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城主看得很開,剩下的壽命,都是陳真人給的,官府下的是秘密封殺令,既然不是通緝令,他一個小小的城主,違背了也就違背了,反正已然是天仙上人,官府能把他怎么樣?
陳太忠卻是一如既往的狂妄,靈舟只是稍稍地減速,“我去掃墓,溫城主帶路便是。”
言語中,根本不把那些等待的修者放在眼里。
但是偏偏地,那些修者連腹誹的膽子都沒有,陳真人現在的修為,已經是他們必須仰望再仰望的了,若說陳真人的戰力,他們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只有“聽說”的份兒。
真仙之下第一人,一路途徑兩個稱門宗派,直接飛過,別說登記了,靈舟都不帶停一下,偏偏那兩個宗門,連派人打招呼的膽子都沒有。
溫曾亮也不計較自己被呼來喝去,反倒是一副榮耀的樣子,孤身飛在前方,為靈舟做前導。
王艷艷的墓地,看護得還算不錯,沒有污魂污染的情況,但是墓園里草木,卻有些不成體統,以前移植來的大樹,都不見了蹤跡。
雖然也有一些新栽的樹木,胸徑也算粗壯,但是枝葉稀少,枝干上還有被砍伐的痕跡,顯然是才移植來不久。
陳太忠看了幾眼,沉聲發問,“這是怎么回事?”
溫曾亮忙不迭地解釋,原來其實污魂也攻擊到了這里,來勢洶洶,而晨風堡太小,收容不下太多黎庶,于是就有人想到了“義民王艷艷”的墓園。
這個墓園。溫城主一向很看重,尤其是在他登仙之后,就更看重了,防護手段做得也不錯,所以大家提議。這里做個臨時收容所王艷艷既是義民,當不會計較。
溫城主覺得這也是好事,一來能替王艷艷博取名聲,二來將難民收容在這里,他就有理由加派更多的人手防守,不虞別人隨便指責。也省得墓園陷落了。
難民聚集的地方,難免有些物資匱乏,所以那些大樹就不見了。
污魂攻擊了這里兩次,見比較難啃,就改變策略。墓園得以保全。
陳太忠聽了這些解釋,也沒啥話可說,“嗯,我上一炷香,還要逗留幾日。”
他此來上香,只是一個幌子,在他看來,自己跟王艷艷的主仆情分已盡。他不但幫她報了仇,也為她設立了憑吊之處,偶爾來上一炷香。表示沒忘記她,真的是太講究了。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愿去庾無顏的墓地上一炷香,他欠老庾的更多。
怎奈庾無顏的墓里,埋的是真身,被人發現就不好了。老庾活著的時候,也是狷介之人。憤世嫉俗得緊,想必不會在意這些形式上的東西。
陳太忠祭拜上香。言笑夢和吳能生張羅著忙前忙后,也都各自上了一炷香。
狐二長老沒有動,就站在那里看著她是積年大妖,不可能做這種掉價的事。
擺上供果上香完畢,言笑夢撐起陽傘,服侍陳太忠坐下,同時燒水沖茶。
就在這時,陰沉沉的天空,又下起了細碎的小雨。
溫城主看著他們忙前忙后,自己只有下手幫著打雜的份兒,都沒膽子問這幾個人是誰。
以他的眼力,勉強能看得出那蒙面的侍女是中階天仙,而那書卷氣極濃的男人,還有那個老婦人,他根本看不出是何修為。
他只能暗暗地感慨,終究是真人了,這排場也不一樣了,我輩修者,該當如是!
待陳太忠坐下喝茶,邀他也來一杯的時候,溫城主小心地坐下,卻是只坐了半個屁股。
他笑嘻嘻地發話,“每當真人前來掃墓,總能逢到天降小雨,似乎冥冥之中,整個位面在為義民王艷艷垂淚。”
狐族二長老聞言,忍不住扯動一下:好歹是天仙呢,有點體統成不?
陳太忠也知道他在拍馬屁,但是馬屁這個東西就是這樣,只要拍得應景,拍得熨帖,肉麻一點真不是問題,精準才是關鍵。
他就沒覺得有多肉麻,只是輕喟一聲,“記得綠蘿裙,處處憐芳草,她本……就喜歡下雨,我看墓園之外,有些無關人?”
“有些人猜到了真人主仆情深,會來這里,”溫曾亮小心翼翼地回答,“我都沒放他們進來,其中有南郭、南宮和伏海侯。”
“南宮……”陳太忠沉吟一下,方始想起來這是何典故,“酒伯南宮?”
“正是,”溫堡主笑著點點頭,“據說南宮酒伯,也同王艷艷相識。”
羊頭人自然是知道王艷艷的,陳太忠很清楚,“來的是何人?”
溫城主沉吟一下,“來的是酒伯的大管家,南宮家終是封爵的。”
封爵的,那就是要看官府的臉色了,陳太忠也明白這話,而且南宮家現任伯爵,并不是羊頭人,羊頭人是上一任伯爵。
想到這里,他就沒了見人的興趣,“待我離開,允他上香。”
“謹遵真人諭令,”溫城主恭恭敬敬地回答,這又是一記馬屁,風黃界里,只有真仙才能有諭令,稱之為仙諭,不過高階玉仙都被叫做準證了,這也僭越也是無傷大雅的。
“南郭家是誰來了?”陳太忠又出聲發問。
“南郭俊杰,”溫城主小聲地回答,星砂南郭可不是酒伯,那是好幾個玉仙的封號家族,如果不論軍中勢力,實力猶在伏海侯之上,他將人阻在外面,也是很辛苦的。
所以他回答得很小心,“他已然來了三天,倒是很感激真人。”
陳太忠微微頷首,“允他現在進來上香……呵呵,南郭家倒是聰明。”
南郭家真的聰明,雖然沒有來玉仙,卻是將跟陳太忠打過交道的南郭俊杰派了過來,既避了嫌,陳真人也不好拒絕。
不僅是南郭俊杰來了,南郭易勇也來了,兩人冒雨進來,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南郭易勇一轉身,就待跟陳太忠說話,不料南郭俊杰一扯他,沖著陳太忠努一努嘴。
南郭易勇側頭看去,卻發現陳真人雙眼微瞇,茫然地看著細碎的雨絲,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打個招呼,不行嗎?”他以極低的聲音發問。
已然上香了,咱南郭家態度就算端正了!南郭俊杰狠狠地瞪他一眼,低聲發問,“人家是真人,你是什么東西?”
南郭易勇委屈地看他一眼,“叔你怎么罵人呢?”
“我還想揍你呢,”南郭俊杰嘴唇微動,用微弱的氣流發話,“早知道不帶你來。”
就在這時,溫城主又發話了,“伏海侯家來的是玉仙供奉。”
陳太忠很干脆地搖頭,“不見,想上香等我走了。”
他跟伏海侯的交情,全系在侯爵世子身上,在他想來,除了伏海侯本人前來,就只有林聽濤,才值得他見一面,其他的……算什么東西?
南郭易勇聞言,嘴角微微扯動一下,卻是不敢再埋怨族叔了,合著陳真人連伏海侯家的玉仙供奉都敢擋駕?
表面看起來,封號家族和侯爵,地位是相當的,南郭家的玉仙多,比一般的侯爵府還要強一點,但是不管怎么說,封號家族相較侯爵,總是少了一張爵位的護身符。
直到這個時候,南郭易勇才想起陳真人在幽冥界的風光。
終究是回了風黃界二十年,很多東西慢慢地就淡忘了,這也怪不得他要不然陳太忠為什么會出來刷存在感呢?
溫城主聞言,也是一陣頭疼:哎呀我去,玉仙供奉的賬,你都不賣?
不過他終是拎得清輕重的主兒,心說我已經投靠了陳真人,就不能三心二意,而且我緊抱陳真人大腿的話,想必伏海侯也不敢隨便遷怒于我。
所以他又微微一頷首,“謹遵真人諭令。”
陳太忠想一想,又問一句,“還有些誰?”
“還有……這可是多了,”溫堡主苦惱地撓一撓頭,“巨松城姜家?”
姜家嗎?陳太忠浮想聯翩,腦中沒由來地多出了一個柔弱女子的形象棄兒本該是姜家下一任家主,卻被清陽宗的天演真人任姒榭收做了關門弟子。
而天演真人的某個弟子,對他卻是無禮得緊。
總之,他不欠姜家什么,真要細細計較,姜家可能還欠他多一點。
所以他搖搖頭,并沒有說話,不過溫城主卻是看明白了:這只有靈仙的小家族,根本也就不值得陳真人出聲。
天色漸黑,雨依舊未停,溫城主著人整治了酒菜,供奉到墳頭一些,然后請陳真人享用。
南郭俊杰叔侄也被留飯了,酒席間又說起南特,才得知他已然晉階高階靈仙,不過他的年紀有點大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登仙。
陳太忠想一想,遞了一塊玉符給南郭俊杰,“持此符箓,可去浩然派聞道谷尋個登仙機緣,算我對故人的一份心思。”
南郭易勇聞言眼睛一亮,“可以去兩人嗎?”
他可也是靈仙,雖然距離登仙還早,去見識一下也是不錯的,再說了,就算他不能跟著去,族中的其他靈仙也可以跟著去不是?
“休得胡言,”南郭俊杰狠狠地瞪他一眼,“這是南特跟真人的交情,要你多嘴?”
溫堡主聞言,笑著出聲,“聞道谷確實是好地方,不過星砂南郭,也有你家的底蘊。”
(三更到,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