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楊清音的指尖射出火線,筆直地沖向敵人。
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像一條凍僵的不會彎曲爬行的蛇。
小秋可以躲開,但他選擇以硬碰硬,想試試自己的梅心拳到底能不能擋住一道真正的法術。
小秋側身,右拳蓄勢,左拳擊向數尺之外的火線,這本是佯攻之術,與念心咒語融合之后,變成了有攻有守的招式,默念咒語形成的酥麻感被小秋控制著,從左拳射出。
前進的火線登時停頓,“咦?”對面的楊清音驚訝出聲,
隨著她眉頭輕挑,那道火線突然之間具有了強勁無比的力道,繼續前進,小秋立刻感覺到壓力,他不停地默念咒語,但他的念心之力還是太弱小,只抗衡片刻就步步后退。
緊接著,楊清音的第二道火線又射來了。
“刀焰術。”楊清音邊發招邊介紹,“五行之火法,你只是豁通三田的小破孩兒,居然能擋住老娘一招,算是很了不起了。”
對修行者來說,“凝氣成丹”是一道絕嶺,嶺上嶺下完全是兩個世界,豁通三田再厲害,仍然屬于凡人的力量范圍,只是更強更快,一旦產生內丹并學會法術,就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遠遠超脫人力的范圍。
楊清音的稱贊確實出自真心,她這些天來一直在觀察慕行秋練功,知道他能令馬匹僵硬,但是這一招對法術居然也能產生效果,還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小秋沒有回話,三道火線之后,他已經退得越來越遠,即將抵擋不住。
楊清音倒不著急,甚至停手整整衣裳,等小秋又近前一些才接著發招,“這就是所謂的念心咒語吧?聽周平他們說,你是從梅瘋子那里學來的——原來梅心拳的名字是這么來的,有意思。”
說話間,她又射出兩道火線,火線是遇物就會爆燃的法術,內蘊的力量也十分強橫,小秋本來往前躍出四五步,也略微擋住了法術的前進軌跡,可是為了緩沖刀焰術的沖力,又連退十余步。
“各大道統都不支持學習咒語。”楊清音隨手發招,甚至不看小秋,自顧自發表感想:“因為咒語初期易學,中后期的威力就遠遠不如五行之術了,一旦深陷其中,還會耽誤正常修行。看來你已經步入歧途,就是因為這個各科都不選你嗎?有意思,你……”
小秋不想坐以待斃,猛地縱身躍起,一拳擊向數尺之下的火線,憑借反擊的力量又彈起一小段,如雄鷹捕獵一般撲向楊清音,在空中連發數招。
楊清音促不及防,被小秋闖進七尺之內,急忙發出一招焰刀術,同時縱身后躍,就是這時她挨了一道咒語,身子麻木了一瞬,因為這一點停頓,她從空中掉下來,撲通落入池塘。
小秋也中了焰刀術,胸前的衣裳著火,他在地上滾了兩圈,起身拍滅剩余的火苗,還好,只是一點皮外傷,除了火辣辣地疼,沒有大礙。
林清音還站在池塘里,池水淹過雙肩,她身上的皮衣飄浮起來,整個人像是不慎落水的大鳥。
“水溫不錯,怪不得你喜歡在這里洗澡。”
“上來咱們再打。”小秋冷冷地說,他的狠勁兒被激起來了,這回寧可被燒個窟窿,也要狠狠揍這個女人幾下。
楊清音卻搖頭,“沒意思,焰刀術是低到不能再低的法術,我要是再用這招,未必打得過你,換一招吧,你轉眼就會被殺死,實在是沒意思。你再練練,免費給你一點提醒:你的練法有問題,總想著一拳打死敵人,就沒想過你最大的問題是夠不著敵人嗎?”
小秋一愣,他當然想過,否則的話也不會將咒語融合到拳法里面,以增加幾尺的攻擊距離,可他的心思大部分放在如何整合得更緊密,的確沒有過多考慮其它事情。
“念心咒語的距離能增加嗎?”小秋問道,在養神峰沒有都教講授咒語的知識。
“當然,念心咒語與心有關,就看你敢不敢想、能不能想了,不過咒語再強大也不是五行法術的對手,否則的話,誰還辛辛苦苦修狗屁內丹啊。老娘就深受其害,自從有了這顆內丹,甭管多不愿意,每天也得花點時間……”
楊清音邊說邊脫衣裳往岸上扔去,看樣子是要在池塘里洗澡,小秋轉身大步走向住所。
在他身后傳來潑水的聲音,然后是一句威脅:“這座池塘從此歸我專用,慕行秋,不準你再在這里洗澡!要是讓我發現,把你燒成炭人毀尸滅跡……”
小秋沒理老娘,在屋子里將房門緊緊關上,回想剛剛那場打斗,發現她說得很對,自己的最大的漏洞是夠不著敵人,而不是拳頭不夠硬,大部分道士相比較而言都是重存想輕煉體,既然如此,他的力道已經差不多了。
“就看你敢不敢想、能不能想。”楊清音的這句話讓小秋想起了孟元侯。
“你服氣沒?”屋外響起楊清音的叫聲,聽上去非常高興。
“沒有。”
“那就好,過兩天我會再來收拾你,可我不敢保證心情總這么好,所以,你先練習一下‘老娘饒命’吧。”
“你為什么不用法器?”趁著楊清音正得意,小秋想了解更多一些,可屋外沒有回答,他出去看了一眼,人影全無。
凝丹弟子都有幾件法器,楊清音卻一件也沒亮出來,這讓小秋感到不解,他記得養神峰的洪爐科都教曾經介紹過,法器好處多多,最差的也能節省法力,好一點的甚至能提升法術效果,當初李越池從斬殺蛇妖到尋找魔種,每一步都使用了不同的法器。
小秋記下這件事,然后倒下睡覺。
從第二天開始,小秋改變了練功方法,不再以馬群為目標,而是找一些小巧的物品,比如石塊、樹枝一類,最后甚至用上了米粒,先是站在五六尺以外對它單純地使用咒語,成功之后逐漸增加距離,期間經歷多次停滯不前與失敗,兩天之后,他終于能在三丈以外用咒語感受并束縛住小小的米粒。
接下來,他要對米粒施展梅心拳了,一旦與拳法融合,咒語的威力立刻大打折扣,小秋只能縮短距離,在兩丈以外出招。
在持續不斷的咒語作用下,米粒飄起來了,隨著小秋拳頭的移動而上下左右飄舞。
這只是一個開始,小秋知道,他將逐漸增加距離,并更換更重一些的目標,只需假以時日,這些他都能做到,他只對一件事感到猶豫:咒語的威力是否真有盡頭?
不只楊清音不看好咒語的未來,連龐山宗師也有過類似的提醒,雖然在選徒時遭到欺騙,但小秋覺得宗師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撒謊。
“反正現在也無法凝氣成丹,除了練練咒語,還能做什么?”小秋再也不想這件事,除了每天必須的存想之外,就是孜孜不倦地練習梅心拳。
楊清音好幾天沒出現,小秋甚至違背都教們一再的提醒,多次使用超常的聽力與視力,結果什么也沒有發現,過后自己反而難受了好一會,甚至沒辦法進入存想狀態——對于沒有內丹的人來說,看得太細、聽得太多是一種損害。
這段時間小秋過得很平靜,每隔幾天,會有弟子來送草料,小秋覺得很奇怪,明明山谷里都是青草,為何要另外送來?可那些弟子只負責運送,不愛開口,小秋把這事也記在心里。
幼魔又出現了,它更加警覺,雙方進行了一次古怪的搏斗:相隔七八尺左右,幼魔無法掙脫咒語的束縛,可是小秋隔空打在它身上的力道也弱得可憐,它一點也不覺得受到了傷害。
讓小秋瞠目結舌的是:慌亂片刻之后,幼魔開始學著小秋的動作,竟然也打出一套似是而非的鍛骨拳!
幼魔的不熟練讓小秋鉆了空子,突然沖上去狠狠地揍了它幾下,消失之前的一瞬間,幼魔嘴里咔嗒咔嗒的叫聲前所未有地激烈。
小秋再次去致用所領取補給時,已經是十二月二十五了。
大良沈休明向他嘮叨自己不想砍柴,希望改種草藥,冬天正好學習如何護理根塊,可張靈生不同意,小秋對此毫無辦法,他不可能去揍張靈生一頓,要是他開口的話,更會適得其反。
村頭的院子里沒有楊清音的身影,她從來不用干活兒,連飯菜都有人按時送來,她每日只是游玩,各種各樣的玩法,這時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她好像非常喜歡這種無所事事的生活。
離村沒走多遠,辛幼陶追上來了。
“明天。”他說。
“什么?”
“當我的隨從啊。”辛幼陶詫異地說。
小秋快要將這件事給忘光了,“東西都準備好了?”
“當然,我寫了一封加急信,用符箓送回西介城,我姐姐全都買妥了,明天你就能拿到手,但是你裝隨從得像一點。”
“這有什么難的,我站在你身后,一聲不吭就行了。”
辛幼陶露出滿意的微笑,“你果然夠聰明,可是也不能全程不說話,偶爾也得開口,記住,不管是對我,還是對我姐姐,你都得稱‘殿下’。你現在就叫一聲。”
小秋往雪地上啐了一口,“交易就是明天一天。”說罷大步前行,將辛幼陶甩在后面。
“我姐姐是公主!”辛幼陶大聲喊道:“她可不好騙!”
小秋哼了一聲,老娘楊清音那樣的道門怪胎他都領教過了,怎么可能怕見凡人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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