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民眾了解什么是民族和國家?蒙恬打從心里認為這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并且是一件比任何都重要的事情。
馮劫當然也清楚教育的重要性,不過,他并不是那么看好關于帝國鋪開教育的事情,首先交通就是一個限制,再來是師資絕對會是一個大難題。
“皇帝所說的教育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馮劫的表情有點怪,似乎是帶著一種難以理解的荒謬感,說道:“皇帝只是想讓更多的人識字,不一定是要教導什么人學會什么樣的技能,更不是培養精英。”
那就對了,過去的教育一般是一對一,私塾模式的教育頂多也就是數十人。
一對一的教育一般是被用在學派,采取的就是尋找擁有天賦的人,然后進行單對單的精英教育模式,通常這種做法確實是能教育出精英,但周期總是會顯得漫長,并且不一定還真的能教育出多么精英的人物。
私塾的教育是出現在大家族,他們并不對非血緣之外的人開放,哪怕是血緣關系也必須很近,一些旁支什么的也沒有資格接受教育。
帝國采取的教育是個什么狀況?一般是一名教師專門負責一項,極為可能面對的會是數百人乃至于是上千人。然后,又其他的教師去負責教導其它的知識,但同樣面對的學生數量也是多到夸張的地步。
“那個叫什么分年級,是規劃好時間,再分課。”蒙恬對此有過了解,他說:“這種教育很有效,特別只是針對識字。大概是小學用來學習識字,中學才涉及到一些技能。到了中學階段其實就是一個甄選階段,到了一定的年紀在什么地方有沒有天份已經能夠辨別,只會有很少的一部分人進入到高中。高中的這一部分人又將面臨新一輪的甄選,極少的人才能進入到太學。”
“太學?”馮劫倒是不清楚這個,他尋思了一下。帶著迷惑問道:“好多聽起來怪怪的名字,太學這個名字倒是我唯一比較理解的一個。”
太學之名始于西周。夏、商、周,大學的稱謂各有不同,五帝時期的大學名為成均。在夏為東序,在商為右學,周代的大學名為上庠……
《大戴記》中說:“帝入太學,承師問道。”西周太學又名大學,天子和諸侯均設之。“,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宮”。不過辟雍和泮宮不是純粹的大學,這地方亦如宮廷,貴族們常在這里祭祀、舉行宴會、選拔武士、議定作戰計劃。打了勝仗,也到這里“獻俘”“告功”。這是因為:“古人宮室無多,凡祭禮、軍禮、學禮,及望氣、治歷、養老、習射、遵賢之典,咸行于明堂。而明堂、太廟、太學、靈臺咸為一地。”
上古雖然有太學。但明堂、太學混而不分,布政、祭祀、學習各種活動都攪和在一塊兒,不具備封建教育的專業性與系統性,這只能說是太學的萌芽。
真正的歷史上還是要到了西漢時期,由漢武帝劉徹接受董仲舒的“天人三策”,然后董仲舒的“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建議,才會真正出現太學,實際上呂哲本來是要直接稱呼為“大學”。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惡趣味又犯了,結果還是取名為太學。
呂哲鋪開教育,真真是沒有想過說初級階段能夠培養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妖孽出來,他比誰都清楚妖孽根本不是依靠教育。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有關。
對一個國家來說,在某一項事物上有有驚人天賦的妖孽從來都不是主力,妖孽只是在某一個領域上引領著時代的進步,但國家只有妖孽是不夠的,還需要足夠數量普通的知識份子,不然哪怕是有再驚艷的東西都沒可能存世。畢竟無法復制的東西只會是玩物,只有能夠復制的東西才是真正益國益民。
不是胡說八道,看看漫長的華夏歷史就會知道,華夏歷史上從來都不缺少妖孽級的人物,比如制作渾天儀的那位,然后是機械鳥的那位。他們制作出了精密的儀器,可是缺少傳承者,又或者說社會的因素讓他們想要找傳承者都找不到,有再高超的工藝最終也只會成為歷史塵埃的一部分,只有那些高人幸存下來的孤品講訴一件悲傷的往事。
“我聽過一個傳言,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事情。”馮劫的表情像是在憋著什么,說道:“傳言皇帝并不認為一些文士在軍事上的謀略叫智慧,認為只有一些科技領域……,是叫科技吧?只有在科技領域上取得成就才能被稱之為智慧,軍事上的謀略叫戰爭藝術。”
對這個事情蒙恬還真的就知道,他點著頭:“確實,陛下認為發揮在科技領域上的才是智慧,謀略則是軍事上的戰術和戰略體現。”
馮劫真沒有想到會得到答案,他仿佛是理解到了什么,用著自言自語的語氣,說:“難怪皇帝一直就沒有設立軍師一職,從一開始就是用參謀來進行命名……”
這里面其實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呂哲死腦筋地認為華夏民族的聰明人太不務正業了,聰明人就該去干聰明人應該做的事情,比如在科技領域上取得成就,而不是削尖了腦袋去研究關于怎么坑人的事情。
另外,呂哲還覺得一個民族的聰明人全部去專研戰爭其實是點歪了民族發展線,應該及早地“改正”屬于華夏族群那些聰明人錯誤的方向。比如豬哥亮這位兄弟好好去研究木牛流馬就好了,沒事干研究怎么放火燒人實在是浪費那顆聰明的腦袋。還有一位叫沈括的兄臺,好好去走科學發展路線多好,干么要先是摻和政治,后面又跑去帶兵,最后更是不務正業地跑去陷害宋時的亞洲第一大詩人!
類似的人物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簡直是就數不完!
一個民族的聰明人琢磨的都是準備怎么坑人,想想都令人覺得可怕,再有后來的儒家當政,將任何的科技進步都視為奇技淫巧,這個更加的可怕。然而。改朝換代被視為正常的流程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因為不管積累再多先進的知識或是科技,總是要被一次次的戰火毀滅。
“是這樣的嗎?”馮劫聽完蒙恬的一些敘述,感到震驚的同時依然非常不解:“皇帝不是最熱愛戰爭。怎么會……會有意識地在削弱研究關于戰爭的打法?”
“不,不是削弱,是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蒙恬對這個有過很詳細的思考,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訴馮劫,一來是沒熟到這個份上。二來是兩人現在效忠的并不是同一個人,他將話題轉到了其它的方向。
皇帝從未削弱帝國關于戰爭的潛力,太尉署的存在就是明證。皇帝是在鼓勵更多的人走向不同的道路,可是對于戰爭的研究并沒有停止,例如一些軍事學校不是有專門的參謀課嗎?
蒙恬所知道的是,皇帝有一套新的建軍理念,那就是盡可能地加強帝國軍隊,從物質上給予最完美的加強,然后用強大的實力去進行碾壓,同時也并不是沒有在使用戰術或者是戰略。但用得最多的是戰術,戰場指揮需要明白的也只是戰術,戰略是國家層面的一種部署。
很多個軍團的中郎將都配有太尉署建制下的參謀團隊,征西兵團也有這樣的團隊,參謀們一般是得到高級將領的部署,然后將一個大方向上的事物做到細節化上面……既是制定行動的戰術。
秦封國的軍隊沒有參謀團隊,依賴的依然是個別幾個人,那么秦封國的軍隊和帝國的軍隊已經成為完全不同的兩個風格。
“其實皇帝建立軍校的唯一用途就是在批量生產參謀,是一群不上也不下但是能夠群策群力的協同者。”蒙恬心中其實是肯定這個政策,他想:“有些人是很特殊。可以以一個人的聰明才智決定一場戰局的勝負,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這樣。帝國軍隊走的是以絕對優勢碾壓的道路,不需要任何的冒險。其實,只有實力不足才需要進行冒險。實力足夠穩扎穩打才是正途。”
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了,一些戰例之所以出名,不就是因為它們的特殊性嗎?如果是一件稀松平常并且人人都能辦到的事情,那也就失去了作為榜樣的價值。
就好像在人人有愛的社會里,扶起倒地老人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是當扶起老人干多了會從開大奔落魄到騎自行車。那么突然有一個小伙子鼓起勇氣去扶一個倒地的老人還沒被訛詐,那就值得各大媒體好好的報道一番了。
很簡單的道理嘛!越是不可能或者稀少,那才有值得大書特書的價值,這樣一來也就足以證明去辦那么件事兒的難度是有多么大,人人都能辦到還大書特書個什么勁呢?
“無法復制的個例啊!”馮劫開始苦笑了,他說:“帝國太強大了,還會繼續強大下去,擁有其他人難以望其頂背的人口,再加上難以衡量的財富,對于這么一個國家來說,一次失敗……不,哪怕是十次、百次,只要內部不產生內亂,沒人能夠戰勝這樣的國家。”
有些話馮劫不能明白說,他心想:“其實也不是無法戰勝,只需要統治這個帝國的皇室夠愚蠢,總該是會毀了國家,但很明顯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的皇帝不會出現這種問題,要是出現問題也該是五代之后。”
馮劫那么想自然是有理由的,再怎么說吧,包括扶蘇在內的很多人都是被迫離開祖輩生活的家園,踏上了別人規劃好的道路,要說心里甘愿那是在自欺欺人,不過是一種無可奈何之下進行的選擇罷了。
蒙恬沒有讀心術,不會知道馮劫腦袋里在想什么,他正在解說西域目前的現狀,包括征西兵團近期的任務。
征西兵團的任務其實比較簡單,他們需要鞏固帝國在西域的橋頭堡,然后去鎮壓烏孫西北部的叛亂,除此之外哪怕是烏孫北部遭遇呼揭、丁零和一些亂七八糟部族的進攻,只要烏孫還能頂得住,征西兵團并不會參與到烏孫北部的戰事中去。
“奇怪的烏孫人,是他們主動避免你們參與到北部戰事?”馮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仿佛是看到了一群傻瓜,難以理解地問:“這是為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機密的事情。”蒙恬笑著說:“他們認為自己能夠應付,并且需要在擊敗呼揭和丁零人之后,全數獲得戰利品。”
“啊?”馮劫愣了一下,再次問:“他們為什么覺得自己有獲勝的把握?我得到的信息是,上一次烏孫人招架得十分艱難。”
“烏孫人持續向帝國販賣馬匹,特別是販售了一些戰馬,這事你知道吧?”蒙恬是在馮劫點頭之后才繼續說:“他們用販賣獲取的資金在帝國那邊購買了一批軍械,武裝給了最為核心的那批族人,現在他們有將近一萬的鐵騎,或許并不止是一萬,但可以確定的是裝備了鐵器的騎兵超過三萬。這就是他們戰勝呼揭和丁零的信心來源。”
馮劫自認還是懂得帶兵的,可這一刻依然有些愣神,消化了蒙恬說的信息,一臉奇怪地說:“因為得到裝備上的更新,因此烏孫人認為自己變得強大了?”
“雖然很詭異,但烏孫王庭的大部分貴族就是這樣認為的。”蒙恬是一副好笑的表情,沒有笑一會突然覺得取笑合作對象有些不符合一名高級將領的身份,但沒繃住嚴肅的表情多久,又是“呵呵”笑了幾聲,然后才說:“其實也確實很強大,畢竟西域與我們不一樣。這個地方……怎么說呢?類似于金屬甲胄之類的防御非常稀少,任何一個王國擁有一千鐵騎已經算是非常奢侈的事情,烏孫人現在卻至少擁有一萬鐵騎。另外,你應該也知道草原胡人的特性,他們的箭鏃基本上沒有太強的穿透力。”
馮劫再一次一愣,但是那雙眼睛卻是明亮得有些嚇人,他說:“與情報中的情況一致啊……”(