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幾匹快馬向前飛奔,山路盡顯泥濘,人走在上面同樣要小心翼翼,好在戰馬經過訓練可以適應各種路途,四蹄揚起速度極快,即便如此馬上之人依然不停揮舞馬鞭,足以看出內心急迫。
“加快速度,爭取在天亮之前趕到水岸。”
“好!”
鞭子掄起,空中發出幾聲脆響,戰馬吃痛只得再次發力,月色下,戰馬嘴里冒出陣陣白氣,猛然前蹄踩空連人帶馬向前摔去。
“吁!”
慘叫聲傳出,同伴快速拉緊手中韁繩,戰馬穩穩停住,連日趕路不得休息,如今人困馬乏幾乎到了極限,幾人飛身跳下來到近前,戰馬倒在地上無法動彈,“怎么樣?”
“腿。”
終于看清那人左腿被戰馬壓在下面,戰馬口吐白沫雙眼翻白,幾人合力將戰馬抬起,腿緩緩抽出上面盡是血污。
“要不要緊?”
倒地之人移動一下左腿頓時痛得直咬牙,臉色蒼白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不行,腿怕是斷了,不能因為我誤了大事,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將信件送到大王手里。”
“我們是兄弟,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
“放心,可以照顧自己。”說完將長劍握在手里,一旦有事至少可以應付,猛然一陣野狼嗥叫聲從黑暗中傳出。
“一個人絕對不行,這樣你留下照顧大哥,我們幾個繼續趕路。”
“也好,記住命可以不要,信一定要送到。”
“大哥放心。”
三人起身,彼此對視,多年情義不忍分離,“走。”坐在地上之人手臂一揮,現在不是婆媽的時候,身為傳令官最是清楚消息重要性,一個緊急軍情提早送到甚至可以挽救數十萬人性命。
三人飛身上馬揚長而去,留下之人身形魁梧,別看外貌粗獷,實則不然,做起事來有板有眼,所以才會留下,“大哥,忍著點,我扶你上馬,得盡快趙到村落才行。”
“謝。”受傷之人忍住痛楚說了一個字,那人彎身抱起絲毫不費力,冷哼一聲,“是兄弟就不要再說謝字,若是有一天我的腿斷了記得照顧一下就行!”
三匹快馬繼續向前,一路無話,清晨時分趕到趙國水岸,為首之人長出一口氣,看著架在水岸邊上高高木架,應該就是兵器坊所在,“終于到了!”
水岸處樹木堆積如山,戰船打造完全由兵盟接手,同樣打造其他兵器,齊國多水域,前番交戰齊國水營雖毀,其他水域難免還有戰船存在,戰船在水上優勢明顯,同樣可以最快速度運送物資兵力,所以興建一只威力強大水軍勢在必行。
“過去看看。”三人拍馬上前,隱約中看到水岸人影晃動,只有先找人問問才行。
“什么人!”
暗處跳出幾人,手持長矛擋住去路,水岸布防絲毫不見松懈,兵器坊關系重大,趙括不敢有絲毫大意,布置精銳設防,一旦有人來襲完全可以自保。
“自己人。”那人說完從懷里掏出印符,負責水岸防御兵士仔細查看,確實是趙國印符無疑。
長矛收回,“不知是哪位將軍部下?”
為首之人忙道:“奉會主之命前來送信,事情緊急,大王可在?”
“會主?”
精銳警惕性極高,上下打量來人,從服飾上看應該是商隊護衛打扮,從聲音判斷應該不是趙人,至于所謂的商會更是沒有聽過。
“劉會主命我前來,難道會有錯不成。”
“不管是會主也好,將軍也罷,出行前必然交代口令,若無口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說完長矛再次舉起,氣氛頓時變得緊張。
“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
雙方說出口令,劉六臨行前有過交代,若是提到口令,對方是天王蓋地虎,對應的是寶塔鎮河妖,口令是大王所設,至于其中含義始終無法弄清。
“多有得罪,大王還有諸位將軍都在對岸。”
“可有船可以去對岸?”
“昨天最后一條船已經出發。”
“還是遲了。”
“可還有船?”
兵士搖頭,“除非去村子里問問,百姓手里有船。”
“好。”
放眼看去白茫茫一片,沒有船寸步難行,掉轉馬頭直奔村落而去,村口,一名老人忙著手里伙計,嘴里念著,“這個丫頭,總是讓人不放心。”
馬蹄聲響起,老者抬頭,這里是趙境,村落下方同樣有兵士把守,來人必然是趙人無疑,頓時多出幾分親近。
“老人家,村里可有船只渡河去對岸?”
老者連連搖頭,“船倒是有,可惜沒有人可以劃,有也是沒用。”
為首之人道:“老人家,幫幫忙,總是能想出個法子,有要緊的事稟報大王。”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一名女子快步走出,一身布衣倒也十分得體,“秀珠可以去。”
“不行。”
老者面帶怒色,三人不明所以,至少看到一絲希望,心里的一個結,始終無法打開,這個結猶如一塊巨石壓在心口,即便呼吸同樣變得沉重,身子同樣彎下,身后仿佛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
好在上次沒有做出什么事,不然如何對得起死去的鐵蛋,即便是死了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罵,這種事絕對不能再發生。
“姑娘,你懂得劃船?”
秀珠點頭,“水家兒女哪個不懂得,村里男人都去了對岸,剩下的多是女人還有老人。”
“太好了,事不宜遲立刻動身,以免誤了大事。”
“好!”秀珠答應一聲向前邁出一步。
“已經說了不行。”老者低著頭發出近乎憤怒的喊聲。
“爹!秀珠一定要去,不為別的,就為了大王對秀珠的恩情,爹不是教女兒知恩圖報,現在怎么都變了。”秀珠眼中透出幽怨之色,不怪任何人,即便那晚無法做到依然不怪,心里只要有那個人已經足夠,能為大王做一件事付出多少辛苦都是值得。
“老人家放心,我們會沿途保護姑娘安全,事情緊急。”
“走。”老者默不作聲,秀珠快步向下,老者伸手連連搖頭身子一晃慢慢轉身,目光落向遠處,那里坐落數十凸起土包,正是先前水戰死去的村民,鐵蛋同樣埋在那里忍不住連連嘆氣。
幾人快步來到水灣處,水灣停靠幾艘小船,秀珠快速跳上拿起一旁長桿,三人跳上,小船左右搖晃,秀珠畢竟是女子氣力稍弱,雙手用力撐住勉強將小船停穩。
“水上風大浪大,只要坐穩就好。”
為首之人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一切有勞姑娘。”
小船啟動,秀珠心里焦急,腦海中浮現出趙括偉岸身影,手上連連發力,小船速度越來越快,三人坐在上面大氣不敢長出,雙手死死抓住船邊。
一道水浪迎面打來,小船高高躍起,一聲驚呼,秀珠眼睛睜大,一塊凸起礁石出現恰好處于小船落下位置,一旦撞上小船必然毀壞,到時所有人都要葬身海底,秀珠一咬牙雙手抓住,手中竹竿快速點向礁石試圖改變小船落地位置。
一個人的力量必然有限,小船落下,竹竿瞬間折斷,斷裂處刺中秀珠身體,砰的一聲,小船擊中礁石中間位置同時裂開,這種漁船堅固程度原本就無法與戰船相比。
兩道身影直接落入水中,甚至來不及發出呼喊,落入水中很快被水浪吞沒,為首之人雙手死死抓住剩下半截木船,秀珠忍住痛楚,手中半截竹竿快速一撥,半截漁船避開礁石向前駛去。
“姑娘,一定要將這封信交給大王。”
漁船裂開無法承受兩人重量,水不停漫上,這樣下去兩個人都要葬身海底,那人將一直藏在腰間竹筒丟向秀珠,秀珠左手抓住,“姑娘,一定要親手交給大王!”說完雙手松開直接躍入水中。
“不要。”
秀珠伸出手臂,眼見那人身形被水吞沒,水浪打來,小船再次拋起,秀珠眼中含淚,都怪自己太過心急選了一條近路同樣是一條險路,平時只有經驗豐富漁民才敢從這條路通行。
“是秀珠害了你們。”竹筒塞進胸口,恰好夾在雙峰之間,秀珠眼睛睜大,生命的代價,無論如何也要把信件交到大王手里。
天光大亮,水軍大營訓練依舊,戰船彼此呼應,沖撞,圍攻,分散,追擊,水面上好不熱鬧。
一人用手一指,“那邊好像是一個人!”
二娃順著兵士手指方向看去,霧氣中隱約看出一道黑影,“你小子眼睛倒是賊,明明就是一塊木頭。”
“剛剛明明看到上面動了一下,不是人能是啥!”
“救命。”
微弱呼救聲從霧氣中傳出,有人耳尖,“將軍,有人喊救命,怕真是人。”
“快,過去看看。”戰船快速啟動,距離接近,終于看清,一個人趴在一塊殘破不堪木板上面一動不動。
“快救人。”
繩索從戰船上放下,幾個水性好兵士抓住繩索跳入水中,幾人合力將秀珠送上戰船,“是個女的!”
渾身衣衫完全被水打濕,烏黑頭發貼在臉頰上,雖略顯狼狽依然不乏女子秀美之態,二娃伸手一探還有呼吸放下心來,目光忍不住落在女子胸口,衣衫貼在身上豐滿身材一覽無余,這些舉動對于一個正常男人完全合乎情理,胸口處有血水流出。
“大王。”
秀珠動了一下,腦袋歪到一旁,嘴里喊了一句大王,二娃聽得清楚,視線連忙收回,大王的女人可是不能動任何心思,不敢耽擱,“立刻上岸。”戰船啟動接近岸邊快速停靠。
兩名兵士抬著陷入昏迷秀珠直奔水軍大營,沿途兵士紛紛駐足觀看,軍營,男人的世界,無意中闖入的女人無疑成為一種異類。
二娃飛身上馬直奔關塞,趙括查看軍中防務,二娃快步跑入,“大王,方才訓練時在水面上發現一名女子,昏迷時喊了一句大王。”
“女子!去看看。”
趙括來到水軍大營,掀開布簾不由得眉頭一皺,“秀珠!”
“在什么地方發現?”
二娃將方才情形言明,趙括手指放在秀珠腕部,一股涼意透過手指傳出,脈搏略顯弱了一些,好在沒有大礙。
“立刻準備干凈衣物還有止血藥物!”
二娃面露難色,“軍中都是男人,并無女子衣物可用。”
“那便用本王的衣物好了。”
趙括使了一個眼色,二娃等人快步走出,兵士取來藥物,趙括從懷里掏出匕首,匕首極為鋒利,當日秦婉所贈,先是劃開衣物,傷口處殘留一段木屑,若是不能及時醫治一旦感染必然麻煩。
秀珠突然出現令趙括不解,原本應該是在村落里才對,怎么一個人來到軍營,對岸究竟發生什么,水上又發生什么,來的目的又是什么,一連串疑問在腦里閃現,救人要緊,只要秀珠醒來一切都可以知曉。
趙括手持匕首小心將木屑周邊發白皮肉割掉,手指夾住向外一撥,一股粉色液體從傷口處流出,彎身看上一眼,傷口并無大礙,應該是受了風寒加上失血導致昏迷。
傷口處置完畢,看著身上被水打濕衣物,這樣下去難免害病,軍中并無女眷,秦婉身體不適返回邯鄲。
趙括嘆口氣,醫者之心并無絲毫冒犯之意,身為醫者對人體最是熟悉,只要將心思放在救人上面,這種事反而不會有太多難堪。
匕首將衣物劃開,竹筒從懷里落下,趙括快速拿起,頓時清楚秀珠此行目的,為了趙括險些送掉性命,緊閉雙眼,這一刻是那樣熟悉,仿佛回到當年,秦聯合四國發兵龍陽君冒死趕往邯鄲送信,最終死在趙括懷里,龍陽君雖喜男風難免不堪,只是對趙括情義容不得任何人褻瀆,此舉更是挽救了趙國。
衣衫換好,趙括打開竹筒倒出里面信件,上面所寫正是秦國最近動向,立儲嬴政,一切都在趙括預料之內,贏異人相比自己老子好不到哪里,此番立儲必然是秦王病危,其中提及商會,先前對決雖賺足本錢,怎奈最終還是被呂氏商會擺了一道,唯有尋找機會在咸陽城內制造混亂。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