嘆息一聲。
“尋找黑錫一事暫且押后,先往大道出口逃命去。”
黑猴語氣凝重,言語漸漸加快:“左邊道路行去三百步,然后破開那一層巖壁,直往前去。快些,快走。”
“走?”
前方忽然落下一人,黃袍衣衫,蒼老面容,枯槁皮膚,面有陰沉之色,氣息如山岳壓迫下來,正是東黃真君阻路。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