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爺揚了揚頭,“把王府各處的鑰匙都交出來,從今兒起,由姚妃打理王府。你……太不用心了,連本王歸來,上房處處都是塵土。”
“父……父王……”紫霞沒想到,老王爺的出現,一開口就要她交出王府的打理權,要索回各房鑰匙。
老王爺厲聲道:“別讓本王說第二遍。你一個外人,打理王府算怎么回事?”
他說她是外人?
紫霞道不出的痛苦,無聲搖頭。
她是出嫁了,可她不是外人,是他的嫡長女。
老王爺抬手拍在桌案上,“莫不是你背著本王又貪了王府的財物?否則,你為何不敢交?先交鑰匙,貪去的財物,能歸還的盡快歸還,昔日你出嫁,你母親給你的嫁妝也算豐厚,六千畝良田,二十多家店鋪,還不夠嗎?”
紫霞不明白,怎么再龗見父親,就像變了一個人,對她冷冷的,仿佛在瞧一個陌生人。
一邊的暖廳里,出來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面容憔悴,正小心地看著老王爺和紫霞。
到底發生了什么?
為龗什么父親會如同變了一個人?
紫霞滿腹的疑惑。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大串鑰匙。
姚妃的乳母嬤嬤幾步移近,一把接過,道了聲:“謝大郡主。”嘴上說著謝,神態里沒有半分的恭敬。
姚妃冷聲道:“請大郡主把府中下人的賣身契、王府名下的地契、房契一并交給本妃。”
紫霞看著老王爺,他卻負手而立,背對著紫霞。老王爺心里都是迷惑,想到紫霞五官里與自己沒有半分的相似處,越想越心涼。
她是他和葉王妃婚后七月出生的,葉老王妃說,紫霞是早產兒。老王爺還依稀能記得她出生時那幼小的模樣,是比宇文琰出生時小許多,可男孩兒原比女兒家更為壯實。與青霞出生時相比,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大小。
他迷糊了。分辯不出真相。覺得紫霞是他的骨血,卻又更相信盧氏所說的事實。
老王爺冷聲道:“吩咐下去,在賬房沒有核對清查好一切王府財物前,紫霞葉浩一家不得離開王府半步。”
這話如同世間最犀厲的刀子,紫霞瞪大眼睛:“父王,這么多年,我打理王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怎么會侵吞您的財物?”
“那你不交下人賣身契、地契、房契又是什么意思?這難道不是想占為己有?”
紫霞委屈的眼淚止也止不住,撲簌簌就滑落了下來。
“好啦!瞧著就心煩!本王幾日沒睡覺,你倒好意思哭!真是忤逆不孝!”他吐出最龗后幾字。“快把東西都交給姚妃。”
紫霞提高嗓門。“交!我交還不成嗎?嗚嗚……誰喜歡打理王府了?吃力不討好。這得多累人,好似我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父王你是怎么了,怎么這樣對女兒說話?為龗什么?母妃做錯了什么,你要背棄諾言。另娶新人。”
“她做錯了什么?你只管去問她!你看她有沒有臉面來責問本王?她做了妒婦,反倒有理了。既然不喜歡打理王府,就把該交的東西都交出來,本王不想說第三遍。”他聲色俱厲,連裝著慈愛的模樣都不想裝了,他沒有大吼出:你不是我的女兒!已經算是仁慈。
姚妃暖聲道:“妙昭訓、杏奉侍,你們且在上房暖廳里歇一天。明兒一早,就讓下人收拾你們的院子。”
二人齊聲應“是”。
姚妃對自己的陪嫁丫頭道:“扶王爺歇下,王爺這兩日夠累了。”
老王爺握住姚妃的手。輕撫道:“她若敢為難你,你只管告訴本王。阿琰和青霞到底更通情理些,紫霞都是被她不講理的母親給慣壞了。”
紫霞聽得肚子里怒火亂竄,就差大喊出來。
姚妃柔聲道:“王爺放心歇會兒,我不會與晚輩計較的。”
這女人……
看上去比紫霞還要小幾歲。居然說她是晚輩。
紫霞覺得倍受恥辱。
姚妃微微含笑,“我陪大郡主去取東西。”她一扭頭,與一邊的嬤嬤和大丫頭交換了眼色。
紫霞道:“不用了,我去取來就是。”
她調頭出了上房。
身后卻跟來了一名嬤嬤,笑著道:“姚妃沒有別的意思,不敢勞駕大郡主來回走動,著老奴親自走一趟。”
嬤嬤一出院門,又喚了兩名護衛跟上。
紫霞進了他們夫妻住的小院,折入內室,老嬤嬤也跟了來。
她正要發作,芙蓉帳里的葉浩已經先一步譏笑道:“這是哪來不懂事的婆子,竟私撞到閨室來了。”
老嬤嬤欠了欠身,“老奴奉老王爺和姚妃之令,前來取該取的東西。下人賣身契、王府名下的地契、店鋪房契。”
葉浩見這嬤嬤神色淡定,沒有半分怯意,反而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心下畏懼了兩分,輕喚“紫霞”。
紫霞一臉無奈,“皇城那邊一定是出大事了,可我又想不出是什么事。父王變了。”
她的心疼得滴血,糾結再糾結,自有了孩子以來,她就過著自己的日子,順帶著幫忙打理王府,很少過問母親、弟弟、妹妹們的生活,不知不覺間,與宇文琰和青霞也疏遠了很多。弟弟、妹妹的感情是極好龗的,她打小就與葉家人親近。
紫霞爬上繡杌,從衣廚頂上取下一只盒子,上面掛著一把鎖,又從衣廚里翻了一陣,拿出鑰匙正要打開,老嬤嬤幾步一竄,奪了盒子,“不勞大郡主大駕,我拿了盒子和鑰匙,自會呈給姚妃。”
葉浩見她居然是搶,心下一急,騰地就跳下了床,而老嬤嬤雖然年老,卻身子靈活,一眨眼就沖出了內室。
葉浩赤著上身,罵了句“老虔婆”追出房門。
紫霞愣在一側,沒想到會有如此大膽的老嬤嬤,緩過神來。奪門而出就來追。
沒想,兩名護衛站在老嬤嬤身邊。
姚嬤嬤厲聲道:“這是老王爺的意思,大郡主要是不服,只管去問老王爺。”
她掃了一眼四下,拿著鑰匙,打開盒子,看了一眼,里面有衛州王府下人的賣身契,不過并不多,且都是些上了年頭的。又有一些地契、店鋪房契。還有幾張銀票。全是五千兩、一萬兩的。
姚嬤嬤高聲道:“你們聽好了,老王爺有令,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許放走紫霞郡主一家。違令者一律賤賣!”
紫霞厲聲道:“那里有些是我的嫁妝!”
姚嬤嬤冷笑道:“有些也不是?”
紫霞點頭。反應不過來她話里的意思。
姚嬤嬤道:“真是奇了,王府的財物,怎么會與大郡主的財物擱到一處。尋常人都會分開兩處。”紫霞氣得想罵人,可她摸不清這嬤嬤的來路,甚至連姚妃是什么人都沒弄明白,“若真是郡主的東西,待老王爺核查之后,自會退還。該是郡主的跑不掉,不該是的。郡主也拿不走。”
她說完,轉身領了兩名護衛離去。
葉浩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紫霞,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霞一臉茫然,這嬤嬤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大膽。只怕是得了人的指使才敢這么做,還有老王爺對她也不如以往那般親近。“皇城那邊一定是出事了,母妃出事了……”她抱住頭,痛苦地依在葉浩的懷里,“浩,一定出事了,可我卻不知龗道出了什么事?為龗什么,這么大的事,阿琰和青霞都不告訴我一聲。”
姚妃接過嬤嬤帶回來的盒子,細細地查點了一下,“十三個下人的賣身契,三處田莊、七家店鋪,還有三萬五千兩銀票,這偌大的王府,嬤嬤相信只這么一點么?”
姚嬤嬤肯定地搖頭。
姚妃微微瞇了瞇眼,“你先替我保管著,回頭等王爺醒了,拿給他過目。本妃累了,想在暖榻上歇會兒。”
姚嬤嬤取了被褥來,姚妃和衣躺下,不多時就睡沉了。
姚嬤嬤輕嘆一聲,爭奪了一陣,卻只得這么一點東西,離她們相像的差得太遠。老王爺說過的,這些東西將來要留給姚妃所生的兒子,無論怎樣,也要把其他的東西給搶回來。
紫霞哭了一場,派了心腹丫頭去打聽,看皇城那邊出了什么事。
很快就有了消息。
有丫頭回稟道:“同來的丫頭、婆子,一個個都不肯多說。只有一個小丫頭,賞了些零碎銀子和糖果便說了,說是安西郡主與王爺成親不久,老王妃趁安西郡主入宮拜見太后,竟領小廝撞入安西郡主的閨閣,被小廝順走了小衣,江家人聞聽這消息后,大鬧上皇城王府。
之后,老王爺下令,將老王妃關入雜房,后來又移到佛堂靜修,當天夜里,老王就抬了繡房的繡娘做了杏奉侍,次日夜里又抬了花木房的丫頭做了珠奉侍……”
葉浩覺得這事哪里不對,“母妃帶人私撞了王妃弟妹的閨閣,父王就娶側妃,納美妾?”
紫霞也說不上來,“早前就聽人說過,滿朝文武里,最不能招惹的便是江家。安西郡主江素妍,是江家最受寵愛的女兒,又是世外高人的弟子……母妃怎么干出這種糊涂事,把小廝帶入新兒媳的閨房去做什么?”
葉浩想了又想,“這里面會不會有我們不知曉的事兒。以父王的性子,不會因為這種事就娶側妃。”
紫霞心里亂極了,她不知龗道。
她能做的,就是等,一定能等到最真的結果。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竟然傷了老王爺的心,讓他娶妻納妾,拋棄誓言。
這一日,紫霞過是憂心忡忡。
姚妃在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徹查王府賬目。
喚了各房的管事,又有賬房先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