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煉魂老祖脫困以來,已多次來到這處草廬。
原本黑猴與凌勝對于氣息都極為靈敏,可是無涯也是真仙,同為道祖,他在身前,便掩蓋了一切其余氣息。
“一朝現世,昔日一切盡數化作過眼云煙,仿佛似乎如幻。”無涯嘆道:“以往的一切,便如一場夢幻。但時而也總想,也許眼前一切才是夢幻,待到一覺醒來,大約便又回到了當年模樣。滄海桑田,往事皆變,你這猴想來也嘗到了了這滋味。”
黑猴沉默不語。
凌勝說道:“煉魂老祖,也是這般想的?”
“當天底下一切事情都與以往不同了,便想要留下一些與以往有關事物。”無涯說道:“當年我與李太白,馬師皇,交情極深,而煉魂老祖而他二位結了死仇,雖然與我沒有直接恩怨,但是也談不上好感。放在當年,我二人若是遇上了,也不免要斗法一番。可是這一回他脫困出來,反而是來找我敘舊。”
“然后你個老小就隨他一同喝酒飲茶,談笑風生?”黑猴怒罵道:“你這老小簡直是個墻頭草。”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既然找我敘舊,我也不能與他斗法罷?更何況,我可不是他的對手,真要斗了起來,最后吃大虧的鐵定是我,指不定還要在他手下丟了性命。”無涯說道:“再者說,滄海桑田,有個故人也未必不好。”
“有他這么個故人,確實不好。”黑猴哼道:“他若死了,一切就該皆大歡喜。”
“其實,李太白和馬師皇都不在當世,他也沒有多少想法了。”無涯將筷放下,神色認真地說道:“以煉魂老祖的本領,就算是你全盛之時,也要遜色一籌。而如今,你非復昔日本領,而那青蛙當年也曾給他剝皮抽筋,他真有殺意,你們這兩個必然不能活到今日,至于這位……”
無涯看著凌勝,說道:“也許煉魂見你是李太白的傳人,把你視為他今后敵手,間接與李太白交手。也許,他只是不想把李太白留下的傳承滅絕了。他至今沒有對付你,第一是因為他無暇理會,其次,是他不愿殺你。”
凌勝聞言,沉思良久,說道:“當年遇見那灰衣老者時,他對我多次起了殺意,但都消散無蹤,后來想想,也許只是故意露出殺意,稍加壓迫而已。如若當時他出手殺我,誰也不能阻他,但是他并未動手,也許,真如前輩所說的罷。”
無涯笑了笑,并不說話。
當年一事,他看在眼。
煉魂老祖的想法,也能揣測一二。
當年認出了凌勝身上的篇,又認出了黑猴的身份,雖然無涯有心隱居,不愿現身,但并不代表他對凌勝就從不關注。這么些年來,凌勝的事跡,他都一一聽入耳。而南疆這里,當年黑猴布下了許多后手,每一個埋下的種都能生根發芽,其也不乏這位真仙道祖暗推波助瀾。
無涯微微伸手,說道:“快些吃罷,待酒菜吃盡了,再泡一壺茶,慢慢閑談。”
那個美貌女并未入席,輩分低了還在其次,只是這些菜肴內蘊含精氣太重,并非她一個云罡巔峰的真人能夠煉化的。再者說,云罡修為業已能夠辟谷,便是不食也不覺腹饑餓。
無涯這一桌酒菜,頗有門道。
黑猴與凌勝吃過之后,都覺精氣神飽滿。
而在這一桌酒菜之后,不知不覺,凌勝也覺與無涯關系稍微拉近了些。黑猴也覺跟無涯多年不見帶來的隔閡盡數消散了。
酒菜之后,便是飲茶。
無涯的茶水,實也不比妖仙酒遜色。茶是從煉魂宗得來的,本是敬奉給煉魂老祖所用,又轉到了無涯這里。
煉魂老祖乃是煉魂宗創派祖師,而煉魂宗底蘊比之于土道宗都要深厚一些,位處南疆,坐擁無盡資源。煉魂宗敬奉給祖師的東西,自然都是仙家級數。
單說這茶,品類極優,乃千年茶樹所結,由專修茶道的人物采摘,加以煉制。
茶水一杯,勝于瓊漿玉露。
更何況是真仙道祖親手泡制。
無涯問道:“你們此來,是為封仙玉罷?”
凌勝點頭道:“正如前輩所說。”
無涯道:“若是前些年也就罷了,只是近些日,想要從冥神洞取來封仙玉,可不是一件尋常事情。”
凌勝露出疑惑之色,問道:“這是為何?還請前輩告知。”
“不久前,有個年輕人來了冥神洞,奪取封仙玉,后來被煉魂掌教發覺,與之斗了三招,不分勝負。”無涯言語不乏驚嘆之意,說道:“后來煉魂親自出手,打了他一掌,盡管那年輕人受創不輕,可終究還是走脫了。聽說煉魂如今已被尊稱為第一真仙,無上道祖,當時那個年輕人,也才初入地仙的修為,竟能從煉魂手里逃生,委實非同尋常。”
凌勝沉吟良久,心閃出一個名字,他眉頭微皺,問道:“前輩可知那年輕人的身份?”
“據說,是太白劍宗的首徒,當代首徒的年輕人,我記得其名字喚作古庭秋。”無涯說道:“想來也只有太白劍宗首徒才能做到這般壯舉了。當日被他奪了封仙玉,這些日以來,冥神洞便戒備森嚴,更有一位真仙道祖坐鎮,不論哪一處發生事端,只須一動,就可到達,誰都難以輕易攪亂冥神洞。”
凌勝與黑猴對視一眼,都有異色。
“倘若你們只是要去闖冥神洞,或是要對付煉魂宗,老夫便幫不了你們。但是,若只是要封仙玉,那倒不難。”無涯看著凌勝,說道:“老夫手上,有封仙玉十份有余,你可要?”
凌勝正想要說一句無功不受祿,哪知黑猴眼睛大亮,就上前大聲道:“都給猴爺取出來!”
無涯啞然失笑,點了點頭。
那個美貌女心也頗無奈,盡管才只是云罡巔峰,但她爺爺乃是仙者,而眼前這位太師祖爺爺也是道祖人物,對于封仙玉的珍貴,這個女知道得極為清楚。
舉世難求的封仙玉,每一份都極為珍貴,堪稱有山岳之重,如今居然要拱手送人?而且這猴對太師祖爺爺也沒見半點恭敬,便是得了十多份封仙玉,只怕也不會有感激之意罷?
至于那個年輕人,顯然是這猴的主人,竟然從一開始,就極是少話。在真仙道祖眼前,竟也如此冷漠,簡直教人可哼。
女心極為不喜,但是無涯已經對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取封仙玉。
這個美貌女雖然不愿,卻也不敢違背長輩,只得轉身入了太師祖爺爺靜坐修行的房。
東海,碧波蕩漾。
這一日,古庭秋領師弟李青,入住東海龍宮。
東海龍宮,乃是天下龍族圣地,唯有修成妖仙級數的真龍,才得以入內。能夠入住其的,唯有真龍至高無上之輩,比如東海龍王。
但是今日,有一人族地仙,攜一人族小輩,入住東海龍宮。
也正是這一日,原大地又起波瀾。
在道德天宗內靜坐修行的長生道人,竟失蹤不見,而同在宗門之內的數位真仙道祖,皆無半點察覺。
道德天宗滿門上下皆已散布原大地,四處尋找。
長生道人一事,可謂神秘莫測,然而在這一日,有人曾見東海某處海域波濤洶涌,高達千百丈,形成曠世奇觀,而在這等異象當,煉魂老祖正盤膝而坐。
經過探查,也正是煉魂老祖收功退去之時,道德天宗之內的長生道人,便隨之不見蹤影。
東海至土,其相隔何其遙遠?
煉魂老祖竟有這等本領,在千百萬里之外,把仙宗山門之內,護山大陣之的長生道人奪走,甚至連數位同在仙宗之內修行的道祖人物也不曾發覺。
天地為之震蕩。
道德天宗四位道祖結伴趕赴南疆,尋找煉魂老祖蹤跡。
也在這一日,東海鎖龍島驟然崩裂,從飛走一個黑影。
有人見得,那黑影一身俱是鐵鏈,身上長滿青苔,雙足皆已斷去,其模樣好似一個老者。
那個從東海鎖龍島逃出的老者,一頭扎入東海深處,消失不見。
“黎太生?”
亂星礁,有一位灰衣老者走在海上,任波濤洶涌,也不能影響分毫,他走在海上,步步穩健,身上半點未濕。這位灰衣老者沉吟道:“這個名字倒是耳熟,怎么有些怪異?”
“我還是該想想如何去尋那長生道人才是。”
“說來怪了,老夫雖然初次施展這道法,但是以我的本領,怎么會有失手?即便相隔千萬里,即便他是在仙宗大陣之內,即便有真仙道祖護法,也不該如此。”
這位第一真仙,被公認的無上道祖,他行走在海面之上,如若閑情信步。盡管費了無數心思才施展道術,奪來的長生道人不知落于何處,但是在他眼里,任何事情都只是尋常。
他心平靜,于是步伐穩健,走在海面上,顯得頗為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