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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怒一群狼兵比激怒一群普通人更容易還是更復雜?慕行秋決定試試。
六千西介國士兵對陣兩萬妖兵,慕行秋再相信自己鼓舞士氣的本事,也不會認為他能填補數量上的巨大差距,戰爭最后比拼的終歸是實力,一切計謀只不過是讓己方的實力盡可能發揮出來,與此同時干擾對手的發揮。
昨天中午,當辛太傅介紹妖族的狼、熊騎兵時,慕行秋就在想,念心幻術對智力低下的異獸會不會更有效果。
他先找來幾匹戰馬作試驗,結果不是特別理想,動物也有情緒,可是過于簡單,幻術反而見效甚微,就像一只表面過于光滑的球體,重量很小,卻因為無處著力而難以抓握。他又試著對跳蚤下手,可跳蚤只是瞪著黃澄澄的邪惡眼睛,無辜地看著他,然后走過來用角根處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它的角還在生長,時常會感到癢。
靈獸又太強大了,它們從小生活在靈氣充沛的老祖峰,沒有內丹也沒有妖丹,卻天生能夠抵擋大部分法術。
慕行秋的想法最后在兩條狗上身上得到了驗證。
斷流城人滿為患,食物也不充足,人類尚且忍饑挨餓,那些在街巷中流浪的狗就更難取得食物了,一塊臟兮兮的骨頭也能讓它們搶破頭。
兩條狗悄悄混入軍營,為爭奪地盤互相撕咬,頭破血流也不肯退卻,士兵們在一邊看熱鬧,沒人上前阻止。
慕行秋恰好經過。
兩條狗突然像瘋了一樣發起進攻,原本打得就很激烈,可是咬幾下總會分開一會然后再次進攻,這時卻全然不顧性命,半步不退,只是亂咬。幾名士兵急忙上前將已經半死的狗拉開。
慕行秋離開的時候信心一下子增長到七八分,原來不是他的幻術有問題,第一次試驗的時候,戰馬并無明顯的情緒,所以他才無處著力。幻境第一層威力有限,只能對那些最強烈、最清晰的情緒產生影響,所以一群人的共同情緒反而比單個人更易受到撥動。
戰場上,站在麒麟背上的慕行秋一劍將妖兵斬為兩截,他施了一點法術,讓鮮血高高飛濺。像一片晾在天幕下面的紅布,激起那些坐騎巨狼更強的斗志,然后他用幻術將這股斗志推到巔峰——任何情緒的極端都是瘋狂,戰士的斗志尤其如此。
慕行秋一鞭甩出,掀翻了至少十名狼騎兵,妖兵跌落在地,巨狼被甩到后方的沖鋒隊伍中,免不了被其他狼騎兵踩踏,巨狼一躍而起。怒火、殺戮、鮮血,一切與斗志相關的渴望都像火一樣燃燒,它們雙眼通紅,不分敵我。張嘴就向最近的任何活物咬去。
只是十匹巨狼制造的混亂實在太不起眼了,慕行秋站在跳蚤背上,切著狼騎兵的邊緣奔駛,不停地用幻術激起極端的斗志。不停地用長鞭制造混亂。
鞭子長度有限,造成冇的混亂有限,可慕行秋激起的斗志還是產生了作用。連巨狼背上的妖兵也受到了幻術的影響,聲嘶力竭地吼叫,催促坐騎跑得更快些,巨狼紅了眼,瘋狂地沖鋒,不管擋在前面的是什么,哪怕是己方的狼騎兵,也照樣一頭撞去、一口咬去,而受到伙伴攻擊的巨狼立刻轉身報復。
瘋狂斗志傳染的速度比疾風還要快,一千多名狼騎兵像一條橫著爬行的巨蛇,連滾帶爬地與西介國騎兵撞在一起。
慕行秋將狼騎兵的斗志全部激發出來,帶來的一個負面效果就是他們更加兇殘了。
沖在第一線的西介國騎兵全是紫符軍,他們是王室專屬的軍隊,士兵全都是從邊疆玄符軍當中精選出來的強壯士兵,經驗豐富,裝備精良,右手握著長槍,左臂穿過盾牌的扎帶順便控制韁繩。
紫符軍騎兵絲毫未生怯意,鼓聲在血液里震動,吶喊膨脹起全身肌肉——他們的斗志一點不比妖族狼騎兵差。
慕行秋的幻術還處于比較粗糙的階段,無法做到精確控制,他激起了狼騎兵的斗志,同時也影響到了身后的西介國騎兵。
這是一場超出想象的拼殺,不像天上的斗法那么絢麗而宏大,卻更加激烈,實打實的撞擊,無技巧的沖鋒,血肉之軀與鋼鐵絞成一團,交戰雙方都將自己當成了刀槍不入的鐵人,甫一交戰,血液、斷肢、兵器高高飛起,像是大江大河在入海口激起的巨浪。
十里以外的后方,督戰的辛太傅面如死灰,全身微微顫抖,通過鷹眼飛符,他能看到戰場上的情況。當了這么多年的紫符軍正帥,他也曾無數次想象戰斗的場面,幾乎每天都要與文臣武將們討論戰術,可如今眼中所見,與他預計得完全不同。
“這不是我的軍隊……”辛太傅喃喃自語,甚至懷疑這根本不是人類的軍隊,那些士兵,那些在他面前服服帖帖、指哪去哪的士兵,突然間變成了嗜血的野獸,他親眼看到一名士兵手中長槍斷折,來不及拔出短劍,直接從馬背上撲向妖兵,張嘴就向脖子上咬去。
“這不是我的軍隊。”他又一次嘀咕著,他現在只是純粹的看客了,任何命令都不可能影響到前線的士兵。
還有兩千步兵,他們的速度比較慢,與戰線還有一段距離。
辛太傅身邊留著五百余名士兵和數十名佐將,他們用不上鷹眼飛符,但戰場不算太遠,他們能看到紅色的灰塵和凄厲的叫聲,無不心動色變。
“那真的是一名龐山道士嗎?”。佐將在太傅大人面前向來謹小慎微,可他們實在太驚訝了,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
站在跳蚤背上的慕行秋比所有士兵都要顯眼,那條鮮艷的長鞭更是奪目,劃出一條又一條閃電,所到之處,廝殺必然更加兇猛。
“從來沒見道士們有過這樣的打法,天上那些……才像道士。”有些佐將參加過之前的道妖之戰,對慕行秋的表現更加驚訝。
“公主在哪?”另一些佐將比較關心殿下的安危。
“她的旗幟還在移動,那就是沒事。”
一名騎兵匆匆從斷流城的方向駛來。到了辛太傅身邊,低聲說:“橋梁已經開通了,太傅大人……”
“再等等。”辛太傅頭也不回地說,雙眼緊緊盯著天空中諸多鷹眼飛符中的一只,殘酷的戰斗場面讓他感到心臟顫動、腸胃作嘔,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挪不開目光。
負責監視戰場大勢的佐將突然喊道:“妖山!妖山過來了!”
看著一座妖火之山向自己的方向移動,辛太傅一行人立刻想起了都城毀滅的那一天:另一座更大更圓的妖火之山停在數百里之外,可是投下的陰影卻好像籠罩了整個都城,然后就是這座比較小的圓錐形妖山充當前鋒。碾壓守軍和城墻,終結了都城的最后一點希望。
當時的辛太傅選擇了逃跑,這一次他決定多留一會。
四千名西介國騎兵沖散了狼騎兵,戰馬的情緒簡單反而成為優勢,它們沒有受到幻術的影響,仍然正常地執行任務——向前沖刺,馬不停蹄。狼騎兵的內亂造成的困擾太大,抵消了斗志高漲所帶來的力量。
西介國騎兵繼續沖鋒,后面趕來的兩千名步兵超過駕駛戰車的符箓師。收拾剩余的狼騎兵。
“冇可以下令了。”辛太傅的目光從鷹眼飛符上收回來,戰況比他想象得要好,西介國騎兵驍勇善戰,對面的妖兵采用了最失策的陣形。這都是機會。
立刻有一名符箓師向前線發出命令。
慕行秋和公主都通過頭盔聽到了辛太傅的命令。
妖火之山正對著斷流城前進,辛太傅命令騎兵向南方偏移,盡量遠離妖山,將對面的妖族步兵吸引過去。
妖兵主帥犯下重大錯誤。將占居絕對優勢的兩萬兵力分成兩部分,像翅膀一樣護著妖火之山,辛太傅決定將妖山南邊的妖兵引開。先在這個方向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再迎接北邊的妖兵。
這是一個極為冒險的策略,北邊的妖兵因為未遇阻擋,將會長驅直入。西介國軍隊在南方即使勝利得稍晚一點,或是因損失太大而減弱戰斗力,都會令整個計劃一敗涂地。
但這是西介國唯一的戰勝機會。
一直飄在空中觀看戰況的散修們終于可以參戰了,他們召出大量恐怖而夸張的異獸,成群結隊地沖向北邊的妖兵,然后且戰且退,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哪怕是稍微減緩妖兵的進攻速度也好。
空中的道士們沒有動,他們正與妖山上的大量妖術師斗法,果如所料,由于符君早已將情報送給了妖帥,妖山避開了最初選定的陷阱位置,往北偏移,奔向了那群修士。
妖兵也有明晰的戰略,他們想先在法術戰場上取勝,到時候消滅地面上的西介國士兵將輕而易舉。
慕行秋一開始說能將陷阱轉移的時候,大家還很驚訝,等到沈昊拿到養神峰思祖廳里的拒夢鼎,就再沒有一絲懷疑了。
拒夢鼎本來的用途是幫助弟子們摒除思慮以進入存想狀態,但它也跟整個養神峰一樣,可大可小,足以裝下整個妖火之山。
沈昊瞅準時機,扔出拒夢鼎,向道統三祖祈禱這一招能有效。
拳頭大小的拒夢鼎翻滾著沖向地面,落地的瞬間已經長到數尺,然后繼續向前翻滾,體積越來越大,可是與妖火之山相比還顯得太小。
終于,拒夢鼎被百倍于己的妖山壓過去了。
慕行秋率領騎兵轉向西南方,對面的妖族步兵果然被吸引過來,交鋒即將開始,他還是轉過身,向妖火之山望去,無論怎么努力,戰斗的勝負仍然取決于拒夢鼎與妖火之山的較量。
轟的一聲,地面發生劇烈的震動,戰馬驚得長聲嘶鳴,雙方士兵也忍不住扭頭瞧向震動的來源。
天上地下,戰場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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