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燕國,易水河邊,秋風颯颯,孤雁南飛,天邊的白露在寒風的吹拂下凝結為晶瑩的寒霜,燕國的山水在馬蹄聲中漸漸遠去,山川、天邊逐漸化為一片云墨。
易水妖嬈,落花猶在,卻已是物是人非,晚景凄涼,馬車上坐著一人,面色之中帶著憂郁之色,正是一直身在燕國充當質子的嬴稷,身為質子無非就是落入他國充當人質,時刻面臨被人殺死命運,為此嬴稷處事謹慎,暗地里拉攏燕國權貴,處事低調。
猛然聽聞噩耗,武王歸天,心中只有悲痛,嬴稷深知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質子,畢竟自己的上面還有兄長公子壯,身為次子接任王位最是適合,贏稷趁機歸國無非是為了擺脫質子命運,至于所謂的雄心壯志不過是擁有權勢之人才能享用罷了。
秦武王舉鼎而死,而又無子嗣,更無儲君,武王尚未發喪,咸陽城暗潮洶涌,秦內部為了爭奪王位早已分成了兩大派,一派是以秦武王之母惠文后為首的一干老臣,大多是秦國世族,他們欲立惠文后的兒子公子市為秦王,這一點無可厚非,母憑子貴,同樣可以顧忌自身利益,試問有誰不想立自己的兒子為王。
一派是以公子稷的生母宣太后為首的擁兵將軍,他們欲立公子稷的哥哥公子壯。而公子稷并非他們任何一派的意中人,直到一個人出現,魏冉,自己的舅舅。
魏冉臂力過人,豪爽猛斷。武王即位后,在自己熟悉的親戚中選拔大臣,特別重視軍事人才。盡管魏冉是武王的掛名舅舅,但兩人實際年齡相差不多,性情相投,且魏冉矯健力大,與好力的武王終日在一起習武。魏冉與武王的另一位重要大臣、武王的叔叔樗里疾的私人交情也不錯。魏冉身兼重職,警衛咸陽,等同于大權在握,宣太后自知想要成事自己這個弟弟至關重要,親自上門商議,其中提及公子壯。
魏冉看著姐姐臉上露出笑意,“為何不考慮嬴稷,他同樣是你的兒子!”
宣太后搖頭,“嬴稷如今身在燕國為質子,公子壯畢竟是兄長,立公子壯更為適合,最主要就是扳倒惠文后那些人!”
這已經不是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被窩里的爭斗,其中關乎大秦未來,難免兵戎相見血流成河。
“魏冉清楚!”
宣太后臉上露出笑意,那些世族雖然難纏,甚至是頑固,只是一點可以保證,軍權,握在自己手中。
一隊重騎兵迎面而來,馬車停住,嬴稷從車內探出頭來,一眾騎兵簇擁一人,正是自己的舅舅魏冉,連忙從車上走下,躬身施禮,“見過舅父!”
魏冉從馬上下來,“稷兒,可知舅父為何打通關系救你出燕?”
“嬴稷不知!莫非是母后惦念嬴稷。”
魏冉冷哼一聲,“虧你想得出,太后身前自有公子壯在!”
嬴稷苦笑,這樣的結果早已預料,“嬴稷確實不知!”
魏冉身形向后退出一步,猛然躬身跪倒在地,嬴稷不知為何,連忙上前攙扶,魏冉高聲道:“還不拜見秦王!”
魏冉軍中威望極高,手握兵權,身后一眾騎兵呼啦啦跪倒一片,嬴稷看著眼前情形,“秦王,舅父莫要說笑,無論如何也輪到嬴稷!”
魏冉冷哼一聲,“天下有能者得之,公子市不學無術,不過懂得吹捧拍馬之術,所依靠的不過是慧文后那些人推崇。”
“還有公子壯!”嬴稷心里清楚,兩人都是宣太后之子,在魏冉眼里更是沒有任何區別,公子壯是長兄。
“公子壯武力過人,秦人尚武,這點未為不可,秦國若要興盛光靠武力必然不行,魏冉從小便留意公子,志向遠大,懂得忍忍,深通謀略,今魏冉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諱立嬴稷為王!為的就是秦國未來。”
“大王,大王!”
身后兵士喊聲雷動,嬴稷眼中含淚,幸福來得似乎太過突然,一切猶如在夢中,“如果真的可以,嬴稷必然不負舅父之言!”
魏冉哈哈大笑,神情之中盡顯豪邁,魏冉此舉同樣有所偏私,兩方陣營無論誰贏最后對自己而言都無法得到最大的利益,不如索性放手一搏立沒有任何根基的嬴稷為王,到時可以依附之人只有魏冉一人。
大隊騎兵簇擁馬車趕奔咸陽,一場變故即將在這座古城上演,魏冉終于展現出強大的實力,咸陽城團團被圍,面對鐵騎長矛,秦國世族只得低頭,宣太后面色陰沉,不想會來這一招,好在嬴稷也是自己的兒子,只能委屈公子壯,幾名先王舊臣手指大罵魏冉篡國逆賊不得好死。
“殺!”
咸陽城一片肅穆,這些身份顯赫的臣子此時倒在血泊之中,面對一臉陰冷殺伐果斷的魏冉只有選擇沉默。
依秦制舉行加冕典禮。昭襄王本應從此親掌朝政,但他仍不得不面對大權旁落的事實。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加冕結束的昭襄王,依然感受到了威脅的存在,咸陽城內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洶涌。
朝堂上,已經冠禮的昭襄王,不但沒有實權,還得不到應有尊重,不僅作為儲君的兩位公子與他說話時傲慢無禮,就連身為人下的大臣們對他也沒有應該的尊重。
士子、大臣紛紛攀附各大勢力,魏冉、宣太后、公子市和公子悝。好像整個大秦帝國,一直以來就沒有昭襄王這個人。
淡淡的秋風掠過,黃花的氣息撲面而來。昭襄王佇立高臺,冥想著自己受盡屈辱的原因。
一杯濁酒飲盡,昭襄王終于真正明白了當今的大秦帝國。
能夠令自己強大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武立威,當日魏冉手持長劍令群臣依附靠的就是實力,
溫暖濕潤的天氣,早已消逝。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凄凄的寒風吹刺著昭襄王的臉頰,分外寒徹。儀仗戰馬,列隊而前,虎虎威勢盡顯大秦國勢。對面便是楚懷王的隊伍,白茫茫的莽原上,兩個大國的王相視而笑。然而,昭襄王的笑更陰冷,更滲透著一股寒意。就在這片原野上,秦昭襄王與楚懷王結為了同盟。而秦國所付出的便是將侵地上庸歸還楚國。
協議簽署后,楚懷王帶著一臉得意的笑容伴著大隊人馬回師楚國了。然而,昭襄王卻是冷靜地瞄著懷王的人馬,眼神里充滿了貪婪的神色。因為,就在這場和平的背后,一場更加浩大的陰謀正在演繹著。
日暮山泊,白茫茫的山色,風雪越來越急,昭襄王一行人漸行漸遠。刀風吹打著昭襄王的貂裘,昭襄王正為他在黃棘的出色表現而得意。
大秦的高層都很清楚:如今,東方六國合縱,秦國難以應付,然而大秦絕不能坐以待斃,坐吃山空。東侵肯定是要進行的,但要東侵就要先破壞六國合縱,然后再將六國各個擊破、蠶食,否則帝國便會陷入六國合圍的泥潭,難以自拔。
于是,為了針對合縱,一個陰謀開始孕育。而這陰謀的第一步,便是與楚結盟。果不其然,楚國為了上庸之地,背棄了六國的合縱同盟。而下一步,楚國必然會遭到其他合縱國的聯合攻擊。到那時,秦國便會出兵救援,以秦楚聯軍之力,一舉擊潰合縱軍團。從而使合縱國迫于大秦的壓力,被迫簽署盟約,如此一來便可瓦解合縱。
這只是棋局的第一步。以后的路,還很長。
菱花飄揚,風霰暗紛紛,遮蓋著秦昭襄王的路,然而昭襄王卻異常清醒,他要把大秦的帝業開拓下去,一切擋在前方的障礙都會被他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